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时,在经过了那件事以后,他感觉到了贺临对他的背叛。

后来的那段时间,他躲在暗处不断地观察, 在学校的走廊里,有时候贺临的视线会和江尚雪相触,而那时, 他就站在贺临的身后,面色不善地盯着江尚雪。

他感觉到,好像有了贺临, 独来独往的江尚雪就不是那么孤独了。

后来他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想,为了报复江尚雪, 也为了惩罚朋友的背叛, 他可以杀掉贺临。

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如果一件东西不是他的,他就选择毁掉,即便这个人是他唯一的朋友。

就像是他家不远处巷子里的流浪猫,他喂它吃自己省下来的肉, 它却更喜欢吃不远处一位女租客带给它的猫条。

后来有一天,这只猫死在了路边,那位女租客还伤心了很久,在它死去的地方,放了几朵花。

谁也不知道,那只猫被他掐死在了一个雨夜,他穿着父亲的一件旧雨衣,用手紧紧地按住它,感觉着它从挣扎直到安静,就因为它的不知好歹。

猫是这般,贺临也是一样。

他足够了解他,就更有机会下手。

他曾经想过几种方式,后来决定了自己的计划。

他们那时候经常在那个湖边一起玩,他提前两天就开始关注天气预报,等着什么时候开始升温,又在不同的时间段往上湖面上丢石头,测算冰面的厚度。

直到那天中午,他和贺临还有其他的几个孩子一起来到了湖面上玩冰球。他故意把冰球踢到了冰面的中央。

然后他向往常一样请求贺临帮助他。

贺临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在他的哀求下走向了冰面。

当看到贺临应声入水的一幕,一切恰如他所愿。

其他所有的孩子都吓坏了,他们如同鸟兽一般跑走了,去找大人,只有他一个人立在湖边,望向那个平静的洞口。

看着贺临沉下去的地方,他体会到了一种掌管了生死的快感。

他准备目睹着贺临,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死去。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一道身影跑了过来,他看清了那人是江尚雪。

他本能地心虚而害怕,怕江尚雪看出破绽,怕自己受到惩罚,怕他的邪恶心思被人知晓。

一瞬间他的皮肤变得苍白,话也说得结巴。

这让原本淡然的他变得慌乱,倒像是有了几分同学掉入湖中的焦急。

而江尚雪也并没有怎么关注他,他听说掉下去的是贺临后,毫不犹豫地脱下了外衣,跳入了湖中。

也好,那时的他站在湖边想,如果江尚雪和贺临一起死在湖里,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后来,江尚雪把贺临托上来了,还喊他过来帮忙。

他看了看远处的大人,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他乖乖地照做了,但是他看着昏迷不醒的贺临还有冻得面色惨白的少年,他又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和江尚雪一起把贺临拖到了安全处,看着江尚雪给贺临做人工呼吸,然后江尚雪急匆匆地离去了。他到那时才知道,那个转学生又要转走了。

而他把贺临,留下来了。

他松了口气,甚至开始沾沾自喜,既然这样,那他可以暂时原谅贺临,甚至可以留他一段时间。

很快,江尚雪如同他当初的到来一般,突然离开了。

他的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

在那以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和贺临的关系终于渐渐又恢复如常。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更为频繁地上网,他逐渐发现,他可以在网络上享受到人们的仰望。

他已经不满足于在游戏里坑蒙拐骗了。

在网络上,他就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可以大放厥词,肆意点评,他时而装得自己是个非常有钱的人,时而装作自己是个超级学霸,时而装得自己有很多的内部消息,时而又脾气暴躁,随意找人辱骂。

他给自己编造了很多身份。

他沉浸在这些身份之中,渐渐忘却了那个出身不幸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父母,虽然他们待他不好,但是给了他一颗聪明的大脑,高考时他的成绩还算是不错,可到了报志愿的时候,他去和贺临商量。贺临却说他准备报考警校。

他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变:“你这个成绩报考警校太浪费了。你还是考虑一下和我报考一个学校吧,计算机专业将来就业前景好,那样我们说不定还能做同学。”

“可是我早就定好了要报这个。”贺临道。

他看向自己的朋友,他明明知道,因为父亲的关系,他最讨厌警察这种职业了。

随后他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江尚雪的父亲是警察。说不定他也是要做警察的。

时隔几年,他再次想起了这个一直把他笼罩在阴影下的人。

他才知道,不管江尚雪在与不在,在贺临的心中,他始终无法和江尚雪相比。

彼时的他还不那么会掩藏情绪,他对贺临的行为极为气愤。

他和贺临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那个假期,父亲开始偷盗电瓶车,生意还不错,不光给他攒够了学费,还给了他一些零花钱。

他开始频繁地出入网吧,在里面打游戏,上网,有时候还会喝点啤酒,有人似乎是识破了他之前的谎言,还开始在游戏里挑衅他。

他吹过牛逼,很豪气地丢下了一句:“我就在城南蓝星网吧,你敢来吗?”

半个小时候,几个人年轻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网吧,他看到架势就怕了,急忙起身,从后面往出跑,可对方还是人多势众,把他堵在了网吧后面的巷子里,对方三个人连踢带打地打了他半个小时,有人重重地踹了他一脚。

等到晚上,他才踉踉跄跄地回家。

他没有报警,也不敢告诉父母打架的事,淤青逐渐愈合,他却失去了人道的能力。

他暗中查出了那个当初与他打架的人,忌恨了整整四年,在他做出了远走M国的决定之后,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在游戏里注册了一个女号,略施小计就把对方钓成了翘嘴,然后把他成功约了出去……

结束了这些回忆,陈砚初看向了面前的贺临。

他不知道警方对于这些查到了多少,又会了解多少,他的胸口随着呼吸和回忆起伏,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陈砚初决定还是奚落一下贺临,他微笑道:“江尚雪是和你的关系比较好,而且……我倒是觉得,他和你的那位领导长得有点像呢。”

听着这样的话,不仅是贺临眉头一跳,就连坐在省厅里的黎尚都是微微皱眉。

他感觉到了陈砚初话语之中的敌意。

黎尚看着面前写满了关键词的记录册。

他已经逐渐从陈砚初和贺临的对话之中推断出了更多的事实。

黎尚在前期的假设之中,曾经反复推断和复盘过。他想要寻找到陈砚初在意的那个点,想要寻找到他的转变。

但他未想到,这一切会和他有关系。

恰在这时,两人的手机同时一响,孙诚那边的消息发送过来了。

DNA鉴定结果一致!

.

收到了那则消息,黎尚用最快的速度走完了拘捕流程,由于领导早就和检察院打过招呼,所以批示很快下达。

黎尚起身,给现场的刑警发去了信息,同时和周天易带着刑侦队的队员一起往楼下走。

准备抓捕的命令第一时间就下了,茶室里的其他刑警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贺临看过了任务机上允许批捕的那则消息,他把手机反转了过去,扣在了桌面上。

他对现状做出了判断。

此时的陈砚初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警方锁定,他刚从省厅里出来没有多久,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甚至没有和别人联系,除了那名聘请的律师,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境况。

从省厅下楼再到对面的茶室一共需要五分钟。

这五分钟他需要继续稳住眼前的人。

贺临并没有急于起身对陈砚初进行抓捕,而是选择继续这场对话。但是现在结果已出,这场谈话也已经临近了尾声。

一旦双方穷途匕现,就不必再进行隐藏了。

贺临看向他问:“我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当年大学毕业之后,你真的去了A国留学?”

陈砚初喝茶的手一顿,顿时警觉了起来,他的眼睫抬起:“贺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临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开口:“警方也曾经找过那段时间的信息,但那个照片上的人不是你。所以,你的这段经历是真实存在的吗?”

陈砚初呵呵一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如果不在A国,那你觉得我是去了哪里?”

贺临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目光变得锐利:“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出国了,只是去的并非是那个国家,在那几年,你生活在地球上的另外一个地方,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直到两年以前,才回到了国内。”

陈砚初道:“这倒是个挺新奇的故事。有没有可能只是警方没有找到对的人证物证,所以才没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呢?”他作势去拿放在一旁的衣服,“今天和你聊得还挺开心的,不过我要回去了。”

贺临到这时,不再和他绕圈子,直接开口道:“这次见面,我发现你还是和过去一样的自私。”

“自私?”陈砚初皱眉,似是没有想到在经过了这场谈话之后,贺临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可马上他的嘴角挑起,反问贺临,“我哪里自私了?就连只是待过几年的学校,我可都是捐了一栋楼呢。”

贺临紧盯着他:“这种自私是刻在你骨子里的。就比如我今天和你聊的那些事情,你始终都在找别人的原因,却从不去找自己的原因,也从不会思考是因为什么而导致了一切的结果。”

陈砚初没有说话,贺临就继续说下去:“你的出身是很可怜。但是你原本可以过上不同的人生。可你从来未做过尝试,从未试图去从中挣脱开来,反而你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一切,享受一切,包括那些你父亲给你的赃物。”

陈砚初急于想要为自己辩驳:“我就是生于这样的一个家庭,我耳濡目染的就是那些,那你让当时还未成年的我怎么做?”

贺临却打断了他的话,事到如今,他还在给自己找理由:“你和同学的关系不好,是因为当初你一直在撒谎。你利用别人的同情,自己却从未对他人,对集体付出过。你知道对错,可你没有选择过那些正确的路,正确的事。”

“遇到困难时,你就在怨天怨地,怨你的父母,别人给你帮助,你就觉得理所应当,从不会对人感谢。你责怪我没有给你铁锹,可你也没有开口问过我。”

陈砚初盯着他问:“那如果我问过你,你会给我吗?”

现在再回答这个问题已经毫无意义了,贺临看向他道:“你觉得我们是朋友,甚至我还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又为我做过些什么?”

这话一问,陈砚初顿时卡壳了。

贺临是最近回忆起过去的事,才逐一理清楚的。

在少年时,他本身就是个爱交朋友的人,母亲和师长也总是教育他帮助弱小,一视同仁。

在他的眼中,大家都是同学,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又能坏到哪里去?

可那时还是孩子的他,远远低估了这个世界的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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