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第129章

作者: 标签: 推理悬疑

  在被带到花崇面前之前,樊斌就已经交待了与同省大麻制销团伙合作的经过,供出了不少躲藏在小城市的贩毒者。

  在大麻供销链条上,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单位,贩卖大麻也不是他的主业。

  顺道发财,却把自己“顺”进了警察局。

  坐在审讯椅上,樊斌垂头丧气,如同遭受了一场巨大的挫败。

  “这个人在你手上‘拿’了多少次大麻?”花崇将尹子乔的照片放在桌上,冷厉地看着樊斌。

  对贩毒的人,他向来没有好脸色,不管对方贩的是相对不易成瘾的大麻,还是毒品之王***。每一年,都有很多缉毒警察倒在禁毒前线,他没有参与过缉毒行动,却明白缉毒不比反恐轻松,牺牲的缉毒警察也不比反恐特警少。

  而正是这些毒贩和吸毒者,让无数个家庭变得不再完整。

  死去的人是英雄,是烈士,他们得到的是功勋,留给家人的却是遗憾。

  “没多少次。他是‘螃蟹’介绍来的,今年才从我这里拿货。”樊斌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我做夜店生意,偶尔卖点‘药丸’,只有熟悉的人介绍,才会给大麻,不多,我也怕出事。这回被逮住,我没有话说,我做的,我认了,该判多少年该收缴多少财产,我都认。不过杀这个人的不是我,他买大麻的钱‘螃蟹’都结清了,我和他就见过几回,没过节没金钱纠纷,我要对他动手,那纯粹是没事找事。”

  花崇观察着面前的中年发福男人,心中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樊斌显然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那颓丧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撒谎的样子。

  那到底是谁杀了尹子乔?

  “‘螃蟹’害我。”樊斌突然木然地笑起来,“给我说什么可以诈这小子一笔,我他妈就不该听他的,个小畜生!”

  花崇索性问:“那你认为,庞谷友有可能对尹子乔动手吗?”

  “啧,他害我,但我懒得编排他。”樊斌说:“杀人?不可能,他没那个胆子,也没有必要。”

  此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曹瀚探进半个身子,“花队儿,尹子乔的家人来了唷。”

  ??

  说是不愿意被打搅,尹子乔的母亲周丽娟还是从另一座城市赶来了,陪伴她的是她的丈夫祁俊。

  “我只是来给他办理后事。”周丽娟的神色不见太多悲伤,眼中流露的责任似乎多于亲情,“他没有别的亲人,我和他也多年没有联系了,不过我想应该送他最后一程,也算尽最后一次身为母亲的职责。”

  祁俊问:“我们能领走子乔的遗体吗?”

  花崇摇头,“抱歉,命案还没有侦破。”

  周丽娟皱眉,“案子没有侦破,和我们给他办理后事有什么冲突?我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直在洛城等着啊。”

  花崇反问:“你不想知道谁是杀害你儿子的凶手吗?”

  警室里安静了几秒钟,周丽娟苦笑,“我只是生了他,基本上没有养过他。我对他没有感情,同样,他也不认我这个母亲……不,不仅是不认,他大概老早就在诅咒我去死了吧。”

  “丽娟,别这么说。”祁俊拍了拍妻子的肩。

  花崇注意到,周丽娟虽然说得淡定,但肩膀正在轻轻颤抖。

  柳至秦向花崇递了个眼色,然后将祁俊引去休息室。

  与同龄的妇女相比,周丽娟保养得好一些,看上去比较有气质。她低头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想从我这里了解尹子乔的事吗?”

  花崇说:“如果你知道的话。”

  周丽娟小幅度地摇头,“我不了解他。我和他父亲的婚姻是一场灾难,说得难听一些,他父亲去得早,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他不像我,一举一动都像那个男人,暴戾又懦弱,和怪物没什么分别。”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与他一同生活?”

  “十几年前吧,差不多是他小学念到高年级的时候。他看不惯我,我也不想看到他,索性分开生活。之后,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搬到现在定居的城市。”

  “那他在学校发生的事……”

  “我不知道。我没有给他开过家长会。在他16岁之前,我每半年给他汇一次生活费、学费。”周丽娟说话时理着鬓发,“他16岁生日那天,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叫我别再给他汇钱,他嫌脏。从此,我没有再给他汇过一分钱。也是从那时起,我们没有再联系过。”

  七年时间,足够让不睦的亲人成为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但花崇却突然想到了黄才华。这个独自在洛城开货车讨生活的男人,虽然每年只回老家一次,却记得每月给母亲汇钱。

  汇钱?

  花崇眼神一深。

  “黄才华放下手里的活儿,将货车临时停在货运停车场,是为了给母亲汇生活费?”送走周丽娟和祁俊之后,柳至秦端着咖啡,英气锋利的眉微拧,“他平时是几号往家里汇钱?”

  “月底。”花崇翻着曲值打来的账单记录,“这个月还没有汇。”

  “那这倒是有可能。”柳至秦拿过账单,一眼扫过,“他汇款的时间最早21号,最晚29号,跨度比较大。他失踪那天是25号,不算晚。他在急什么?急到放下工作去汇款?他母亲近期并没有给他打过电话,能够排除急需用钱的可能。”

  “那他希望在这一天让她母亲收到钱呢?”花崇说。

  “这一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柳至秦喝了一口咖啡,发现忘了加糖,连忙放下,眼睛却是一亮,“虚鹿山那个案子,我们在红房子遇到邹鸣。他在自己已是嫌疑人的情况下冒险去红房子,只因当天是他哥的农历生日。”

  花崇立即给曲值打电话,却被告知黄才华母亲的生日在3月。

  “看来是我想岔了。”花崇拿着手机戳了戳自己额角,语气有几分疲惫,“最近案子太多,黄才华,尹子乔,李立文,现在又来个失踪半年的肖潮刚。我这儿有点不够用了。”

  柳至秦将手捂在嘴边,看上去像呵了一口气。

  花崇问:“手指又不舒服了?我瞧瞧。”

  “没有。”柳至秦放开手,走到花崇坐着的靠椅后,被呵热的食指和中指突然贴在花崇的太阳穴上。

  花崇僵住了,连目光都有了一刹那的凝固。

  同样的事,在洛观村的时候,他差一点就对柳至秦做了。那时候柳至秦说想案子想得头疼,他的手已经本能地抬了起来,后来还是觉得不妥,收了回去。

  而现在,柳至秦正按揉着他的太阳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不妥。

  太阳穴很热,也不知道是柳至秦指尖的温度,还是自己心尖阵阵发痒带来的温度。

  “小……”他正想说话,忽听柳至秦叫了他的名字。

  “花队,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第一百一十章 围剿(11)

  被指尖温柔按压着的太阳穴似乎正在“突突”跳动,花崇愣神片刻,索性闭上眼,好歹将眼中酝酿的情绪关住。

  可视线被阻断之后,感觉变得更加灵敏,他这才发现,柳至秦不仅揉着他的太阳穴,手掌还半拢着他的耳郭,拇指似有似无地蹭在他耳根。

  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他尽量让绷紧的肌肉放松,状似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睫正在小幅度地颤动,只担心自己耳尖那如同烧起来的温度悄悄传到柳至秦手心。

  柳至秦揉得很有技巧,指腹上因为常年敲击键盘而生出的薄茧极有存在感,压在皮肤上带来很轻的刺痒,刺痒渐渐变成过电一般的酥麻。

  花崇不经意地抿紧唇,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享受,还是在受折磨。

  须臾,太阳穴上的碰触离开了,但那酥麻的感觉似乎还在。花崇睁开眼,明明觉得自己应该松一口气,心头似乎又有些舍不得,倏地抬起手摸了摸额头,方觉刚才扰得人心烦的闷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退,头脑一片清明。

  “谢了。”他抬眸看柳至秦一眼,正要站起来,却见柳至秦忽然绕到他面前,俯下丨身子,双手撑在靠椅的扶手上。

  这个动作本身,就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感。

  高大的阴影陡然间罩了下来,花崇微垂的眼尾扬起,心跳毫无征兆地快了几分。

  “我……”柳至秦说话的同时舔了一下唇,脖颈的线条微微收紧,喉结有一个上下滚动的动作,似乎想说什么,却半途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花崇从下方看着他,将他喉结的滚动看得一清二楚,心口突然就不合时宜地痒了起来。

  以前好像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柳至秦,第一次发现,这家伙的脖颈生得格外对自己胃口,修长而充满力量感,喉结的大小恰到好处,那个突起的形状十分诱人。

  看得入了神,甚至想伸手摸一摸。

  但男人的喉结,哪里是随便能摸?

  花崇代入自己想了想,不禁觉得好笑——谁要是手贱碰他的喉结,他没准一脚就踹过去了。

  这么一想,心里忽地轻松了几分,唇边溢出一个不深的笑,“怎么?想说什么?”

  柳至秦眉心微拧,眼神认真里透着几许忐忑。

  那忐忑似乎与期待有关。

  花崇饶有兴致地分析着柳至秦的微表情,却不明白他在期待什么。

  “我……”柳至秦声音低沉温柔,好像比平时沙哑,又是说了一个字就打住,听得人着急。

  花崇的耐心都耗在案子上了,眼睛眯了一下,问:“‘你’什么?”

  柳至秦的喉结再一次上下起伏,过了几秒,轻声说:“我突然很想亲你一下。”

  花崇肩膀一紧,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定定地看着柳至秦,目光像锋利的冰锥。

  但这些冰锥在伤害到柳至秦之前,已经纷纷融化洒落。

  柳至秦眉间的纹痕深了几分,言不由衷地补充:“可以吗?”

  花崇忽然发觉,“果断”这种重案刑警必备的素质已经从自己身体里抽离了,否则怎么半天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以吗?”柳至秦声音很轻,充满蛊惑。花崇怀疑他把平时对付嫌疑人的那一套都撂到了自己身上。

  应该拒绝,毕竟还没有真正在一起,也没有互相承诺过什么。可是肢体的动作却忽略了大脑给出的“拒绝”信号。

  他的后背从椅背上离开,向柳至秦半扬起脸,目光温热,如并不热情,却也毫不冷漠的邀约。

  下一秒,下巴就被手指勾住。

  说不上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强横却也知情识趣,带着些许烟草和糖的味道。

  花崇原以为这只是个浅尝辄止的吻,但当柳至秦的舌试探着在他唇间舔舐时,他胸中阵阵发麻,思绪跌入短暂的、五光十色的空白中。

  他竟是主动地吮住了柳至秦的舌尖,闭上眼,任由对方侵入自己的领地。

  唇舌交缠的奇妙感刹那间涌向全身,撩得每一个细胞都开始躁动。

  柳至秦的吻极具侵略性,花崇在片刻的招架后,突然抬起双手,环住了柳至秦的脖子。

  单方面的侵略,变成了势均力敌的交锋。

  花崇几乎是闭着眼的,但撑开的一道缝中,窥得见一线世界。

  柳至秦就在他的世界中。

  眼前的柳至秦早已是成熟男人的模样,某些时候甚至比自己更多一份冷静,但脑海中却没由来地闪现出柳至秦当年在联训营时的样子——脸上抹着辨不清面目的油彩,个头很高,站得像一棵松柏,可身材还有些单薄,即便穿着迷彩,仍是青涩大男孩的模样。

  一晃就这么多年了,单薄的男孩,已经长成周身盈满压迫气场的男人。

  好在大多数时候,柳至秦将这份气场好好地收敛着,表露在外的只有温和与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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