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邶
正要推门,上楼探出两颗脑袋,“你们哪儿来的钥匙?”
是珍姐的两个小跟班。
T恤男率先下楼,目光灼灼的盯着宋袭手里的钥匙,“我们尝试敲门,发现这种楼除了你们202和203外,还有三间空房子,只是那几间门都是锁死的。”
“钥匙是我们找到房东,花了租金换来的。”宋袭说完拉开门,让林叔先进去。
“租金?”西装男也从上面走下来,他和T恤男都不是没经验的新人,闻言诧异,“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这地方的人也是要钱的。他们拿钱能有什么用,又没法出去。”
“你可以去问问李婶。”宋袭将蒋夙推进去,自己也跟着进了屋,砰一下合上大门。
王通对挡路的两人不耐的摆手,“劳驾,让一下。”
T恤男个子很矮,望着牛高马大的王通畏缩的退到角落,西装男伸手拦路,“你也有钥匙?”
高高在上的逼问令人很不舒服,王通弯腰从对方手臂下钻过去,飞快上楼。紧跟在后的毛强和邹翔直接伸手拨开人,大步跨上楼梯。
T恤男和西装男相互看了一眼,T恤男道:“他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西装男略一沉思,去了204。
有了珍姐这个前车之鉴,他不敢用力砸门,指关节小心翼翼的叩三下,停一秒,又叩三下。
这种敲门的节奏持续了至少三分钟,李婶忍无可忍,紧闭着的防盗门终于被她打开了,“自从你们这些外人来了之后,这个单元就没有安静过。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西装男被喷的满脸口水,“我就是想问一问,您家里有没有多余的房子出租。”
见是来送财的,李婶脸色好转一点,“有,月租三千,少一分都不行。”
“这么贵?!”T恤男也跑了上来,“不能少点?”
李婶抱着胳膊,“爱租不租。”
西装男在身上掏了几下,只找出六百块,T恤男更惨,全身上下只有二十块零钱。他举起手机,露出一口白牙:“李婶,能扫二维码wx支付吗?”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收现金。”李婶打量着两人,见他们实在翻不出更多的钱,往后退了一步,作势要关门。
里面忙着扫地的珍姐大喊一声,“我有!”
她身上还穿着那条裙子,脖子上的珍珠串绽放着孔雀蓝的光彩。果断把项链拽了下来,递给李婶,“你把房子租给他们,这条项链就是你的了。”
李婶捏着漂亮的珠子,垂眸仔细观看。
珍姐脸上不显,眼里嘲讽,就知道这李婶会收下。
串珠子全是大溪地的上好珍珠,是母亲送给她的三十二岁生日礼物,要不是眼下情况特殊,她根本不可能拿出来。
真是便宜死老太婆了!
“你拿这东西糊弄谁呢!”得意之际,李婶突然爆发,把项链扔到了珍姐脸上,“我说了,我只收现金。不只是他们俩不能留下,包括你在内,天一黑就滚出我家,明天一早再来干活!”
李婶力气大,珍姐的鼻尖被砸得生疼,她捞起掉地项链,气得浑身发颤。
“怎么,想打我?”李婶叉着腰跟她对视,“你动我一下试试!”
珍姐被吼得两耳发蒙,还没反应过来,李婶已经拿着鸡毛掸子冲过来。那东西看着没什么重量,毛茸茸的,抽在身上却实打实的疼。
她条件反射的抱住脑袋,猫着腰钻进卫生间躲起来。
两个男人立刻退出204的门框,匆忙把钱放到地上,“李婶,要不这钱你先收着,我们少租几天行不行。三天,不五天,我们就住五天。”
李婶眼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嘲弄,捡起钞票,“行。”她隔空抛过钥匙,“我房子在二单元的303,你们自己过去吧。”
“好的李婶,谢谢李婶。”西装男捧起钥匙,看了眼藏在卫生间门缝中的那张脸,带着T恤男离开了。
下楼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中响起,又慢慢走远。
宋袭终于把耳朵从门上收回来,他对背后的蒋夙嘘了一声,打着手势往沙发前走去。
林叔正在喝水,“听到什么了?”
“他们租到房子了,不过是短租,就五天。”宋袭说,“珍姐,就是那个穿闪亮小裙子女生,干完活就必须离开李婶家。”
林叔啧啧,“瞧那打扮也不像是干家务活儿的,该受累了。”
宋袭没吱声,他在想,难道李婶所谓的惩罚,就真的这么简单,只是让珍姐帮忙干点家务活而已?
这地方处处透着矛盾。
开始,他以为大家不能说话,事实上他们不但说了,还说得很大声。尤其是李婶,她冲珍姐破口大骂的时候,眼睛险些瞪出眼眶,凶巴巴的,十分激动。
还有她打骂珍姐的时候,宋袭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嘴里一直吼着“你这个婊子”、“都是你”、“都是你”……听上去,两人仿佛认识。
可他很清楚,珍姐跟他一样是第一次来这里,否则她不会砸门,更加不会抬脚去踹李婶。
“小宋兄弟,你饿不饿啊?”林叔打断了宋袭的思绪,他摸着干瘪的肚子说,“咱们找点东西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宋袭将疑惑暂且放置一边,“厨房我之前已经翻过,没有吃的,家里其他地方……”他扫向四周家具,“夙……小影,你去房间柜子里找找有没有吃的,我翻翻客厅里的柜子。”
蒋夙收起手机,进了大卧室。
衣柜里的衣服陈旧,麻花似的绞在一起,衣柜下方的抽屉里放着爬满灰尘的内衣裤和卷成团的袜子。靠墙摆放的电脑桌里,有一盒开过的饼干,饼干上长满了霉菌丝,大半成了绿色。
他关上抽屉,走出去,“没有能吃的东西。”
宋袭也正巧搜索完毕,苦着脸摇头,“我这儿也没有。”
林叔叹了口气,“我去问问房东吧。”
大叔说去问,还真拉开门走了出去,完全不带怕的。宋袭对这份从容大胆暗自钦佩,把钥匙用绳子穿起来,挂到蒋夙脖子,“放你这儿最安全。”
蒋夙摸了摸胸口的钥匙,和宋袭一起去追林叔。
林叔走得不快,才刚下楼,见了两个小兄弟赶上来,他随意的摆摆手,“犯不着这么小心,就是去问点事儿,不至于出意外。”
宋袭严肃着脸说,“这地方的危险总是出其不意,哪怕是简单的吃饭喝水都可能会死人。林叔,你还是小心好。”
“这么夸张?”林叔脸色刷白,“可你们不是说,只要不触发死亡点,就不会……”
“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死亡点究竟是什么。”宋袭,“可能是一句话,一个字,或者某个动作。”
林叔身后抹了把额头,一手的冷汗,又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也是一层冷汗。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方才的从容不迫荡然无存,“那,那我们还去不去问啊,要不直接回去?”
宋袭仰头看向居民楼,有人正探头在看他们,其中就有住二单元的李婶。
“去,反正已经下楼了。”
房东不在家,这消息还是楼上的居民告诉他们的,那居民说房东去菜地了,菜地在深林里,要么一路往南去找人,要么在原地等会儿。
“菜地?”林叔“嘶”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刚来的时候我见过那块菜地。”
宋袭想了想,“这里租房需要付钱,那我们吃饭喝水,是不是也得付钱?”
“还是小兄弟的脑子转得快。”林叔拍拍胸口,“还好咱们还剩点钱,走吧,去找人。”
宋袭走着走着感觉少了点什么,回头一看,蒋夙捧着手机目光专注,像在学习又像在分析,沉思。
“宝贝,咱能不能回家再看。”他无奈的倒回去,在青年的后脑勺上拍了拍。
蒋夙扣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你刚刚叫我什么?”他怔住,睫毛飞快颤动,反手攫住宋袭的手腕。
“宝贝,小宝贝,大宝贝。”宋袭声音拖长,板着脸,“咱们把手机收起来,好好走路,先保命要紧。”
蒋夙望着青年故作生气的脸,耳朵里却听不见别的,全是自己的心跳。
很早之前起他就知道,宋袭是他的,他们应该是绑在一起的。他叫他哥哥只是为了拉近两人的关系,希望在两个单薄的身份之间,能有一个更好的称谓将他们锁在一起。
宋袭对他的好,纵容,宠溺,维护,每一个点滴都是一颗不死的种子,种在他的身体里。这些种子生根、发芽,在相处中被宋袭亲手浇灌,慢慢成长。
后来遇到康杰和安佳宁,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喜欢,也看到了一种更为亲密的,更特别的关系。他们两人总是如影随形,偶尔分开后都会腻在一起相互耳语。有一次替宋袭打水,他还意外看见,康杰亲吻安佳宁的嘴唇。
他羡慕,渴望,尝试从其他渠道了解这种特殊关系。
在听到宋袭玩笑的叫他“小宝贝儿”的这一刻,他心里树又长高了一寸,忽然明白更为亲密的关系具体是什么了。
那是一种互为珍宝,无论多艰难困苦都不会分开的关系。
像两棵纠缠着一起长高的植被,离了彼此就会枯死凋零。可是他知道,宋袭并不会一直跟他在一起。
在外面的世界,他只是一个影子。
在这里,他只是捡来的弟弟。
蒋夙掩去骤然而起的阴郁,揣好手机,手臂搭上宋袭的肩膀,“我错了,哥哥。”
宋袭被他突然的认错搞懵了,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严厉,“没事没事,你想玩就玩吧,谁还没点爱好,但你得注意场合。”
“真的吗?”蒋夙意味不明道,“你不怪我?”
“不会。”玩手机而已,哪有那么严重,宋袭怕小朋友胡思乱想,忙说,“哥哥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完全可以理解你。”
“你不理解。”蒋夙勾着青年的手臂骤然收紧,几乎要把人按在胸口,他克制着动作,轻笑着说,“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原谅我就好。”
把宋袭的回应当成自己妄念的原谅,放在心里,谁也不说。
两个小兄弟在后面腻腻歪歪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林叔有点忍不下去了,“你们能不能快点。”
“来了。”宋袭拨开蒋夙的手,改为抓握,脑海却突然飘过剧本上的评语,松开了蒋夙的手。
不到三秒,他就开始觉得别扭。
两人手拉手固然奇怪,可在逃跑过程中,这样可以相互给力。在黑暗中,也能避免走散。危险的环境中待久了,拽着蒋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宋袭抿起嘴唇,心说剧本爱怎么评价怎么评价,他反正是要把人牢牢抓在手里的。
“夙夙,把手给我。”故意说给剧本听似的,宋袭的声音很大。
蒋夙把手递过去,明明他的手掌更宽,手指更长,宋袭却总是充当保护者的姿态,用手将他的手牢牢裹住。
他忍不住蜷起手指,扣紧了宋袭的手。
菜地在森林的最南面,三人走了很久才到。林叔手指着斜前方,“就在那儿。”
宋袭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是一片很大的菜地。七八块巨大的菜田拼凑在一起,绿色的上海青,紫色的紫甘蓝,米白色的花椰菜……还有红彤彤的小辣椒。
注意到这边的人,房东抬头看过来,他将手里的青菜丢进篮子里,扶着腰站直,“来买菜的?”
林叔淡定道:“对,买菜。”
待远处的三人走过来,房东开始介绍每样菜的价格,还说如果需要米面油,可以送货上门。林叔听完气得差点跳脚,卖这么贵,完全是仗着垄断在抢钱!
贵归贵,肚子必须要填的。每样菜都来了点,三人用衣服兜着菜回了202。
前脚刚进门,后脚,房东答应的米面油送来了。
宋袭主动申请做饭,刚拎着东西进厨房,楼上传来一声尖叫。
是珍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