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邶
宋袭的心被紧张充斥,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头发被揉乱。他死死盯着蒋夙的背影,看见他轻巧的绕过床尾,去了左边的床头柜。
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床头柜被拉开时抽屉与柜子没有发出丝毫摩擦声。
宋袭看向床上的人,细小的鼾声从阿奇的鼻腔喷出,意味着他已经进入熟睡。
不多时,蒋夙的身形再次出现,他冲着宋袭摇了摇头,去了右边的床头柜,依旧什么也没找到。
宋袭纳闷了,阿奇或许根本没有另一个记录本?念头刚升起,原本应该往外走的少年,突然改变方向,弯腰凑向床上的人。
“你……”惊呼声险些出口。
宋袭捂着嘴,冲着蒋夙的身影干瞪眼,扑腾的心随着蒋夙落到枕头上的手,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阿奇沉浸在睡梦中,感觉到枕头上的动静,他潜意识地侧身往左边翻去。蒋夙顺势将枕头掀一个角,下面躺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笔记本。
取出笔记本冲宋袭扬了扬,随后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的确是花农们的编号,每个编号下都有对应的小照片。蒋夙用手机快速的拍下照片,将东西复位后,拉着宋袭离开了房间。
宿舍楼外,雨已经停了,韩先锋穿着一身湿衣服藏在树丛中瑟瑟发抖。
见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楼里出来,他连忙站起来拼命挥手。
“有发现。”一走近,宋袭就按捺着兴奋说道。
韩先锋咧嘴笑起来,按着胸口连续粗喘好几声,“这冒险值了。”转瞬想起什么,他回归到紧张的状态,“他没发现你们吧!”
宋袭:“放心,阿奇睡得很死,雷都打不醒。”
韩先锋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花农宿舍熄灯后漆黑一片,那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如同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看得人心头发慌。三人没有多待,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坑,回了小木屋。
五间木屋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守在窗边,等着他们回去。
苏大爷撑着腰,斜靠在窗框上,他是第一个看见他们回来的,忍着腰疼扶着墙走了出去。
看见步履蹒跚的老头子,韩先锋这才想起膏药的事,急忙掏出来替老爷子贴上。
苏大爷将卷起的衣服放下去,“怎么找个膏药去了这么久,我们都以为你们出事了。”
程雅雅也从屋子里出来,满脸担忧:“你们没事吧。”
“没事。”韩先锋顺口就答,抬眼看见说话的人是她,难免想起她对奶奶灰的所作所为,脸僵了僵。
这么明显的变化,程雅雅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咬了咬嘴唇,习惯性的绞着手指不说话了。
扫过昏暗的四周,宋袭清了清嗓子,“进屋说吧。”
“对对,进去说。”韩先锋也反应过来外面容易被窃听,扶着苏大爷进了屋子。
两分钟后,八人聚集在同一间木屋内。
宋袭拿出韩先锋的手机,点开新拍的照片。即便是夜晚拍摄,画面的清晰度依旧很高,共五张照片。
花农的总人数是54人,前五张照片每张有十人,数字排号分别是1到10,11到20,以此类推;最后一张只有四人,数字排号为51到54。
奇怪的是,在51到54下面还有一排数字,从1到9,每个数字后有一定距离的留白。临时工的编号在另一个本子上,眼下这些数字后,显然不是用来填写宋袭他们的姓名或者贴照片的。
“每次替死鬼在害人前,花农都要对将死之人作出某些引导。只有将这些信息白底黑字写出来,他们才不容易出错。”宋袭说,“所以数字后是用来填写死亡方式的。”
他让蒋夙取了一些土来,沾沾水将所有数字写到桌子上。
“208、303的男主人的编号分别为44号和36号,一个是死于呛水,一个死于风扇,娄桂芬是28号,死于锄刃。所以为尾号为4、6、8号的人可以暂时不用管。”
沈婷玉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韩先锋是最了解事情经过和真实情况的,他负责把宋袭路上跟他讲过的东西,与之前的那些线索串联起来。
最后两手一摊,做了总结。
“说白了,就是玩儿连连看,把尾号1到0的人所对应的死亡方式找出来,除去宋袭提过的三个尾号,还剩38个花农。我们现在还有八个人,算下来,每人也就负责观察4、5个,任务不算繁重。”
“不对吧。”苏大爷问,“阿奇的记录非常鲜明,多出来的不就是尾号为0的几个数字,我们直接重点观察这个几个不就行了?”
“不一定。”韩先锋道,“我之前曾有过必须填写凶手名字才能拿到开门钥匙的经历,留白可能不是无意,而是故意的。”
“退一万步说,你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奶奶灰抓了抓脸上那块儿狰狞的痕迹,忍着皮肤下的异样,沙哑道,“可就算是观察出异样,我们也不能判断他具体的死亡方式,譬如你们说的44号,呛水的范围很广,喝水可以被呛死,游泳也能呛水溺亡。”
宋袭,“死亡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只要我们留心细节,一定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断。填写好前面的9个空格,最后剩下的0号死亡方式就是我们离开的关键。”
“什么意思?”一直保持温柔安静的程雅雅颇为激动,“关键指的是什么?是把0号花农按照特定的方式都杀了,还是我们把自己杀了!!”
众人的思绪一直被带着走,没有思量太多,如今一听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望向宋袭。
“我不确定。”宋袭的答案很无力,他想,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没发现的。
尾号为0的花农有10号、20号、30号、40号、50号等5人,其中还包括了那个总是拿着芭比娃娃的小男孩,如果真要杀人,这里没有一个人能下得去手。
另一个猜测就更可怕了,谁都不能保证,他们把自己杀死之后,能不能从现世界醒来。
简直是在拿自己的命在赌!
“现在推理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想,根本没有事实依据,一定有别的办法。”性命攸关,程雅雅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她攥着拳头,目光怔忪地又重复了一遍,“一定有别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沈婷玉看不惯她,偏要对着来,“韩哥刚刚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如果推理不成立,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方晓乐会死,为什么在他死后活过来的303号男主人的编号尾数都是6号!”
“我……我……”程雅雅无法反驳,之前她觉得一团乱,找不到章法,听完韩先锋的解说她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的编号不是随机,是蓄意而为。
她眼神慌乱地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脸色都不太好,阴沉郁闷,满是纠结。
他们在思索,杀人和自杀到底该选哪一个。
亦或者,先把人杀了,再自杀?
这太疯狂了。
“我不信,肯定不只这一个办法!”这时候,一个向来不爱说话的人开口了。他的头发微长,遮住了眼睛,脸上激动惶恐的表情,打破了他平日里的阴郁。
宋袭记得,这个人叫王政。
记忆中,他始终默默不语,无论是干活、吃饭,还是大家讨论问题,他从来不出声。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王政情绪平平道:“你们仔细想想,哪一次离开这个世界,靠的是这么偏激的办法?!”
“对啊。”程雅雅不想反驳让她心仪的宋袭,可是她不想死,她要活着回去,“宋袭哥,你的办法太冒险了,而且我觉得,我觉得……”
白莲花惯用的欲言又止又来了。
沈婷玉还没开口怼人,宋袭先说话了,“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你是思维固化,被数字编号迷了眼。”程雅雅一口气说完,“说不定我们改变一下思路,就能找到新的办法。”
宋袭向来不强迫别人,他相信剧本的提示,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好,不如这样,”他提议,“愿意寻求其他办法离开的,跟程雅雅一组;相信我的,就跟我和蒋夙一组。不过人员一分为二后,观察任务可能会加重。”
第六十一章 花花世界17
看着宋袭淡然镇定的脸,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犹豫起来。
如果宋袭是对的,那么出路就摆在眼前。可如果程雅雅的担心才是最正确的呢?跟着宋袭走,岂不是自寻死路?
整个花卉园里有五十多个花农,他们杀了五个,还剩下五十个人,可以想象,被生吞活剥可能都是轻的!
“我跟程雅雅一组。”说话的是王政,他声音微弱,眼神阴沉沉的,“拿命去赌的事情我可不干。”
他有自己的小算盘,一边扒着程雅雅,找寻另一种生还可能;一边暗中观察,倘若宋袭真找到了出路,他再悄悄跟上也不迟。
程雅雅唇角弯弯,眼底绽放出几分得意。这点情绪被她很好的隐藏,稍纵即逝。
“还有其他人吗?”她轻声问道,像是害怕宋袭发脾气似的,怯生生地看了宋袭一眼。
宋袭眼皮子一抽,无语,搞得他欺负人似的。
“我……”沈婷玉出声,她话锋一转,把举起的手放了下去,“跟宋袭一组。”
她个子比程雅雅高,看过去时颇有几分不屑旖旎的味道,“一般来说小白莲有演技没智商,我怕跟着你死得更快。”
“沈婷玉,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但你,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程雅雅的眼睛说红就红,眼泪说掉就掉,哭戏了得。
宋袭无视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没站队的赶紧了,分完组还要睡觉呢。”
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他现在只想快点去冲个热水澡,缩进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我选宋袭。”撑着腰的苏大爷发话了,“我年纪大了,儿女安好,孙子也不需要我操心,若是能早点回去,是我运气好,若是不能,也好早点去陪我死去的老伴儿。”
“我跟宋袭一组。”韩先锋道。
“我也信宋袭。”奶奶灰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程雅雅一眼。
程雅雅被他看得心虚,别开了脸。
分组完毕,宋袭他们共有六人,而程雅雅的阵营只有两人。
程雅雅垂眸看着脚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那就这样定了,明天开始,大家分开行动。”
宋袭起身就走,同时跟他一起离开的还有韩先锋等人。
苏大爷看了眼杵在房间里的两人,开口赶人,“小程,小王,怎么还不走?”
“苏大爷,您真的不信我吗?”程雅雅蹙眉道,“宋袭哥的计划真的太危险了,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谢谢,不考虑。”苏大爷觉得莫名其妙,“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要走赶紧走,我还要休息。”
程雅雅心里愤然,区区两个人能干什么?
本以为看在人命关天的份儿上,至少会有三四个人站在她这边,现在的情景无疑是在她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王政用小眼睛瞄了她一眼,“明天你有什么计划吗?”
“……”程雅雅的额角一抽一抽地疼,她咬了咬嘴唇说,“王政哥,你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吗?”
“有。”王政眯了眯眼睛,站在木屋门口道,“你说,问题的关键会不会在王总身上,王总那么受人爱戴,肯定是有原因的。
王政和苏大爷住一个屋,把程雅雅送出木屋后便返了回去,留下她一人站在外面。
大雨刚过,空气潮湿冰冷。
程雅雅抱着胳膊打了个冷颤,正要抬脚,忽然瞥见有个黑影从奶奶灰的屋外一闪而过,好像在观察他们。
她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把事情告诉宋袭他们。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