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第203章

作者: 标签: 推理悬疑

  花崇心尖像过了一道电。

  眼前的柳至秦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带着一股稚气与一腔热血的军校生,他成熟了,将强势隐藏在温柔中,偶尔才展露一次。

  花崇突然很想回到过去,亲一亲自己心痒难忍的小男朋友,让他摸摸自己贴着头皮的短发。

  “现在这样也很帅。”柳至秦又道,“那还是别剪了,大冬天,剃个寸头冷,剃坏了还得像乐然一样套个毛线帽。”

  “你是想说,现在大冬天,你脑袋冷。”花崇说:“提醒我给你买个毛线帽?”

  柳至秦弯着眼尾,“你愿意的话。”

  “你这人,有话不能直说吗?”花崇佯怒。

  “直说就得少说几句。”柳至秦抓着他的手指玩,“我想多和你说几句话。”

  花崇胸口软得不成样,看了看时间,“我得走了。”

  柳至秦也有分寸,松开他的手,“嗯,注意安全。”

  离开技侦组,花崇靠在墙上缓了几秒,这才搓了把脸,快步向楼下跑去。

  柳至秦于他,是最可靠的后盾,是最称心的铠甲。

  ??

  圣诞节马上就要到来,洛城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一派节日景象。

  但和往年不同,今年洛城多了许多执勤的特警,甚至还有不少身着迷彩的武警。以前只出现在火车站的装甲战车开到了学校、医院附近,车站和商场时常能够看到持枪的警察。武警露面的不多,但若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们很多都待在军方派出的大巴车上,随时待命。

  升级的安保并没有让人们放心,反倒是渲染出另一种紧张,街上的人比往年同期少了许多——这是花崇和沈寻预计到的,也是无法避免的。

  花崇换上了许久未穿的特警服,从警车上下来时,下意识摸了摸腰侧的枪。

  夜已经很深了,地铁收班,商铺关门,但整个泓岸购物中心仍是灯火辉煌,像一座闪耀的城堡。

  购物者大多离开,商场员工仍在忙碌。因为不久之后,这里将通宵营业,开启年末大狂欢。

  花崇在空旷的中庭走了几步,和几名特警打过招呼,略一张嘴,就呼出一口白雾。

  洛城不怎么下雪,但冬天气温很低,尤其是到了晚上,更是寒风刺骨,在户外待得太久会受不了。

  花崇将配发的围巾往下巴处扯了扯,一边听耳机里各个小组的汇报,一边巡视着周围。

  这种任务以前在特警支队时经常遇上,到刑侦支队后,就基本上只与恶性凶杀案打交道了。此番与特警、武警合作,倒也没有半分陌生感。

  凌晨,城市变得越来越静。花崇搓了搓冻得麻木的手,呵一口气,捂住脸,向警车走去。

  不想刚一转身,就被人叫住。

  那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柳至秦站在不远处,提起手中的热饮,笑容溶进夜色里。

  “你怎么来了?”花崇瞳孔轻轻一张,掉进了些许霓虹的光彩。

  “沈队把我赶出来了。”柳至秦将热饮放在花崇手上,“说我现在是你的助手,不该仍然以信息战专家自居,该让其他人做的事就得放手。”

  花崇接过热饮,冰凉的手顿时热起来。

  “最重要的信息已经到手,现在确实可以暂时歇一歇了。”柳至秦说着伸出食指,在花崇鼻尖碰了碰。

  花崇没躲,喝了一口热饮,是巧克力牛奶,也许是巧克力加多了,甜得有些发腻,“干嘛?”

  “你鼻尖都冻红了。”柳至秦说。

  “是吗?”花崇说,“没知觉了。”

  两人一起向警车走去。柳至秦往一处高楼看了看,轻声道:“那边有狙击手吧?”

  “看出来了?”

  “凭感觉。”

  花崇很快就将巧克力牛奶喝得只剩下一半,被腻得抿了抿唇。

  “嫌太甜?”柳至秦问。

  “有点儿。”花崇不想喝了,但又舍不得扔。

  “那给我。”柳至秦说:“我喝剩下的。”

  花崇看了看吸管,发现最上面被自己弄扁了,好在没有留下牙印。

  犹豫的分秒间,柳至秦已经将纸杯拿了去,几口就将剩下的巧克力牛奶喝光。

  “是太甜了。”柳至秦说:“腻。”

  花崇笑,“还不是你多加了一份巧克力。”

  “我怕不够浓。”柳至秦把纸杯扔进垃圾桶,牵住花崇的手试了试温度,“终于热起来了。”

  这里不比刑侦支队的警室,花崇很快将手抽了回来,柳至秦也将双手揣进大衣的衣兜。

  不远处的武警正在进行应对紧急情况的操练,脚步声整齐划一,在寒夜里格外响亮。

  花崇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还是很担心吗?”柳至秦问。

  花崇“嗯”了一声,“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就算我们再仔细,可能也无法完全避免伤亡。但如果提前出击,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极有可能打草惊蛇,自乱阵脚。还有,我们现在加强了泓岸购物中心等地的安保级别,他们会不会临时改变计划,去袭击其他地方?”

  “如果真是那样,我会第一时间得到情报。”柳至秦说。

  花崇默了几秒,仍是有些不安,“那就好。”

  ??

  “你真的不打算走?”连烽阴沉着脸。

  “好戏马上开场。”韩渠说:“我买了票,有权力留下来。”

  连烽叹气。

  “你叹什么气?”韩渠冷笑,“他们已经上钩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连烽,这场较量横竖是我们赢,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第一百六十六章 毒心(37)

  特警涂装的侦查直升机在空中盘旋驶过,旋翼的巨大声响与寒风一同降落。玩滑板和自行车的小伙抬头望去,有人竖起手臂,兴奋地吹起口哨。

  洲盛购物中心尚未正式开放,中庭仍旧被住在附近的年轻人占据,一到夜晚就格外热闹。这阵子,购物中心的灯光设备已经全部启用,并且正在做开业前的最后调试。霓虹闪烁,将黑夜照成白昼。跳广场舞的中老年人也渐渐多起来,集中在中庭的东侧,与年轻人们隔着喷泉相望。

  梧桐小区的阴影,似乎已经在广场舞爱好者心中散去了,各个居民区附近的乐声一天比一天响亮,大有恢复过去势头的征兆。

  王鑫溜着滑板,飞身从喷泉中央跃过,因为动作不熟练,被淋了一身水不说,还在落地时摔了个狗吃屎。滑板擦着地面飞出,滑轮飞转,飙向正载歌载舞的大爷大娘。

  “我操!”王鑫忍着膝盖的剧痛,一瘸一拐向滑板冲去,边跑边喊道:“让开让开让开!小心!”

  这年头,若是滑板撞倒了老人,他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站在广场舞队伍外围的一位大爷见滑板冲自己飞来,舞姿一改,飞起一脚就向滑板踹去。

  老年健步鞋与滑板碰撞,发出的闷响被乐声淹没,滑板忽一转向,又往喷泉的方向飞去。

  王鑫松了一口气,捡起伤痕累累的滑板,正想向大爷鞠个躬道个谢,就被大爷吐了一口唾沫。

  “想死吗?”大爷老当益壮,双目炯炯有神,舞也不跳了,恶狠狠地冲王鑫挥舞拳头,“撒野撒到老子头上来了?混账东西!你还有没有老少?懂不懂尊老爱幼?”

  王鑫被吼懵了,胸口的唾沫都忘了擦,一脸呆滞地看着大爷,头上脸上的水滴答滴答往下掉,看上去很是狼狈。

  过了好几秒,他才像突然醒豁过来一般,横眉怒目道:“啊?”

  “啊你个头!去死吧!”大爷仍旧骂骂咧咧,“我家孙子这时候都在学校上晚自习,只有你这样的混子、流氓才逃学鬼混!你踩的那是什么?滑板?不知道学好,尽搞这些没用的,你要是我家的孩子,我打断你的腿!”

  这时,王鑫的伙伴赶了上来,个个听得瞠目结舌。

  大爷继续骂道:“怎么?想找我老头子的麻烦?”

  “倚老卖老?”王鑫是附近技校的学生,从小没父母管,也不是什么善茬,被吐了口水,又被劈头盖脸一顿痛骂,脾气也上来了,“操丨你妈的老不死,你他妈还想打断我的腿?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你他妈还蹦跶得起来吗?”

  大爷哪里受过这种骂,顿时面红耳赤,喉咙发出干涩的吼声。

  王鑫的朋友一些起哄,一些理智地劝道:“别跟老糊涂来劲儿!他要是讹你,你赔得起吗?”

  广场舞队伍里也是一阵骚动,几名六十来岁的妇女围着大爷,你一言我一语,对王鑫指指点点,骂出来的话跟接龙似的。

  “哎呀这些年轻人就这样,没素质没本事,书不知道念,就会出来玩什么滑板啦跳什么街舞啦!”

  “对对对!就一堆社会垃圾嘛!爹妈也不知道管。幸好我家孙子不这样。”

  “我看啊,这都是些没爹没妈的吧?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是什么货色,儿子就是什么货色咯!”

  “啧啧啧,没教养,连老人都不知道尊敬,活该找不到工作!”

  刻薄的话一句句钻入王鑫脑中,像柴火一般将他的怒气点得噼啪作响。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正要上前,手臂却被同伴抓住。

  “你傻了?和他们计较什么?”同伴拉着他往后退,“走,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坏人变老了!你跟他们横,被他们缠上就跑不了!”

  王鑫心头的火一时降不下去,但被几个身强体壮的兄弟拉着,一时也干不了什么。

  大爷见王鑫被拉走,得意洋洋地昂起头,向围拢来的舞伴儿说:“这些人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家庭出来的,不上学,也不工作,就知道拿个破板子四处游荡。这叫什么?这叫游手好闲哪!不能给社会做出贡献,也亏得他们生在现在,如果生在过去灾荒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鑫气得发抖。

  “走了走了,别听。”同伴紧抓着王鑫的手,低声道:“啧,这老不死的,也就生在现在还能嘴贱骂个娘,要是生在那什么灾荒年啊,早被人扒皮吃肉了!”

  王鑫忍了又忍,忽听一个刺耳的女声道:“那不是王家的小子吗?咋啦,他跑来惹你?哎呦你跟他生哪门子气啊?我跟你们说,他啊,从小就没人管的!他妈年轻时是个‘坐台小姐’,后来得那个病死咯。你跟他计较,也不怕招一身那什么……梅丨毒!”

  王鑫再也无法忍耐,挣脱掉同伴,就抄着滑板向后跑去,眉间杀意毕现,眼中燃着熊熊怒火。

  他的母亲是个不容于世的“卖丨春女”,他靠着母亲赚来的钱长大。没有谁比他清楚母亲的不易,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做那样的工作?

  这么多年下来,周围一直有人说——看啊,那个人的妈,是染上梅丨毒死的,女人自己不爱惜自己,活该咯!

  可事实却是,他的母亲是身患乳癌,因为无钱医治,从早期拖到了不治。

  他不能容许这些人,用最恶毒的话攻击那个为自己奉献了一生的女人!

  “王鑫!”

  同伴的喝止已经迟了,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刚才还眉飞色舞说着“坐台小姐”的五旬妇女被滑板打破额头与面门,侧倒在地上,脸上血流如注,周围泛起丝丝缕缕的铁腥味。

  一瞬的寂静后,人们尖叫着散开,最初与王鑫发生冲突的大爷睚眦欲裂,两腿一软几乎跪下,吼道:“杀,杀人啦!杀人啦!”

  王鑫已经失去理智,低吼着踹向血流满面的女人,举起滑板再次狠狠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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