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邶
就算被花农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又怎么样,只要做到德行严谨,花农也不能他们怎么样。
更何况……
程雅雅看向宋袭的木屋,门被一只手从里面推开,宋袭抱着盆子,和蒋夙一起走了出来。
两人一个有说有笑,一个认真听着,与她刚才尴尬的境地对比鲜明。
程雅雅更生气了,咬牙发泄一般用力跺了下脚,往旁边的木屋走去。
宋袭端着盆子,和蒋夙一起进了洗澡堂。前脚进去,后脚韩先锋和奶奶灰也跟了过来。
奶奶灰脸上由骨灰线引起的斑纹已经扩散至整片右脸,他神色如常,避开最后一个喷头,随意找了个喷头开始洗澡。
韩先锋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末尾,那地方黑漆漆的,“我们过来跟你们一起洗,人多才能热闹点。”
宋袭没戳穿他的害怕,点点头,聊起了明天的计划。
蒋夙看了眼青年,水流从头顶冲下来,沿着流畅的颈线往下流淌,他皱了皱眉,又去看了眼韩先锋,绷着唇角走过去,“哥哥,你去旁边洗。”
宋袭被挤开了也不恼,依旧有条不紊地跟韩先锋说话,同时拧开了喷头。
韩先锋看着陡然挡住视线的少年怔了怔,身体后仰,望着宋袭那头说:“你的意思是,花农的人数可能不到54个?”
“嗯。”宋袭挤了洗发水在手里,搓得头上满是泡泡。
被哗啦啦的水流声充斥的澡堂子里,灯光闪烁起来,顶部的风扇哗啦转了起来。
知道寸头的鬼魂搞不了事,宋袭说话的欲望全然不受影响,“在我们来之前,肯定有其他花农也犯过错,在没有找到替死鬼之前,他们是不可能从土里爬出来的。”
如果没有爬出来,人数势必要比阿奇笔记本上的总人数少。
韩先锋觉得有道理,“没有岂不是正好,观察人数还能少几个。”
“未必。”宋袭没那么乐观,“没能复活的人总有家人朋友吧,他们肯定正盼着我们犯错。”
花洒出来的水很热,空间内到处都是蒸腾的温热雾气,韩先锋却突然觉得很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洗去了一身疲惫,宋袭终于躺到了床上。
他脑子有点昏沉,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蒋夙侧躺在他身旁,单手撑着脑袋。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把耳朵靠近,听见青年的呼吸有些受阻,鼻子不通气儿似的,平展的眉头也难受的皱了起来。
青年看上去不太舒服,蒋夙不知道该怎么办,犹豫地伸手把人抱进怀里。
习惯了缩在宋袭的怀里睡觉,突然改变惯有的习惯,成为实施拥抱的那一个,蒋夙的姿势十分僵硬,他仿佛回到了当初,第一下伸手牵住宋袭衣服的时候。
紧张、无措,还有带着怕将人吵醒的不安。
宋袭感冒了。
他真的没想到,到了恐怖世界,身体机能竟然还会遭到病毒破坏。鼻子不通,嗓子暗哑,浑身软绵绵地没有力。
韩先锋又去找了一次阿奇,问他有没有感冒药。
阿奇:“有。”
阿奇似乎是管后勤的,医药箱里什么都有,他拿了两袋感冒冲剂给韩先锋,“我这儿剩的药不多了,得给其他人预备着,你先拿两袋回去给他吃吃看,不够再问我要。”
韩先锋把药拿回去,宋袭先喝了一袋。
感冒药微甘犯苦,喝完之后嘴里一直发涩。蒋夙给他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早饭我给你端过来吧。”
在他眼里,生病后的宋袭是弱不禁风的小树苗,风一吹就倒。
宋袭头脑昏沉,吸了吸鼻子说:“没事,我可以自己来。”
早餐可不会因为有人生病就丰富起来,照旧是清粥配馒头。宋袭嗓子疼,就咽了点粥下去,匆忙跟着其他人去开早会。
阿奇可能向上面报告过有人生病的事,王总竟然下台,亲自对宋袭表示慰问,每天发放的红信封里,似乎多塞了点钱,比之前更厚。
王总说:“小兄弟,生病了就多买点吃的补补。但是绝对不能请假,万事之中工作第一。”
宋袭:“知道了,王总。”
他心里有数,生病了的人精力不济,脑子有时候也不清醒,容易出错。
小小一个感冒,让他成了所有人的关注对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盼着他犯错,盼着他死。
王总别有深意的按了按青年的肩膀,转身走回台上前,又看了眼奶奶灰,似乎对他脸上的斑纹十分感兴趣,还问了一句疼不疼。
王总一走,宋袭就将注意力投放到了花农们的身上,随着目光一一扫过,他眉头越皱越紧。
散会后,韩先锋走了过来:“人数不对。”
宋袭咳嗽一声,“少了两个,我数出来是52人。”
“我也是52。”韩先锋脸色灰败,“你昨晚说对了,有人没复活。”
宋袭:“谨慎行事吧。”
韩先锋点点头,担忧道:“你真的没事?”
“没事,就是头有点疼,应该明天就能好。”宋袭精神头很足的模样,让韩先锋安心不少,他看向正朝着他们走来的阿奇,“走吧,上工了。”
临时工们的继续重复之前的播种工作。
宋袭感冒了,动作不如之前灵活,蒋夙一直跟着他的步调来,耐心十足。小半个上午后,3号大棚的播种工作结束了,大家又转去了下一个。
工作比之前上手,在众人的配合之下,太阳落山前,他们已经转战到了5号大棚。
阿奇对大家的劳动成果很满意,他说:“1号大棚的花种已经发芽了,后天一早,你们就把花苗移栽到指定花田,我会安排正式工手把手教你们。”
大家没人搭话,阿奇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道:“近来温度适宜,不需要开加温器大棚温度也正好,你们加加班,做多点,争取早点把所有大棚都播完种。若是可以,最好是能在周末前做完。到时候花卉园内要开季度会议,大家能放放假。”
放假意味着可以自由活动,自由活动意味着他们能找机会,近距离接触花农。
众人振奋起来,可等人阿奇一走,又蔫了。
“我们还剩26个大棚没种,距离周末还有五天,怎么干得完?”沈婷玉揉着胳膊抱怨道。
宋袭道:“主要是我们不熟练,熟练之后,播种应该不会是难事。”
可不是嘛,他们见过花农们干活,特别利索,遇到能干的,一个人一天就能包揽三块花田。
有了宋袭的话,几个人心里有了盼头。
午饭后,临时工们没有回屋休息,韩先锋负责把自己那组聚在一起,给大家分派哪些人监视哪几个花农。
宋袭靠在蒋夙肩上闭目养神。
太阳被树叶遮挡了大半,再落到脸上时温柔许多,暖融融的。
忽然听见一阵嘈杂,宋袭猛地睁眼,发现有人从花农中间走了过来,是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上手捏着没有衣服的芭比娃娃,好奇地打量着青年,“哥哥,你也要死了吗?”
宋袭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哥哥死不了。”
小男孩哦了一声,捏着芭比娃娃走了。
宋袭注意到,芭比娃娃身上全是泥,说不定他刚玩过埋娃娃的游戏。斜前方刺来一道凌厉的目光,他迎着目光对视过去,发现竟然是小男孩的母亲。
女人以为他也要拐骗自己儿子,眼神阴狠发冷。
宋袭毫不避讳地冲她笑了一下,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程雅雅看着青年沉静恬淡的睡脸,心思微动,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一起,脸颊绯红。身旁的王政斜视着这一幕,面带嘲讽,没有出声。
半个多小时后,午休时间结束。
播种工作枯燥而机械,弯腰直腰的次数多了,谁都会受不了,尤其是两个身体素质差一些的女生。
程雅雅倒吸口冷气,正想休息一下,忽然瞥见阿奇正躲在外面偷看。
那阴仄仄的眼神如同鬼魅,吓了她一跳。
程雅雅连忙蹲下,等沈婷玉喷完水将种子放进土里,用土盖上。
宋袭也注意到了阿奇,做完自己和蒋夙的那部分活儿,他起身对韩先锋说,“我先去下一个。”
这时候,奶奶灰故意从程雅雅身边绕了一下,“动作太慢的话,会不会被阿奇认为是你故意躲懒?”
程雅雅愤怒的抬头,对上那张可怖的脸,她张开的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婷玉不悦地看了程雅雅一眼,指责道:“你是为了少干活,故意拖延时间?”
“我没有!”程雅雅苍白着脸解释,“我只是腰疼,做的慢点。”
“我腰就不疼?”沈婷玉越想越不对,她本来就不想跟程雅雅结对,眼下干脆跟王政交换,跑去跟苏大爷一组。
王政什么话也没说,安静交换了位置。
程雅雅觉得委屈极了,她看了眼长相普通,甚至有些贼眉鼠眼的男人,满腹辛酸道:“王政哥,你会不会也以为我是故意放慢了动作?”
“没有。”王政向来沉默,一句话后再不肯定多说。
程雅雅没能安心,甚至有些莫名的心虚,有一双眼睛,始终不停地死死的盯着她。
她知道,盯她的人是奶奶灰。
自从骨灰的事之后,奶奶灰就一直记恨自己,她不明白,明明帮她是对方自愿而为,为什么到头来要把事情怪到她身上。
程雅雅越想越糟心,也越来越紧张。
阿奇和奶奶灰的视线如同两把利剑插在她的胸口和后背,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出错,一旦出错,即便阿奇没看见,奶奶灰也会告发自己。
越是这么想,她的心就跳得越快……
大棚里心思各异,比较起来,宋袭就显得心无旁骛多了。蒋夙怕他病情加重,抢走了大部分活儿,只让宋袭拿着喷壶喷水。
宋袭嗓子越疼越厉害,难捱的咽了咽口水润嗓子,他探头看了眼躲在前面大棚向外偷窥的阿奇。
“夙夙,你说阿奇是活人,还是死过的人?”
“不清楚。”蒋夙指尖在宋袭脚尖弹了弹,“把脚挪开。”
宋袭哦了一声,乖乖抬脚往后面移了两寸,刚站稳,前面大棚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惨叫声来自于男性,紧跟着便是微弱的哭声。这哭声他熟,是程雅雅。
“过去看看。”宋袭拉着蒋夙跑出去,发现阿奇正满脸惊喜地往5号大棚内走去。
紧跟而上,一进去便看见王政坐在地上,抱着右脚不放。
他穿的是白色帆布鞋,此刻鞋面被鲜血染红,流动的血液从他手指间渗出来。
“王政哥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刚刚就走了一下神。”程雅雅哭哭啼啼,害怕自己的无意被扭曲成故意,道歉的话语一句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