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温酒
季渝回神,道:“稻香归。”又问:“你何时醒的?”
“醒了有些时候了,听你两说话,又想偷偷吓吓你们。”沈温红抿嘴一笑,“确实也吓着了。”
季渝不知觉地脱口而出:“酒少喝点。”
沈温红闻言一笑,“知道。”
“师兄,你出去一下,我与于箜有话说。”沈温红笑着看他,虽说是商量的语气,却不知怎的很坚决。季渝想起先前他说,想要与于箜堂堂正正地见一面。
季渝起身往外走,替他们合上门时,却莫名感到有点委屈,怎么同样都是等了四天的人,我的待遇就没有于箜那个小屁孩好?
风过窗台进来,沈温红端正地坐在于箜的面前。
他替两人倒了茶壶中早已凉透的茶,轻声道:“我有过几次,是清醒地与你玩耍。”
于箜一愣,怔怔问他:“为什么?”
沈温红将杯子捏在指尖,慢慢道:“几百年前,我借用顾鹤之送我的傀儡,通过秘法分魂将自己的神魂之一寄托在傀儡之上。可我神魂比我想象的虚弱,我掌控傀儡花了百年,习惯走路,走出太古魔渊,到缥缈峰又花足足一百五十年。”
沈温红望向认真看着他的于箜,继续讲下去:“这几百年在你眼里可能很长,可与我而言,却是千年里过得最快的时间。分魂之术,跟神魂密切联系,我本体又在封印里,等走到缥缈峰时,我早已神智不清,却撑着一信念,找到了季渝。”
“后来的日子,也如你所见,我到了天虚剑阁,跟你相处将近一月,却又在百年大典上失算,一火烧过头。”
于箜清透的眼认真地看他,问:“为什么?你也不告诉我。”
沈温红垂眸道:“我是个哑巴,那时候,我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可我还记得你要我做你弟弟,也记得你问我你的剑好不好看。”他继续说道:“我还想着,这孩子怪有趣的,我都好几千岁的人,还做你弟弟。又想着,全天下皆知我沈温红的剑最好看,你怎还有信心在我面前弄剑。”
“可是……”沈温红妖瞳微动,“我却有愧于你。”
于箜低着头,咬牙不说话。
“你是个优秀的兄长,那一月里你确实将我照顾得很好。你也是个出色的剑修,摇光峰也出了个与我一样不走寻常路的孩子。你比以前的我出色。”沈温红道:“我后悔过,我应与你坦然,也不该让年少的你蒙上如此阴影。剑修一路,不应该只有恨,报仇可以,却莫要因此迷失了道。”
于箜有些生气地说:“不是这样,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
“我还活着,于箜,红红还活着。”沈温红突然道,“你只是,错过红红懵懂的儿时,他醒了,也不是一个傻乎乎的孩子,会自己玩,剑也很厉害,没人欺负他。”
“他只是离家出走了几年,如今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
“他也好好长大了,会说话,会吃饭,睡觉也不闹,他这些年过得都很好。”
沈温红倾身过去,伸手将于箜额前乱发撩到后头,像个长辈一样告诉他:“你没有错,你只是错过了。”无须自责,男子汉顶天立地,仗剑行侠,你不该因恨把一切拘在原地。
于箜错眼,将一切情绪掩在眼底,颤声道:“红红长大了。”
沈温红失笑,重复道:“长大了。”
“我是个兄长,可我未好好保护他。”
沈温红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你是个好兄长,可孩子会皮会闹,不是你的错。”
“你还活着。”
“我活着。”
于箜用力将他抱住,哭声道:“他平安长大了。”
沈温红突然眼眶有点热,他回道:“长大了。”
“我好恨啊,我恨我那年没陪你回玉衡阁,也好恨,没花更多时间陪着你。我想过很多次,想过你没死,想过一切重来,可一觉醒来,才知什么是真。”十七岁的孩子将几年来的压抑的所有情绪倾泻出来,他冰冷坚强的外表卸下,将心里最开始的痛一句一句说出。
沈温红记得,这孩子是如何抓着他的手,去摸御兽园的仙鹤,也记得这孩子,带着他走在摇光峰的药田里,帮他摘了一株株的药草,也记得他,曾挺胸而出说要比试名正言顺带他去东海城。
于箜从来,就是照顾他的兄长。
季渝靠在窗边,将一切听入耳中。于箜的愧疚与恨,他也曾经有过,自己珍视的人在自己眼底下死去,任是谁,也无法真正释怀。
沈温红是个讨巧的人,将一切愧疚与悔恨,化作生命里的错过。将悲欢离合,说成只是未曾陪伴的一人苦旅。
无论是谁,都会迈向前,往属于自己余生走去。莫要因错过而产生悔恨,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一段苦旅,走到头是黄泉路,下了桥是轮回重生。
有缘相见时,要重新认识他。
无缘再见时,要郑重与他道别。
拾起与放下,是一念之间,也是一生苦旅的顿悟。
作者有话要说: 3.13
改了很多次,感觉这样才能算是理想的交代吧。
明天写吃酒,下一篇章的细纲还在整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完,有点烦躁。
☆、心光烟火
“你站在这里作甚?”花醉拎着一篮子东西走进来,与站在窗前的季渝正好对了个面。
朝灵与花浅蹦蹦跳跳进来,手中拿了很多玩意,显然几人去街上逛了一大圈才回来。季渝佯装无事地走到他们身边,问:“你这篮子装的是什么?”
“我先前街上逛着,有只小狐狸塞给我的,说是替他姐姐准备的谢礼。”花醉将篮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问:“沈温红醒了没,这一篮子都是妖植结出的果子,给他吃刚好。”
“人醒了,不过跟于箜正说着话。苏舞呢,已经押送去皇城了?”季渝掀开篮子盖着的红布,捏了一个放到嘴里。
花醉往他身后的屋看了看,道:“你说那只狐狸?昨日便去皇城了,具体判决由皇城那边决定,万妖会最多争取减少下刑罚,但也难说。事到如今,她自己助纣为虐,自食因果。”
“哦,出来了。”
季渝转过身,沈温红与于箜从里头出来,后者眼眶似是擦过,还带着红。沈温红将白发束起,加上一身红袍,肤白貌美,又明亮清丽,他眼尖地发现石桌上的篮子,轻快地走过来,“出来了,这是什么?”
“一些妖植果实。”花醉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