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第82章

作者: 标签: 推理悬疑

  花崇移开目光,按了按眉心,声音带着些许倦意,“不舒服也得挺着,没办法。”

  “是得挺着,但也不能硬挺。去睡个觉,明天早上再考虑案子的事。”柳至秦说着在桌上轻轻一敲,“脑子里面混乱的东西太多时,最好先停下来。我那台笔记本电脑性能够好吧?我还得让它时不时休息一下。”

  花崇愣了愣,笑着歪了歪头,“我又不是你的笔记本。”

  “嗯,你是我领导。”柳至秦说。

  花崇心尖突然传来麻丝丝的痒,下意识做了个捂住胸口的动作。柳至秦却是拧起眉,问:“难受?”

  连轴转地工作,凌晨4点多还无法休息,心脏突然出现不适是很常见的事。

  花崇摇头,合上笔记本,“我去休息室躺一会儿,给你留一半?”

  “你自己睡。”柳至秦说,“我去技侦组,那儿有几个沙发。”

  话虽如此,花崇侧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时,却半点睡意都没有,睁眼闭眼都是案子,十年前五个男生被烧死,现在一名女孩被抛尸在防空洞。

  案子本身毫无关联,但兴许是一前一后着手,受害者又都是未成年,所以潜意识里,他总是在想一件案子时,走神发散到另一件。

  个人情绪上来讲,王湘美的案子,还有陈韵、张丹丹的失踪案来得实在不是时候,洛观村的积案眼看正要找到突破口,整个重案组却被突然召了回来。

  但案子其实没有该什么时候来不该什么时候来的说法,既然发生了,重案组就得集中精力侦破。

  他闭上眼,沉沉地出了口气。脑海一片漆黑,漆黑中似乎有几个昏暗的影子,他想要将它们看得真切,它们却时远时近,最终与背景模糊成一片。

  不久,嚎啕大哭的声响从重案组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传来,有女人,也有男人。

  花崇坐起来,知道是王湘美的父母到了。

  作者有话说

  花崇:是心动的感觉!柳至秦:快去睡觉,剩下的交给我。

第七十九章 镜像(13)

  花崇推开问询室的门时,临时被柳至秦叫来旁听的袁昊刚刚拖开椅子坐下。

  柳至秦微拧着眉,“怎么不再睡会儿?”

  这间问询室不大,细小的抽泣也显得响亮刺耳。花崇看了看对面哭泣的妇人,与不断安慰她的男子,将那句“被吵醒了”咽回去,只说:“我过来看看。”

  “那我回去了?”袁昊站起来,想把椅子让给花崇。

  “你坐。”花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刚起来,站一会儿醒神。”

  “我还得回去盯着监控,我们技侦组全部加班呢!”袁昊说着就往门口走,“你家小柳哥拖我来给他当记录员,你来了我就回去了。”

  你家……

  简单的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好像起了化学反应。花崇下意识看了柳至秦一眼,见柳至秦也正看着自己。

  下一秒,两人默契地别开视线。

  袁昊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掀起的风波,说完就走了,关门关得干脆利落。

  花崇坐下,未与柳至秦交流,看向刚刚经受丧女之痛的夫妇。

  女人面相年轻,不太像9岁孩子的母亲,但此时头发蓬乱,神色憔悴,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即便男人一直低声安抚,仍是平静不下来。

  与女人相比,男人镇定得多,虽然脸上也流露出些许悲伤,但情绪似乎并不浓烈。

  比起痛失爱女,他看上去更关心妻子的状态。

  这倒是不奇怪,因为他只是王湘美的继父,而不是亲生父亲。

  柳至秦将一个文件夹推到右边,花崇翻开快速浏览。

  女人叫王佳妹,28岁,函省吕镇人,未婚,数年前带着女儿王湘美来到洛城打拼,目前在富康区灿华服装批发市场做生意。

  男人叫仇罕,35岁,洛城本地人,离异,无子,在灿华服装批发市场旁边的住宅小区开了一家茶馆。

  花崇视线落在王佳妹的年龄上。

  她今年才28岁,而王湘美9岁,也就是说,她19岁时已经生下了王湘美,而孩子的父亲并未与她结婚。她以未婚母亲的身份将王湘美拉扯大,王湘美却突然失踪,被人发现时已经离世4天。

  至于这个叫做仇罕的男人……

  花崇抬起头,正好对上仇罕的目光。

  仇罕其貌不扬,不帅,但也没丑到哪里去,稍微有些发福,但好在头发还没有过于稀少。不过与娇小漂亮的王佳妹坐在一起,单看相貌的话,给人一种“不相配”的感觉。

  被重案组的刑警盯着,仇罕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他怔了片刻,显然不知道花崇手上的文件夹里放着他与王佳妹的资料,略显忐忑地解释道:“其实我不是湘美的父亲,我今天是陪佳妹过来的。我,我们本来打算下个月领证……”

  王佳妹抽泣的声音突然大了些。

  或许是带在身上的餐巾纸用完了,仇罕从衣兜里扯出一叠折好的卷筒纸,低声说:“佳妹,警察们看着呢,他们要帮我们找杀害湘美的凶手,你快别哭了。”

  让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不要哭泣,未免过于不近人情。柳至秦叹了口气,拿出一包餐巾纸,放在王佳妹面前。

  仇罕忙不迭地说:“谢谢,谢谢!”

  花崇看了看派出所的报警记录,问:“你们是8月26号晚上发现王湘美失踪?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王佳妹双手捂住脸,指缝间全是泪水。

  仇罕一手扶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松握成拳头,搭在桌上,“我最后一次看到湘美是26号下午3点左右。那天上午,湘美去上了个数学补习班,下午放假。中午我到补习学校把湘美接回来,在茶馆吃了饭——对了,我是开茶馆的,佳妹在做服装生意,服装店很忙,商场里空气也不太流通,湘美放学后一般是到我的茶馆里来做作业。”

  “茶馆,就是那种打麻将玩扑克的茶馆?”柳至秦问。

  仇罕尴尬地点点头,“但我们那里不是聚众赌博,街道派出所会定期检查的。我,我那儿是合规的。”

  现在的麻将馆都打着“茶馆”的招牌,其中不乏大额赌博的局。但重案组没有精力管赌博的事,顶多等案子侦破后,通知分局去查一趟。

  柳至秦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说:“你把王湘美接到茶馆之后,到她失踪之前,茶馆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仇罕说:“我那个茶馆是在居民楼的一楼,一共两套房子,左边的很吵闹,右边的下午人少,相对安静一些。湘美在右边那户看小人书,2点多的时候来找我要钱,出去买了两包零食。”

  “她出去之后回来过吗?”花崇问。

  “回来过,又坐在老位置继续看她的小人书。3点多时,来了一拨客人,左边的房子摆不下麻将桌了,我就在右边的房子加了几张桌子,那时湘美都还在,但是我4点多过去收台钱时,她已经不见了。”

  这时,王佳妹哭得更加厉害,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仇罕似乎既尴尬又内疚,“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看好湘美,都是我的错!”

  “茶馆装有摄像头吧?”花崇说:“一会儿我们的技侦队员会过去,你把当天的监控调出来。”

  “这……”仇罕一脸为难,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柳至秦蹙眉,“难道你没有安装摄像头?”

  “装了,装了!只是……”仇罕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是右边那间房子的摄像头上个月坏了,我一直没有更换。”

  “摄像头7月损坏,到了8月底你还没有更换?”花崇神色一肃,冷冷地看着仇罕。

  在很多涉及儿童的案子里,孩子之所以会被拐卖、被伤害,甚至于被杀害,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父母失职。

  当需要警察出马时,绝大部分伤害其实已经发生。警察能做的,有时只有抓到伤害孩子的人,却没有办法抹除已经发生的伤害。

  刚才,当仇罕说接王湘美到茶馆吃饭、写作业、看书时,花崇就感到十分不快。

  茶馆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打牌混时间的地方。说得难听一些,那是很多无所事事、不求上进之人逃避现实的老巢。只需交纳几块十几块的台钱,泡一杯劣质浓茶,就能在茶馆打上半天麻将,消磨半天光阴。这种开在住宅小区里的茶馆,哪一个不是骂声震天、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王湘美一个9岁的小姑娘,在那里做得了什么作业?看得了什么书?

  她身处的环境,比陈韵家的通宵烧烤店还要糟糕。

  而现在,仇罕居然说,房间里的摄像头坏了一个月没有更换!

  仇罕被花崇看得犯怵,急忙为自己辩解:“其,其实我的茶馆开了好,好几年,一直没有出过事,大家都很自觉。摄像头不便宜,而且换起来很麻烦。内什么,暑假湘美上了不少补习班,花了挺多钱……我,我就想等过阵子手头宽裕一些了,再换摄像头。反正我平时也在茶馆里看着……”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柳至秦的目光变得像看甄勤时一样漠然。

  王湘美的这位准继父,居然将不换摄像头的错推到了王湘美身上!

  ——不是我不想换摄像头,但是报补习班也很花钱啊!

  花崇胸中起了一团火,却又不得不按捺下去。眼前这对不称职的父母身上,或许存在侦破案件的线索,人际关系排查必须从他们处开始。

  他问:“王湘美最近半年有没有回家说过发生在身边的,不太正常的事?例如被人跟踪尾随,被陌生人搭讪?或者她在学校和家中的表现有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仇罕看了看王佳妹,小声唤道:“佳妹?”

  花崇一看便知,仇罕根本不关心王湘美,他对发生在王湘美周围的事一无所知,也难怪王湘美突然从茶馆消失,他却要等到收台钱时才能发现。

  王佳妹擦掉眼泪,眼神发木,似乎仍然未从失去女儿的悲恸中走出来。

  花崇没有催促,“你认真想一想,我们就在外面,你想起来了,愿意说了,我们再聊。”

  说着,他瞥了仇罕一眼,又道:“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

  王佳妹大哭不止。

  ??

  即将破晓,市局的走廊仍是一片亮堂。

  花崇靠在墙上,像学生做眼保健操一样揉着眼窝。柳至秦站在他身边,说:“天亮之后,我和技侦去调茶馆所在小区的公共监控。如果王湘美是被徘徊在茶馆附近的人带走,那这个人可能会被小区的摄像头拍下来。”

  “小区摄像头盲区太多了。”花崇摇头,“而且灿华服装批发市场我去过,你知道那儿有多乱吗?全是人,好像全洛城做低端服装生意的人全挤在那里拿货。旁边的几个小区,说是住宅小区,其实很多是做淘宝生意的,什么人都在那儿进出,物管形同虚设,干什么都不用登记。而且那一片‘群租’现象屡禁不止,仇罕那个茶馆所在的小区,我估计摄像头覆盖率不高。”

  柳至秦沉默片刻,“但还是得试一试。”

  “试肯定得试,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花崇说:“作案人连七氟烷这种药物都有,抛尸行为也很谨慎,‘他’必然是个细心的人,说不定早就踩好点,专门走监控的盲区。”

  柳至秦叹气,“花队,王湘美和陈韵都被父母安排在店里,这算不算一个共同点?”

  花崇走了两步,“算,也不算。”

  “如果算,那凶手就是有意识选择这些安全被父母忽视的小孩子动手。”柳至秦道:“如果不算,那就只是巧合。”

  花崇同意,又说:“仇罕需要详细调查一下。”

  “嗯,王佳妹我也会一并调查。”柳至秦说。

  这时,问询室的门被打开,仇罕神色尴尬地站在门口,“佳妹说想单独和你们聊一聊,我……”

  花崇给柳至秦递了个眼色,让他先进去,然后领着仇罕进了另一个房间,暂时由别的刑警陪着。

  王佳妹已经擦干了眼泪,绝望又渴切地看着花崇和柳至秦。

  花崇挑了个与王湘美、仇罕都有关的问题起头,“王湘美的父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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