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第202章

作者: 标签: 推理悬疑

  “他说他不想离开一线队伍。”花崇捂着水杯,手心应当是热的,从那里流经的血却仿佛带着寒气,“我们很多人都问过他,他每次都这么回答,感动了一大帮愣子——包括我。现在回头想,才知道他留下来,是有另外的目的。”

  “韩渠当年所在的小队里有人中途叛逃。”沈寻接着道:“这人叫向路,是东部沿海一个市局的特警,和韩渠关系一般。”

  “这人后来找到了吗?”花崇问。

  “没有,至今下落不明。”沈寻说:“当时边防关卡没现在这么严,向路有枪,杀了四名守边员。因为这件事,韩渠他们小队受到牵连,但具体是怎么处分的,我暂时还没有查清楚。”

  “这是韩渠转变的原因吗?”花崇拧眉思索。

  “至少是一个不小的影响。”沈寻说:“但我有种直觉,当年还发生过什么别的事。”

  花崇沉默片刻,“那个什么僵尸网络现在有进展了吗?我去看……”

  话音未落,沈寻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花崇注意到,在看到屏幕上闪过的号码时,沈寻唇角往下压了一下。

  “我接个电话。”沈寻说着就拿起手机向窗边走去。

  半分钟后,沈寻挂断电话,冷声道:“他们准备在12月29号发动袭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毒心(36)

  “我这边得到的消息也是12月29号。”柳至秦丢开一瓶眼药水,眼睫濡湿,眸底沉着一片阴影,“他们的目标有四个——城南旅游集散中心,秋山游乐园,洛安区的泓岸购物中心,还有第六人民医院。”

  “都是人流量巨大的地方。”花崇蹙眉盯着笔记本电脑,“而且秋山游乐园和六院多的是小孩和病弱,一旦遇袭,伤亡会非常惨重。”

  “太残忍了!”乐然刚巡逻回来,身上的作战服还没来得及脱,一手拎着枪,另一只手提着一块枕头蛋糕,“拿孩子和病人动手算什么事?”

  “不要思考涉恐分子的逻辑和人性,这没有意义,浪费时间而已。”沈寻从乐然手中接过枕头蛋糕,拍拍他的腰,“先去休息。”

  “我不累,想听听你们分析,也好尽早做准备。”乐然拖来一张椅子,分开腿就坐下,双臂搭在椅背上,“至秦哥,他们是会同时在这四个地方发动袭击,还是选一个?或者在不同时间发动袭击?”

  柳至秦摇头,“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暂时还无法判断。沈队,你那边……”

  沈寻正戴着蓝牙耳机,闻言打了个手势,示意等一下。

  “其实不管能不能判断,这四个地方都得派大量人手盯着。”花崇揉着前额,“还有别的人流量大的地方也不能疏忽。涉恐分子是一群亡命之徒,袭击很有可能是自杀式性质。当他们发现难以在这四个地方动手时,说不定会随机选择袭击目标。”

  “也就是说,哪里都不能疏忽。”乐然皱眉,“可是花队,我们现在没有这么多人手。昭凡哥列了个巡逻表,特警们已经是超负荷工作了。我倒是无所谓啊,反正我精神好,寻哥也理解,但有的兄弟已经在抱怨说出现家庭矛盾了。”

  “只能克服,没有别的办法。”花崇说:“洛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严峻的安全问题,特警必须顶在第一线。不过人手不够的事……”

  “看来得寻求军方协助。”柳至秦说着又看了沈寻一眼,“如果没有省军区的支持,我们会很被动。”

  这时,沈寻讲完电话,摘下蓝牙耳机放在一旁,“他说,城南旅游集散中心可能是个烟雾弹,最有可能遇袭的是泓岸购物中心。”

  “他”是谁,花崇等人心知肚明。

  “其实就算不做进一步分析,旅游集散中心也可以排除。”沈寻说:“汽车站火车站虽然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但相应的,警力也最充足。尤其现在马上到年关,在那儿执勤的都是武警特勤,步兵战车不少,袭击难以展开。但其他三个地方就不一样了,安保力量没那么多,也不专业。对了,秋山游乐园和泓岸购物中心的新年狂欢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花崇查看日历,“今年的平安夜和圣诞节都在工作日,29号恰好是周六。如果不考虑假期调整情况,这一天应该比较热闹。”

  “所以他们选择了这一天。”柳至秦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夹在指尖转动,“30日、31日是假期,29日是周六,却被调整成工作日。他们知道,警方肯定会在30日、31日、1日这三天将安全警戒提到最高,29日就成了一个相对空散的日子。”

  “没错。”沈寻点头,“29号虽然还没有正式放假,但很多人已经提前请假,不用工作也不用上课。29号晚上,泓岸购物中心通宵营业,秋山游乐园开放晚间场,还有烟花晚会。”

  花崇顿感不寒而栗。

  涉恐分子残忍而狡猾,选择29号这个节点发动恐袭,简直是处心积虑。如果没有提前劫取他们的情报,那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试想,29号去秋山游乐园和泓岸购物中心的都是什么人?

  请假带孩子过节的父母,天真可爱的小孩,想要一起看一场烟花的情侣,辛苦一年想要买件大衣犒劳自己的白领,领着年迈父母在心仪许久的高档餐厅团聚的子女……

  他们用双手攒来的平凡幸福,将顷刻间被那些疯狂的恶魔撕得粉碎。

  人间炼狱,血流成河。

  冰冷的海潮在胸中喧嚣,花崇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开始做警戒部署,“目前还不清楚他们会采取什么袭击方式,不过我猜,设置炸弹的可能性最高。这段时间加强在秋山游乐园四地的巡逻力度,排爆手保持随时就位的状态。”

  “我想这些人可能不会提前设置炸弹。”沈寻说,“这太困难了,除非是内部人士所为。”

  花崇想了想,点头,“我在莎城的时候,见得比较多的其实是人体炸弹。涉恐分子是不会把人命当成什么稀罕物的,很多充当人体炸弹的人,都接受过培训,被洗过脑。要对付他们,得有尽可能多的狙击手在场。”

  “但击毙他们不一定管用。”沈寻说:“自动引爆或者遥控引爆的话,在人流量密集的地方,还是会造成大量伤亡。”

  “你的意思是29号当天限制群众前往秋山游乐园等地?”花崇揉了揉额角,“这不太现实。”

  “起码可以通过公共交通的管制,减少一部分群众。”沈寻道:“这个我可以去协调。”

  乐然举手,“我也可以去协调。”

  花崇冲他俩笑了笑,“行。还有一件事也得麻烦你们。”

  沈寻摇头,“别说‘麻烦’,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不存在谁‘麻烦’谁。”

  既然沈寻如此表态,花崇也不再客气,“市局和省厅能动员的警力有限,恐怕需要省军区出力。”

  “这没有问题。”沈寻说:“我马上去安排。”

  乐然伸了个懒腰,抱住只剩下丁点儿温度的枕头蛋糕,“只剩不到十天了,说什么也要阻止恐袭,把那帮疯子一网打尽!”

  ??

  陈争被暂时停职,刑侦支队的气氛不比特警支队好多少。花崇一回到重案组办公室,就察觉到气氛异常压抑。

  其实留在办公室的人很少,大部分队员都被派去出外勤了。办公室空荡荡的,几名队员不安地看着他。

  “陈队怎么样了?”曲值连日工作,小感冒拖成了重感冒,整个人没什么精神,眼尾耷着,嗓音本就很沙哑,隔着口罩更加显得瓮声瓮气。

  一提到陈争,花崇也是心头一沉。

  陈争和沈寻一样,都是有背景的人,而向韩渠“泄密”这件事可大可小,到底该怎么处理,其实就是上头一句话的事。

  不过现在韩渠在逃,涉恐团伙无一人落网,并且之前已经在洛城闹出个梧桐小区大案,新一轮袭击也迫在眉睫。

  这一切都是不利因素。

  如果最后能够成功抓捕韩渠,阻止恐袭,那陈争的事多半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果没能阻止恐袭,那……

  花崇沉沉吁气,感到手指发凉。

  何况陈争还得承受内心的拷问,韩渠的欺骗极有可能成为插在他心底的一枚拔不掉的刺。

  陈争身在权贵之家,一直顺风顺水,工作多年,全凭一身本事,很少靠家庭。这些年始终坚守在刑侦一线,是因为喜欢这份工作,乐意扛这份责任。

  但现在,同僚的背叛就像一把生锈的刀,扎得他鲜血淋漓。

  再坚强的人,也会痛。

  想到陈争自嘲“内鬼的助手”时那个眼神,花崇就难受得抿紧了唇。

  曲值扯了扯口罩,转身咳嗽,憔悴不已,“我们没有办法帮到他吗?陈队,陈队在刑侦支队这些年真是尽职了。”

  花崇尽量平复心绪,沉声说:“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全力保障洛城的安全,避免伤亡再次出现。”

  曲值低下头,沉默了几秒,“肖队他……抱歉,我当时还以为他……”

  花崇在曲值肩头拍了拍,没有刻意说令人宽心的话,只道:“肖诚心如果还活着,我们一定会把他救回来。”

  曲值捂住眼睛,用力揉了揉,“我他妈怀疑肖队有问题!他生死未卜,同事还怀疑他,你说他如果知道了,会多寒心啊!”

  “别想这些了。”花崇说,“你多久没睡过好觉了?实在撑不住了就去休息一下,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曲值点点头,刚一转身,又转回来,“花儿,现在陈队出事,刑侦支队就得靠你顶着了,你千万不能垮。”

  花崇牵起唇角,笑得有些沉重,“我知道。”

  ??

  沈寻如约请来省军区的武警,昭凡迅速将特警与武警进行编队,派往城市的中心与各个角落。

  柳至秦大多数时间待在技侦组,与远在首都的那位“外援”一起紧盯僵尸网络,反复验证、分析劫取到的信息流。花崇则是刑侦、特警两头跑,偶尔挤出几分钟,就亲自去技侦组给柳至秦送一杯热咖啡。

  柳至秦眼下有很深的青色,眼中血丝密布。花崇心痛得紧,却不能像劝曲值去休息那样,劝他去休息。

  他不能休息。

  柳至秦抬起头,目光在碰触到花崇的视线时变得温柔。

  花崇与他对视片刻,将他的手牵起来,低头亲吻。

  温热的唇碰触微凉的指尖,血液里的不安分瞬间被点燃。

  柳至秦喉结抽动,“花队。”

  警室里没有别的人,花崇捏着刚被自己亲吻过的手,五指一张,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托住柳至秦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柳至秦闭上眼,单手扣住花崇的后脑,加深这突如其来的吻。

  “今晚我要去特警那边值个班,不回来了。”花崇靠在桌边,手指不经意地从湿润的唇边滑过。

  柳至秦出神地看着他,半天才道:“太辛苦了。”

  “谁不辛苦呢?”花崇笑,“你坐在这儿就不辛苦吗?让我看看,脑力劳动有没有让你掉头发。”

  柳至秦下意识摸了摸头顶,“不至于吧?”

  “我检查一下。”花崇说着靠近,双手在柳至秦头上胡乱揉着。

  柳至秦无奈,“再揉要揉掉了。”

  “嗯?”花崇故作惊讶,“你背着我戴假发了?”

  柳至秦:“……”

  花崇笑,还逮着几根头发轻轻扯了扯,“原来没戴假发啊。我就说,你这寸头哪里有必要戴假发。”

  “那你也去剪个寸头?”柳至秦说。

  花崇收回手,接连表示不干,“我现在这发型就挺好的。”

  “你以前也是寸头。”柳至秦回忆道:“头型生得好,从后面看就是圆圆一颗头,我当时想……”

  “圆圆一颗头?”花崇打断,“这是什么形容?”

  “哎让我说完。”柳至秦眯起眼,“我当时想,那么圆的头,如果有机会摸一摸就好了。”

  花崇:“啧。”

  “可能有点儿扎手,刺在手心里会很痒。”柳至秦说:“不过那时我连靠近你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摸你扎手的寸头。手心痒不了,所以心里痒得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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