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兮娘
“……不是。”霍文鹰神色有些阴沉,情绪激动:“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找向阳姐的尸体,一直找不到!就算找到向阳姐的尸体也只会尽快让她入土为安,怎么会把她的残肢装在公仔里、扔在废弃的高楼里!怎么还会这么侮辱她?!就算要报仇,也绝对不会利用向阳姐的尸骨,更何况随便哪桩案件拎出来都足以令警方重视当年的青山红馆案,何必再多此一举?”
“警方应该没公开过烂尾楼里的公仔藏尸案,怎么我一提,你们就知道残肢属于向阳?”矿泉水瓶被李瓒捏出脆响,有序地掺入审问环节中,分散着霍文鹰的注意力。
“我们经常关注粤江市警方有关命案的通报,看到公仔、残肢和其他少数信息基本就能确信那是向阳。”程北开口:“因为当初向阳的残肢就被装进她心爱的凯蒂公仔里,被变态的宋先生收藏,那些凯蒂公仔是向阳每年的生日礼物。”
李瓒:“抱歉。”
不是霍文鹰和程北的话,会是谁?
既能从宋先生的收藏室里带走这份收藏品,还不远千里送到烂尾楼,谁有这份能力、又熟知当年的红馆案?
“程楠留在案发现场的铜徽章是你们预料之外还是计划之内?”
“预料之外。我们不可能留下任何吸引警方将注意力转移至港城的证物,以免计划被破坏。”
李瓒若有所思,他大概知道烂尾楼里的公仔和程楠命案现场的铜徽章是谁干的了。
***
HK·中西区。
中午时分。
太平山白家道,黑色轿车徐徐开进半山别墅的车库里,车门拉开,李瓒双脚落地,胳膊架着车顶冲驾驶座的江蘅调侃。
“我不知道你开车还有这么斯文的时候,是因为回家了想当乖宝宝?”
江蘅甩上车门,大方承认:“梁女士喜欢斯文绅士,你看我今天换了身扮相,像不像今晚要去参加文艺晚会?”
李瓒上下打量江蘅,正色道:“我觉得更像准备上街发骚。”
江蘅从后车座拿出礼物,闻言了然道:“你现在想睡我。”
李瓒拿过礼物,走在前头。
江蘅紧跟其后:“我骚到你了对不对?你想睡我,或者说,你想我穿成这样,一件衣服也不脱就睡你……我是不介意,你看你选个时间,有时候一些情景扮演有助于增进感情。”
李瓒:“你这样对得起今天精心准备的扮相吗?”
江蘅摊手:“我表里不一,已是常事。”
李瓒心不在焉地回应江蘅,观看周围环境,四面绿植,空气清新,视野开阔,别墅处于半山腰,仅有两座别墅分占大片土地面积,环境因此格外清幽,还能听到鸟鸣声。
听闻别墅顶还造了一个草坪,能从那里看见山脚下繁华的城市和海滩。
正胡思乱想间,江蘅的手握住李瓒的肩膀,熟悉的气息一下笼罩住他,眼角余光瞥见江蘅温柔的笑:“这是我十岁以前常住的家,看到前面那棵歪脖子树吗?是我六岁时栽种的小树苗,我贪玩,喜欢爬树干,结果压坏了树干,没有矫正,就长成现在的样子。”
李瓒果然被吸引注意力,盯着歪脖子树看,提出疑惑:“一般来说,小树苗根茎不稳、树干脆弱,肯定承受不住六岁小孩的重量,早死了才对。”
江蘅:“严格来说,也不算小树苗。”
李瓒:“那就不至于因攀爬而生长畸形。”
耳边一阵安静,李瓒疑惑地看去,正见江蘅摸摸鼻子,不太自在:“我小时候胃口比较大。”
李瓒恍然大悟,江蘅小时候是个胖子。
手肘顶了顶江蘅腹部,李瓒不怀好意地问:“多少斤?”
“553斤。”
“嚯,超重啊!”
“是啊。”
“……?”
李瓒僵硬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就见别墅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一位穿贴身黑旗袍、黑发绿眼,五官精致而线条柔和的女士温柔地笑望着他们。
江蘅:“梁女士,午安。”
李瓒挺直腰板下意识跟着喊:“梁女士午安。”愣了下才发觉不对,赶紧改口:“伯母,中午好,我叫李瓒。”
梁瑰眼里漾着柔和的笑意:“快进来。”
一进门就拉着李瓒看,摸着李瓒的脸,梁瑰女士尤为高兴:“不太像梁玫,但是我一见就喜欢。上回听梁玫说起你和小橙子,就一直想见你们,我催江蘅赶紧带你过来一趟,总有事忙不过来,我还想着今年过年去你们那边。”
李瓒向来招架不住热情的女士们,像个乖娃娃一样坐下来,任由梁瑰女士‘揉扁搓圆’。
“我也一直想找个时间来见您。”
梁瑰:“吃了吗?”
被遗忘的江蘅插进来:“我俩都没。”
梁瑰:“我给你们煮碗面。”说罢就起身去厨房。
李瓒不合时宜地想到港剧里常见的台词‘煮碗面’,原来不是刻板印象。
“梁女士只会煮面。”
李瓒不意外江蘅能看穿他,只问:“这儿只有伯母一个人住?”
江蘅坐下来,揽着李瓒:“她喜欢清静。”顿了顿,说道:“其实我一出生就被抱离梁女士身边,说是十岁以前住这里,其实还是聚少离多,偶尔回来,总能创造最快乐的回忆。父母妹妹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李瓒握住江蘅的手。
江蘅笑一笑,没说话。
树叶摩挲,光影斑驳,清脆的鸟鸣衬得环境更为幽静,李瓒和江蘅初至港城便在这里先享受了难得清闲的午后。
第166章
深水埗·圣玛利亚女子教堂。
11月03日,11点52分。
位于十字街头,两条主干道交叉点的圣玛利亚女子教堂外观不甚起眼,挂在门口的牌子上的字体模糊不清,如不仔细观看,很难辨认出来。
大门常年紧闭,锈迹斑斑,爬满青苔。
教堂对面则矗立一栋五层高的商场大楼,不少名品店入驻其中,生意冷清,店员懒散,却屹立十多年不倒。
“据说撑着这栋商场大楼的经济来源不是名品店,而是地下停车场。”
十字街口,人行道旁,江蘅握着奶茶杯,同身旁的李瓒说。
“五层地下停车场,据说可容纳将近两千辆车。据说。”
李瓒扬眉:“地下被挖空了吧。”
“谁知道呢。”江蘅笑了笑,吸口奶茶,眯了下左眼:“糖放多了。”
“我尝尝。”李瓒含住江蘅手中奶茶的吸管,尝了口便很肯定地说:“甜过头。我这杯手打柠檬甜度适中,尝尝?”
江蘅吸了口,被酸到皱起脸,抬眼看去,李瓒笑睨着他,眼中都是恶作剧成功的快乐。
“说是有五层,实际只对外开放上面两层,到第三层的入口处有安保排查,还有明显增多的监控,对特定人群24小时开放,离开时走另一条通道,很少和上面两层的车正面相碰。”
李瓒来回看了眼分立于街头两边的女子教堂和商场大楼,外观平平无奇,甚至老化严重,任谁都不会对它们产生探索的兴趣,自然发现不了埋藏其中的犯罪利益链。
“找个时间进去看看?”
“要会员制的。”
“你还搞不定一个会员?”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能说搞不定。”
江蘅抬手搭在李瓒肩膀,揽着朝前走去:“晚上再来吧,能看到更多。”
李瓒不经意地一瞥,瞥见对面一辆送货大卡车经过红绿灯开向右边车道,接着转入商场大楼的大门,停在门口,副驾驶座有人跳下来,朝安保亭的位置走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张卡。
那人身材颀长,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很低,看不清全脸。
江蘅:“看什么?”
李瓒:“那辆卡车是从粤那边过来的,运输蔬菜肉类等食品,容量很大,估计是给对面的女子教堂提供的粮食。不过这些不重要,我疑惑的是赵颜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粤江市那个记者?”江蘅顺着李瓒视线看去,只见到逐渐消失的卡车尾:“刚才的副驾驶?她被楼吉带走,原来是混进港城的女子教堂。”
李瓒目不转睛地向前走:“楼吉带走她,让她潜入港城‘红馆’,很难说不是为了里面的辛秘。”
江蘅:“按‘宋先生’的谨慎,又有前车之鉴,他不会明目张胆出现在女子教堂里,所以赵颜里的调查不针对‘宋先生’,而是女子教堂本身。或许是揭露里面的真实情况,或许是探查内部结构,更有可能是调查出多少张熟悉的面孔。从这条思路走下去,侧面验证楼吉或许没进去过,他被那位‘宋先生’深深提防。”
李瓒:“也许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他。”
江蘅:“但愿不是坏事。”
李瓒:“霍文鹰和程北跑哪去了?”
江蘅:“找霍景山的旧部,打探些消息,还得先摸清‘宋先生’的真实意图,才好对症下药。”
李瓒扔掉空塑料杯,拍了拍腹部说道:“饿了。”
江蘅从善如流地带他去当地老巷进食。
***
旺角区·钵兰街。
下午1点50分。
人流极旺,处处可见商机,其中隐形涩情生意居多,也是默认的合法的红灯区。现下是大中午,人流减少,等天黑下来,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亮起,街头街尾站满争彩夺艳的流莺。
霍文鹰从车里下来,程北跟在他身侧,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街角和一间间老旧的店铺,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一条逼仄的楼梯口前,墙面地面甚至是阶梯上都贴满各种涩情小卡片。
两人悄无声息地上楼,到达七楼。
七楼一推开门便是装修俗艳的深紫色客厅,左右两侧的墙面挂着巨幅美女画像,中间是前台,后方有个OL裙装的女人正在涂抹指甲,见有人来,头也不抬:“不见客,请回。”
霍文鹰敲两下前台:“文叔在不在?”
女人闻言抬头:“你是?”
霍文鹰:“就说霍景山的儿子找他。”
女人不认识霍景山,但知道文叔是她老大,圈里也没几个人知道文叔经常住在钵兰街一栋破旧的鸡窝里,当下不敢轻慢霍文鹰两人,赶紧打电话通知文叔,很快得到回复,指着左手边的通道说:“往那里走,推开尽头的房间门。”
“多谢。”
两人前行,推开尽头的房间门,霎时便有烟雾溢出,祭香蜡烛的味道侵入鼻腔,入目是古香古色的实木装潢,中间一张原木圆桌,前方则是一架博古架,中间摆放神龛,拜着一尊四面佛,佛前香火鼎盛。
博古架后方传来洪亮的喊声:“进来坐吧,别杵门口挡住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