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深渊来 第159章

作者:木兮娘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推理悬疑

  霍文鹰固然需要考虑退路,然后他就会明白他和程北没有退路。

  说曹操曹操到,桌面的手机显示来电,江蘅接起并外放,响起霍文鹰颇为颓丧的声音:“聊聊?”

  “时间地点。”

  霍文鹰说了个保密性很强的地址和见面时间,又留下一句“可以带人”就挂断电话。

  李瓒:“他是太信得过你我,还是终于向警方低头?”

  江蘅:“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名声不太好。”

  李瓒挑眉。

  江蘅尝试着解释:“表面来看,你被塑造成粤江市警界新星,但只是一想,脱离队伍、擅自行动,不听命令,主意太大,很容易接受他们不与警方接触、只和你合作的要求。”

  李瓒睨着江蘅:“倒也有几分道理。姓霍的挺识货,看出我荣耀光环下一个放荡不羁的灵魂。”

  江蘅此时选择沉默,而后转移话题:“我看行李箱被你拿出来……是有出省的任务?”

  李瓒拍拍江蘅的肩膀说:“去你老家。”

  “HK?”

  “幕后主使者潜伏在HK高层,政界、警界和商界都有可能,我更倾向于前两者。何况霍文鹰的意思也是利用你江氏在HK的影响力,计划的表演舞台重点也在HK,还是得去一趟。”

  “本来也想带你回趟家见梁女士,刚好有机会。”

  李瓒闻言不自觉摩挲手指:“时间紧迫,见个面就走不太礼貌,而且这次任务目标凶残变态,不易对付,要是连累到伯母恐怕不好。”

  江蘅转头盯着李瓒看,冷不丁问:“你不会是害怕?”

  李瓒挥挥手,目光瞟向别处,应对自如且镇定:“我就是觉得不礼貌,不安全。”

  江蘅:“放心,梁女士什么风浪没见过?当初我爸还在世,家族有些不太干净的产业强行砍除,砸了一些人的饭碗,受到不少威胁,我记得记录最高是一天遇到七八次的暗杀次数、一个月内家里人被绑架四次,梁女士前半生光被绑架的次数就不少于四次。”

  李瓒表情古怪:“你妈居然没离婚?”

  江蘅语气温和:“梁女士自小被寄养在叔伯家,她叔伯们是新记的骨干长老。”

  新记是HK三大h帮之一,基本漂白,只干合法的事务。

  “我爸过世的那段时间,都欺我们孤儿寡母,干尽落井下石之事,挺动荡的,我负责扫平上面、家族和生意场上的对手,梁女士就负责扫荡下面的一些社团势力,包括反过来试图分割利益的娘家,也就是新记。亲手拔除当时的头领和亲信,迅速扶植一批自己人上位。”

  李瓒表情复杂:“令慈真巾帼枭雄。”

  江蘅笑了笑:“她可不太喜欢打打杀杀,见面记得夸她气质温柔,书香味浓,像个文化人。”

  李瓒难得满脸难色:“要不你跟我说说伯母的爱好、性情?”

  江蘅:“梁女士很喜欢你,你不用太紧张——从哪些方面说起呢?我想想……”

  不知哪来的飞蛾在这十月天里飞到高楼,盲头撞着窗外玻璃,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声颇具频率,伴随房间内的窃窃私语直到夜幕降临。

  ***

  粤江市秀山区郊外·度假山庄。

  私密性极高的度假山庄风光秀丽而鲜有人迹,清新怡人且静谧安宁,是粤江市中上层阶级放松身心的地方之一,也是霍文鹰约见江蘅的地点。

  江蘅和李瓒问过前台服务,被引至其中某间房,敲开房门,正面撞见程北于晨光中更显昳丽的脸。

  “进来吧。”

  带上门,程北安静地越过江蘅两人,跪坐在榻榻米上,腰背挺得很直,黑发挽起,露出一截白皙诱人的脖颈。

  这是经过训练的姿势,天长地久便浸入骨子里,即使不再以色侍人仍然难以更改。

  屋内的装饰偏向和风,前方是一扇推拉门,门后是走廊、庭院和院里的枯山水风景,而霍文鹰背对庭院,盘腿坐于榻榻米上、矮桌前。

  桌上摆着清酒、酒杯和花瓶,瓶子里只放一簇野山菊。

  江蘅和李瓒分占剩下的两个位置坐下,程北举着酒壶倒酒,被江蘅拒绝:“开车来的。”于是转向李瓒,也被拒:“有水吗?”

  程北愣了下,点头说有,取了水来。

  李瓒接过瓶子看牌子,笑着说了句:“好贵的矿泉水。”

  霍文鹰:“再贵的东西都配得上您。”

  李瓒搓了搓胳膊:“霍先生、霍董,我们彼此知根知底,相处时候不用太拘礼,我没文化、普通人,不习惯敬语称呼,更不习惯别人吹捧,还是习惯别人骂我臭警、条子。”

  霍文鹰笑了声:“李队的确和传言一样不拘一格。”

  李瓒无声叹气,所以他不喜欢跟商人打交道,夸赞人跟阴阳怪气一样令人不舒服。

  “你我对今天的谈话目的心知肚明,就不用你来我往打机锋,直切正题怎么样?”

  霍文鹰拿起酒杯闻了闻,说:“你们说了算。”

  李瓒垂眸,有点没劲,神色冷淡:“推来推去没意思,不说算了。”

  霍文鹰看向江蘅:“江生,您既然带李队过来,我就自动视你们单方面愿意和我合作,而不是跟整个警察系统,但在点头之前,你们是不是该表现出一点诚意让我可以相信你们?”

  “诚意吗?”江蘅念着,低笑了声:“我来赴约不就是诚意?和你们合作,对我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霍文鹰:“宋先生渗透进HK的势力远超你我想象,一旦他上台,势必扶植自身势力,转而打压其他竞争对手,尤其亲内地、亲中y的家族。趁现在关键时期收拾他,好过以后手忙脚乱地对付,而我是最佳合作伙伴。”

  江蘅静静地笑,李瓒看着两人不动声色的脸,食指敲着矿泉水瓶,只看好戏不掺和。

  最终还是霍文鹰先败下阵来:“多一份帮助就一份胜算,我很有诚意,不惜以整个向阳集团为代价做你马前卒在前面趟地1雷。”

  江蘅微微叹气:“你问我要诚意没用啊,应该亲自问我们李队才对,我不能替他做主。”

  霍文鹰一愣,下意识看向李瓒。

  李瓒也笑眯眯地回望,那表情竟跟江蘅如出一辙,看得霍文鹰有些悚然,一个江蘅就够难应付了,还来一个?

  霍文鹰硬着头皮:“李队——”

  “缉拿宋先生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筹谋多年的复仇对象。”

  “您是警队新星,听说从小在警察堆里长大,怎么还跟宋先生有仇?”霍文鹰略有迟疑,显然不太相信。

  吱嘎。

  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握紧矿泉水瓶,手背凸出青筋,瓶身扭曲得不成样子,李瓒还是笑着的模样:“我父母亲友都因宋先生而死,算不算有仇?”

  霍文鹰眼皮一跳。

  “向阳的父母目睹一起行刑式枪1杀现场后被灭口,而我父母就死于这场枪1杀行动中,够不够理由?”

  霍文鹰神色复杂:“够了。”

  “你刚才说向阳的父母死于宋先生之手?”

  “2000年,向阳六岁成为孤儿。”他父母死于同一年。

  霍文鹰的手在颤抖:“向阳知道吗?”她知道宋先生是她的灭门仇人吗?她知道她成为杀害父母的仇人的情人吗?

  太残忍了。

  事实远比所以为的真相更为残忍。

  命运为什么独独对向阳残忍至此?

  “我们谁也不知道。”

  “她或许已经知道。”

  三人齐齐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程北,他抬眼一字一句说:“我猜向阳在去世前一段时间里,就已经知道宋先生是她的仇人。如果她对青山红馆的事不闻不问,继续做宋先生的情人,或许会因为乖巧懂事而被带在身边。”

  如此一来,向阳就有了亲手报仇的机会。

  但她最终选择放弃,艰难而痛苦地放弃,转而将唯一的机会让给青山红馆其他人,选择了拯救他们。

  “就像当初霍景山一开始看中的人是向阳,长得和霍景山逝去长子样貌最像的人也是向阳,但她千方百计打探到霍景山长子的行为习惯,私下教你,又叫你在霍景山面前表演,把机会让给你一样。”

  霍文鹰整个人都在颤抖,忽然捂住眼睛,桌面落了几滴湿痕。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怎么,也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向阳也教过我,她希望霍景山领养我们两个,毕竟性别都是男生,但她不明白,霍景山从来不是真正做慈善的人,她也不明白两个替身是戳破霍太自我欺骗谎言的破绽。”

  霍景山要一个替身儿子帮他慰藉霍太的心,两个反而加剧霍太精神恶化,所以只会要一个。

  “霍景山为什么选我?哥你的模仿天赋从小就很厉害——”

  急切的话语在程北望过来时的平静温柔的目光中,骤然戛止。

  霍文鹰年纪最小,向阳是他们的大姐,经常照顾两个弟弟,程北是哥哥,他也应当照顾唯一的弟弟。

  寂静的室内,霍文鹰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像个丢了玩具的小孩子那样嚎啕大哭,程北抱着他的头,温柔地拍着他的背,望向投进室内的金色阳光,仿佛看到最初相依为命的三个小孩,其中一个大点的漂亮女孩总是以大姐自居,一生都贯彻照顾弟弟妹妹们的信念,照顾着他、霍文鹰,和红馆里的小孩子,至死未变。

第165章

  “我、程北、向阳三人分别在同一家孤儿院生活将近五年,孤儿院关闭,我们被送到青山福利院,没过多久就被程万科接手,名字更改、过往资料被销毁,再然后就是霍景山失去长子,妻子精神失常,刚好那段时间和程万科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心血来潮收养一个小孩子,带回去抚慰妻子的精神。”

  “我被带走。”

  “我过得很好,像富裕家庭里被父母长辈们宠爱长大的孩子,除了霍景山对我有些不冷不热,但他早年受伤,不会再有后代,加上我记得向阳和程北教过我的,时刻不忘模仿霍景山死去的儿子,时日一久,他就真把我当儿子。”

  “我没忘记向阳姐和程北哥,一直想找机会回来福利院看看他们,但霍景山不肯松口,不过我知道他和程万科、青山红馆一直保持联系。”

  “我十五岁那年,藏在霍景山的汽车后备箱里潜入青山红馆,被程北哥发现,藏了起来,亲眼目睹肮脏血腥的真相。浑浑噩噩回港城,尝试过举报,试图解救他们,反而被霍景山警告如果不听话就把我送回红馆,那里的客人最喜欢我这种十五岁雌雄莫辨的年纪——”

  霍文鹰停顿几秒,闭着眼睛忍受某些阴暗恶心的记忆:“霍景山这时候已经拿我当他继承人看,所以只是警告我、吓吓我,让我安分点,别惹事,否则保不住我。我后来调查才发现那时候宋先生和程万科都知道我报警,想除掉我,是霍景山付出不少代价才保住我。”

  李瓒的视线落在霍文鹰蜷缩起来的手指,大约明白他复杂的心理,他不能接受霍景山助纣为虐,但霍景山的确对他好。

  “你放心,我拎得清。”霍文鹰露出勉强的笑:“霍景山对我有恩没错,踩着别人人命上位也是事实。头几年霍景山帮程万科他们走私,对外是说买女人回来,在港城钵兰街开发廊店,坚决不收未成年人算是他有点人性的底线。”

  “再后来,霍景山为保我,和程万科、宋先生等人切割,钵兰街发廊店也关闭,专心搞房地产生意。我被强制送出过国读书,想尽办法收集红馆相关信息,知道红馆被封时,喜极而泣,买了机票偷偷回粤江市,联系程北哥才知道向阳姐死得有多惨。”

  “只有程万科伏法,宋先生还逍遥法外,我和程北哥不甘心,但是再不甘心也没办法,我们连他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报复?”

  李瓒看了眼霍文鹰和程北:“显然你们最终还是摸寻到报复的路。”

  “我们要钱没有、要权也没有,举目茫然,只能蛰伏,学习一些能保命也能要别人命的生存技巧。两三年前,我结束学业回国,在霍景山的书房保险柜里发现一份有关玛利亚女子教堂房产的文书。出于好奇,查了一下,发现是一所收留失足妇女和弃婴的福利院。”

  霍文鹰十指紧紧交握,指尖泛白,目光发直:“女人、弃婴、福利院……任何一个词汇都足以勾起我记忆中最黑暗的片段,我很难不怀疑什么。”

  他突然看向李瓒,目光锐利:“你们应该查到玛利亚女子教堂,对那个地方有所怀疑了吧。”霍文鹰很笃定地说:“程楠就是那所女子教堂里逃出来的,她自杀时留在现场的徽章和向阳姐的徽章一样,规格制式一模一样,出自同一个人设计的手稿图。”

  “有个问题,藏有公仔的残肢是你们放在烂尾楼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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