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第119章

作者: 标签: 推理悬疑

  最先开口的却是柳至秦。

  “咱俩的机车装报废了。不过你赔我的毛衣没事,掉在路边的绿化带,被我捡回来了。”

  花崇半张开嘴,一想到柳至秦在那种情况下还去绿化带捡毛衣,就觉得有些……

  想笑。

  心情轻松了几分,花崇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道:“抱歉。”

  柳至秦微拧起眉,“为什么要道歉?”

  “对方是冲我来的。”

  “也有可能是冲我。”

  “你有仇家?”

  “徐戡刚才不是说了吗,当警察的,哪个身上不是蓄满了仇恨值?”

  花崇摇头,“你来洛城才多久?半年而已。经手的案子就那么几个,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我在信息战小组也没少干招人恨的事。”柳至秦坐在床沿,侧身看着花崇,“这种事啊,难说。沈寻以前还没调去特别行动队的时候,跟我聊过他们那儿出的事。一个二十来岁的片儿警下了夜班回家,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从背后捅了十几刀。你猜原因是什么?仅仅是因为老头和邻居老太太吵架,片儿警去调解的时候叫老头让让老太太。就这么一件小事,老头气不过,觉得自己又没错,凭什么要让着老太太,加上老头得了癌,没多久可以活了,就把片儿警给捅了。也不知道他是本来就对片儿警恨得深,还是只是想在死之前拉个垫背的,要死一起死。”

  花崇听得唏嘘,类似的事在洛城其实也发生过。警察似乎天生就招人恨,不管做什么,不管是尽忠职守,还是渎职,都会被人记恨上,有的仇恨久了就消弭了,有的要以杀戮来解决,简直防不胜防,被砍了被捅了一命呜呼了,大概只能怨自己点儿背。

  “还是等调查结果吧。”花崇换了话题,“你手指现在感觉怎么样?痛得厉害吗?”

  柳至秦抬起左手,“有点痛,能忍。”

  “那晚上睡得着?”

  “我尽量。”

  花崇叹气,“别尽量了,睡不着我陪你。”

  “你脑……”

  “别让我再听到‘脑震荡’三个字。”

  “是是是,听领导的话。”柳至秦说着伸出左手,“领导,帮我个忙行吗?”

  “嗯?”

  “帮我把这只手裹上,我想去卫生间冲个澡。”

  花崇找来张贸早就准备好的塑料袋、保鲜膜,小心翼翼往柳至秦左手上缠,边缠边问:“弄痛了你没?”

  “没。”柳至秦声音温温的,“谢谢。”

  卫生间传来水声时,花崇盯着门看了半天。柳至秦虽然说司机可能冲着他俩任何一人而来,但他仍然觉得,对方冲着自己来的可能性更大。

  撞死两个骑摩托车的人很容易,别说开中型货车,就是随便开一辆轿车都行。但是在撞死人的同时,解决掉中型货车的司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辆重型货车是偶然出现的吗?还是说重型货车的司机也是这起“谋杀”的参与者之一?如果不是,那么中型货车司机将以何种方式死亡?货车里有遥控炸弹?有别的什么车会撞过来?货车彻底失控,撞向隔离板?

  花崇轻轻甩了甩头,谋划到这种地步,如果只是单纯的报复,那根本说不通。

  报复其实是一种走投无路、自暴自弃的行为,就像柳至秦所说的老头,他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暴露,或者说不是那么在乎。

  这件事的细节显然不符合这种特征。

  有人隐藏在黑暗中,借别人的手想要铲除自己。

  这不是报复,是灭口!

  花崇神经一紧,瞳孔缓慢收拢。

  他是重案刑警没错,但从警多年,并未掌握、接触过任何不得了的机密。他知道的事,很多人也知道。

  可有一件事,他极想找到真相,并一直不遗余力地暗查——那就是当年在莎城发生的事。

  反恐队伍里不干净,否则五年前的行动不应出现那么大的伤亡。

  是躲藏着的黑影终于注意到自己正在追查这件事?

  他们以为自己掌握了什么线索?所以想要灭口?

  花崇顿感不寒而栗。

  并非因为被人盯上,而是就在不久前,他还想过向柳至秦坦露心迹,甚至请柳至秦帮忙,一同调查。

  幸好没有这么做。

  他垂下头,抿唇苦笑。

  卫生间的水声停歇,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右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好似要把阴霾都抹掉。

  短暂的几分钟,他已经干脆利落地做好决定——这事绝对不能牵连柳至秦。

  这回躲过一劫,下次呢,下下次呢?

  卫生间的门打开,柳至秦走出来,左手仍旧裹得严严实实。

  “我帮你拆掉。”花崇平静地说。

  柳至秦看着他垂着的眼睑,看出他正在经历某种挣扎。

  那种挣扎就像平静江面下的暗涌,若是不潜入江中,根本察觉不到。

  可是一旦察觉到暗涌,想要挣脱就已经来不及了。

  “花队。”柳至秦忽然唤道。

  “嗯?”

  “你有心事。”

第一百零三章 围剿(04)

  只在医院住了一夜,花崇和柳至秦就匆匆赶回市局。

  张贸委屈地跟陈争汇报:“陈队,我真的尽力了。我们老大哪儿是我拦得住的啊?他非要出院,非说没事了脑袋不痛了,我也没办法。他是我顶头上司,我还得跟他手底下工作呢。”

  陈争忙了一宿,抽了不知道多少根烟,气色不太好,眼里都是红血丝,摆了摆手道:“行了,出院就出院吧,你回去把他和柳至秦给我叫来。”

  “好,我这就去!”

  “等等。”陈争又道:“他俩吃早饭了没?”

  “这我哪……”

  “啧,我让你在医院陪着,你连他们有没有吃早饭都不知道?”

  “我这就去食堂!”

  大早上平白被训了一顿,张贸揪了揪自己的脸,快步跑去食堂,什么鲜肉包子鸡蛋饼肉馅儿饼买了一堆,赶回重案组一看,花崇已经和曲值讨论起黄才华了,而柳至秦正坐在花崇的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吃浸泡在瘦肉粥里的油条。

  油条是一截一截的,而柳至秦左手无名指骨折了,虽说其他几个指头能活动,但似乎不大方便将油条撕成小段。

  撕油条的必然是……

  张贸看看柳至秦,又看看花崇,再看看瘦肉粥和油条,觉得油条肯定是花崇给撕的。

  联想到昨天晚上花崇帮柳至秦端碗,张贸眨了眨眼,心想花队对小柳哥简直太好了,周到得就像亲生老母亲一般。

  花崇转过身,笑道:“告状的回来了?陈队怎么说?没让你又把我送回医院吧?”

  张贸瘪嘴,将食物往桌上一放,“陈队让我给你和小柳哥带点吃的。你们什么时候去买的早餐?”

  “就在你跑去打小报告的时候。”花崇拨了拨塑料袋,“哟,买得还挺多,我和小柳哥吃得完吗?”

  “我来!”曲值拿起一个鸡蛋饼就开啃,“我上一次吃饭还是昨天晚上,饿死了。”

  张贸说:“谁上一顿饭不是昨天晚上?”

  “这倒是。”曲值说着又拿过一口袋包子。

  “把早餐给大家分了,肯定还有人早上什么都没吃。”花崇说。

  张贸提着口袋吆喝了几声,立即有人小跑过来,几秒就把带馅儿的瓜分完了,最后只有一个大葱花卷剩在口袋里。

  “我靠!都不吃素吗?你们这群狼!”张贸一边抱怨一边啃,“我自己吃。”

  “别噎着。”花崇抛了一瓶曲值的冰红茶过去。

  张贸接住,鼓着腮帮子说:“花队,你头还痛吗?医生说脑震荡患者需要……”

  花崇一指,“再让我听到‘脑震荡’,你就别来重案组当摆件了,换个地方杵着去。”

  “我闭嘴!我闭嘴还不行吗!”张贸捂着嘴说话,瓮声瓮气的,说完还嘀咕:“又不是只有我说你脑震荡。小柳哥昨儿不也说你脑震荡了?你咋不让小柳哥换个地方当摆件?什么鸡儿道理啊?你脑震荡是事实,脑震荡了还不让人说吗?”

  花崇眼皮一抬:“嗯?”

  “陈队让你和小柳哥去他那儿报到!”张贸想起顶头上司反应快听力好,赶忙把陈争搬出来当挡箭牌。

  “这就去。”花崇说完看了看柳至秦,见柳至秦的早餐还剩小半碗,改口道:“一会儿就去。”

  柳至秦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一人背对窗外的光,一人迎着光,仿佛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吃好了。”柳至秦放下勺子。

  “吃好什么?一根油条你都没吃完。”花崇说:“不着急,陈队要是急着召见我们,早给我打电话了。你把碗里的吃干净,浪费粮食可耻。”

  柳至秦重新拿起勺子,明显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一刻钟之后,两人出现在刑侦支队队长办公室。

  办公室窗户大开,通气扇正在工作,可仍然闻得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办公桌上的烟灰缸插满烟头,都快溢出来了,显然陈争抽了不少烟,不久前才想起通风散气。

  花崇想,毕竟要照顾自己这个脑震荡病人。

  陈队还是挺细心的。

  “坐。”陈争指了指办公桌边的两张靠椅,那上面竟一边放了一盒纯牛奶,还是高钙低糖的。

  花崇唇角一抖,不得不改变想法——陈队不是挺细心,是非常细心。

  柳至秦将纯牛奶拿在手里,笑道:“谢谢陈队。”

  陈争摇头,将一份调查报告扔到两人面前,切入正题,“肇事司机叫黄才华,跑了接近二十年货运,经验丰富,以前从来没出过事,这你们肯定已经知道了。”

  花崇“嗯”了一声,拿过报告,和柳至秦一同翻阅。

  “黄才华挂名在余年货运公司,但经常跑私活儿。车上的钢条是建筑工地的废弃建材,来自富康区一个正在修建的楼盘。对方负责人说,钢条是要运去城西环城公路外处理的,没有明确的时间限制,但要求尽快。黄才华两天前就把这批钢条接走了。”陈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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