作者:小寒喵
谢镜泊近日好像……瘦了。
眼下的青黑很是明显,即便睡着神情间也难掩疲倦,眉心微蹙,仿佛睡梦间仍旧在隐隐担心着什么。
“你这是何苦……”
他小声开口,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要乱来啊,九渊。”
“如今这般,不是已经很好了……”
他不清楚谢镜泊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正是这样,他才更慌。
他那天模糊地听姜衍提起过两年间谢镜泊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真相,被长老殿狠狠斥责后,仍旧……未曾放弃。
燕纾不愿让谢镜泊落入如此境地。
而他不同。
——他如今已一身狼藉,再落入泥潭,也没什么问题。
周围的天色已经昏暗,燕纾气血不济,这一会儿意识又模糊起来。
面前的人手还稳稳搭在他腰间,掌心间热度滚烫。
燕纾勾了勾唇,慢慢往谢镜泊怀里蜷了蜷,低低开口:“四方大典那开场礼,有什么好去的,我才不去。”
他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如今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慢慢合上眼,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没有注意到一片黑暗间,原本安睡的人慢慢睁开眼,目光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他。
·
边叙在他的“威慑”下,到底没敢再改那轮椅。
燕纾虽然怎么看那轮椅怎么嫌弃,但旧的那个已经被边叙拆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用那轮椅间的暗格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危阑喂招玩。
——只苦了危阑,练功莫名一下子上了强度。
第五日时,姜衍一大早便神色匆匆地跑过来,把完脉后叮嘱了他一大堆,让他今日一定不要出院,又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燕纾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却也没有揭穿,只听话应下。
檐角悬着的琉璃檐铃在青玉砖上投下琥珀色光晕,燕纾缩在廊下,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地偷偷打瞌睡,被院内被迫委以重任的危阑小声提醒,迷迷糊糊醒个神儿,没过一会儿却又倦了。
下午,院子里忽然多了两个来蹭课的小崽子。
“你们来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懂什么医术、毒理,剑术更是一窍不通——你们四方大典让我辅导,不怕到时候直接垫底啊?”
燕纾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面前的人,却见松一摇了摇头,抬手将一沓书放到桌上。
“师父说了,你肯定懂的,”松一指了指桌上那些书本,“诺,你看,你明明……”
燕纾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瞥过面前那有些古旧的封皮,神情瞬间一僵。
——那是他从前自己的手稿。
他脑海中一时间一片空白,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下一秒,却听松一认真开口。
“师父说,你明明和写这些手稿的人是至交好友,对这些手稿都颇有研究,指导我们绝对没有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望着燕纾的样子却是一愣:“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燕纾愣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他紧绷的身子一点点放松下来,有些犹豫地凑上前,指尖轻轻拂过那熟悉至极的书皮,却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我早已忘记了,你们还是回去问你们师父吧。”
他一边说一边摇着轮椅就要转过身,松一却锲而不舍地一直跟在他身后。
“你就教教我们嘛燕公子,危阑也能跟着学一学——从前每次师父让你辅导我们的时候,你不从来都乐呵呵应着,为什么今日就不愿意了?”
“今日我累了,要休息了。”燕纾推着轮椅头也不回地往房内走。
“可是二师伯说您明明刚起床。”
燕纾一噎,眼珠转了转,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我是说,教你们——太累了。”
松一眼眸蓦然睁大,瞬间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哪里累了!我和师兄明明学什么都一点就透,根本不需要费心思……”
“上次是谁一张画符画了半天,最后把自己炸了个满脸花?”
燕纾悠悠开口,终于挪回房门前,满怀期望地伸手去够面前的房门。
下一秒,却看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又挡在了他面前。
燕纾动作一顿,望着面前的松竹,微微眯了眯眼。
他看着松竹深吸一口气,有些僵硬地微微躬身:“燕公子……还请留步。”
松竹极少做这般强行拦人的举动,神情颇为不自在。
燕纾眼眸闪了闪,终于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今日好生古怪。”
他推着轮椅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
“说吧,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松竹向来不擅长说话,瞬间神情一僵,几次张口却都说不出话。
燕纾轻轻地笑了一声,捂唇微微打了个哈欠:“不说是吧,不说那我就先走了……”
他一边说一边转动轮椅,下一秒终于听松竹蓦然开口。
“燕公子——”
燕纾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转过头,终于听松竹沉沉开口:“燕公子真不去……那四方大典开场礼?”
燕纾愣了一下,眉心跳了跳。
——他说怎么松一他们突然莫名把那些手稿拿出来了。
一定是边叙偷偷摸摸教他们拿过来,想借此来打动他。
燕纾无声地吐了一口气,不懂他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一定要他去那四方大典。
“你们想让我去啊?”燕纾转过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玩笑般开口,下一秒却看松一忙不迭点头。
“当然想!”
燕纾没想到他真会应下,一时间愣了一下。
“我去做什么?我才不去。”
“啊……可是第一天会有宗门弟子常规演练。”松一有些沮丧地嘟囔着开口。
“我和松竹的符道都是您教的,我们想让您看看我们如今学得的成果——”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燕纾神情有些古怪地回过头:“你那符道水平,还能称得上‘成果’?”
松一脸瞬间涨的通红。
他见燕纾转身便想走,目光落到一旁的危阑身上,又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开口。
“而且危阑也报名了今年四方大典入门弟子那项,那是每年开场礼的第一项。”
松一忽然开口,看着燕纾果不其然动作一顿。
“我们师父帮他报的名,但他并不是危阑的师父,不能列席。”
松一小心上前一步,低声开口:“或许您能……”
轮椅上的人垂着眼不说话,危阑神情间浮现出一抹希冀。
下一秒,却听燕纾轻轻吐了一口气,温声缓缓开口:“别担心,改日我帮他问一问明夷他们。”
危阑愣了一下,神情间闪过一抹失落。
燕纾也没再说什么,沉沉吸了一口气,推着轮椅终于将房门一把推开,迅速将自己推了进去。
身后的声音跟着一瞬消失,燕纾闭了闭眼,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松一、松竹到底年纪小,方才望向他时,眼中的希冀完全不加掩饰。
——他们是真的想让自己去看看他们如今的进步。
——也是真的……将自己与他们师父放在了等同的位置。
还有……危阑。
燕纾那一瞬几乎都要答应,但下一秒,腿间的疼痛却将他拉回现实。
他自嘲般笑了笑,感觉周身一阵无法忽视的疲乏感蓦然袭来。
燕纾闭了闭眼,推着轮椅慢慢往床榻走去,下一秒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蹙了蹙眉,推着轮椅重新转过身,慢慢挪到门边。
·
门外,危阑死死挡在门前,与一个老者隐隐对峙。
那老者穿着一袭熟悉的灰袍,身形消瘦至极,看起来甚至有些……贼眉鼠眼的模样。
此时,他面色阴沉地望着面前拦着的小崽子,顿了顿,目光又落到他身后两人上。
松一和松竹同时行了个礼:“参见二长老。”
二长老冷哼一声算是应答,紧接着阴阳怪气地开口:“我怎么不知,边叙的小徒弟如今这么不懂礼数了,连长老殿的前辈都敢拦。”
之前三长老与魔教勾结之事早已传的人尽皆知,连带着长老殿最近也被人议论纷纷。
松一无意间听自家师父隐晦地提过,燕纾此次受这么重的伤,与长老殿……脱不了干系。
此时,松一有些愤愤地抬起头,松竹倒是沉住了气,弯下腰低声开口:“二长老恕罪。”
“这院落宗主特意交代过,这里有人修养,若无宗主允许,无人能随意进入……”
“有人修养,我便是特意过来探视的,有何可拦?”二长老冷哼一声。
他一边说一边将危阑毫不留情直接推到一边,抬步就要上前。
一旁的松一和松竹蹙眉同时上前一步,却被他直接冷笑着喝止:“你们再敢上前一步,今日的不敬,来日我都会一一还到你们师父身上。”
“你们这般不尊重长老,还想连累你们师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