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洗尘的细雨
柳下溪问王南华:“这两位是?”
“阿旺,阿权。”王南华介绍道:“他们是董事长的朋友关丹市华人商会会长刘眺洋先生的两位员工。阿旺,阿权,他是柳下溪。我们邹总经理的表哥。”
柳下溪先谢谢他们过来帮忙,接着拿出速写本,迅速用碳笔画出偷袭他的三人画像,画完后对阿旺、阿权说:“你们悄悄地守在治安署附近,等这三个人放出来后,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去哪里,跟谁会面。跟踪时,注意跟他们保持距离,小心别被发现。特别要注意这位没受伤的,他的拳头很硬。一有消息,请联络我。”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交给阿旺。
阿旺和阿权看了画像后,指着那两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说:“他们俩有点眼熟,好像是乌第·阿诺甚拉·亚慕伶丁家的打手。”
“乌……亚慕伶丁?”外国人的名字太长,听一次记不住全名。
阿旺点头,说:“亚慕伶丁家族是彭亨河流域的名门望族,他们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双溪美安。97年的经济危机后他们朝关丹市发展。有传言说他们涉黑涉毒。”
柳下溪的眉头拧了起来,涉黑涉毒的名门望族,很麻烦的对手。想了一下,继续问:“阿仆射·贾拉与阿明拉吉·贾拉兄弟是什么人?”
阿旺他们对本地的这些名门望族比较熟悉,立即回答道:“他们是彭亨州的皇族姻亲,他们的姑母就是王后,也有传言说贾拉家族原本就是皇族的分支。堂弟阿明拉吉负责苏丹府安全,管理关丹市治安,任武装部长。前天晚被暗杀的阿仆射在东马的皇家海军第三军团服役。听说他的死令贾拉家族非常震惊,对外扬言悬赏二十五万令吉捉拿凶手,不交给政府打算动私刑。贾拉家族到他们这一代人丁单薄,只有这对堂兄弟。阿仆射只遗留了两个女儿,阿明拉吉去年和柔佛州摄政亲王的女儿结婚,还没子女。”
“亚拉姆将军呢?”
“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是吉兰丹州人。”
“吉兰丹州在哪儿?”
王南华回答:“彭亨州往南与泰国交界的一个州。”他突然拍额,有件事忘记对柳下溪说:“对了,刘眺洋先生想请你一起共同午餐。”
柳下溪点头,应了一声“好”,想了一下,拿出纸笔写道:“约他在春来茶餐厅一起吃午饭。”
王南华立即拔打电话,过了小会儿问柳下溪:“几点?”
柳下溪看表,十一点多了,说:“十二半吧,问一问春来茶餐厅怎么走。”
王南华讶意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熟悉这家餐厅哩。
柳下溪带着王南华重新回到菜市场,看热闹的人已把他的神通一传十,十传百,说成跟李小龙可以媲美的武功高手,大家都带着异样的崇拜目光瞧他。其中有个十几岁的小菜贩居然跑到柳下溪面前跪下,求他收自己为徒。周围的热心人告诉柳下溪,这小菜贩是孤儿,今年十三岁,叫单良明,父亲是渔村的渔民死在海上,他母亲带他在附近租了一间屋,贩卖些小菜卖,去年母亲生病死了,他没去上学也没钱交摊位税,一直在菜市场帮忙混一口饭吃,人很勤快,是一个踏实稳重的少年。
柳下溪打量了单良明一番,这少年真瘦,十三岁了,才一米三几。身上的衣服很旧,也不合身还带着一股混杂的难闻腥味,不过他的眼神倒是很清澈。他也不管柳下溪答不答应,拼命地磕头,额头都磕破了。
柳下溪为难地苦笑,没理会这少年,毅然地走开了。
“师父!”单良明在他身后大叫。
王南华扶住自己的镜框,省得它掉下来。跟他一起来到菜市场帮忙找人的华裔收搜了一些资料过来告诉他们,偷袭柳下溪的三个人昨天下午来到菜市场,一直在菜市场转悠,四处打听一个大眼睛青年的下落,那把杀猪的杀刀是他们偷了某个猪肉档老板的。他们问人的态度很不好,倚仗拳头硬横冲直撞,菜农与菜贩子都很讨厌他们。
春来餐茶厅,粤籍华人开的。茶点与菜式都是地道的广东特色。刘眺洋先生特别要了个单间款待柳下溪和王南华。先上一壶乌龙茶,点心有笼蟹黄虾蛟,接着是芋头豆椒排骨与莲蓉小笼包还有千层黄金蒸糕。想吃的点心太多,看得王南华双眼翻花,这些天都没吃到对胃口的东西,这里的点心可以好好解解馋。主食有数种荷叶蒸笼饭与煲仔饭,任挑。
柳下溪打量着刘眺洋,此人年过花甲,下巴留有花白的长须。穿着仿古风的白色丝棉马卦,平腿白丝绸裤,黑布鞋,左手拇指戴着翡翠玉班指,身边还搁着一个烟枪,有点像是满清遗老。
客套话说过之后,柳下溪对王南华使了一个眼色。
王南华借口去拿点心,把门带关,留下柳下溪与刘眺洋。
第18章 魅影-18
王南华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一下,那位慈眉善目的长者刘眺洋还在漫不经心地转动拇指上的翡翠玉班指。那个傲慢的动作落在王南华眼里,让他觉得不舒服。每一次跟这老头儿见面,心里碜得慌,觉得这位长者像是一尊仿冒的伪劣假古董,一无用处,偏当自己金贵无比价值连城。
等王南华一走,刘眺洋这才缓慢地微眯还没昏花的双眼打量柳下溪。评估了一番,先开口打破俩人之间的沉默,笑道:“你们兄弟长得真像,血缘写在脸上。”
柳下溪笑了笑,没搭腔,尊重年长者,站起来恭敬地为他倒了杯茶。柳家兄弟除了柳逐阳,身形五官多遗传父辈,其中又以老大柳承秉与老六柳下溪容貌最相似。幸好大哥为人低调,并没有因生意越做越大而四处张扬。
刘眺洋对柳下溪恭敬守礼的态度很满意,赞了一句:“大陆真正的名门世家子弟的风范果然不一样。”
奉承他人的话,柳下溪即没兴趣说也没兴趣听,只是微笑。心里很不以为然,名门世家子弟,中国有这玩意儿吗?有也不过是自封或者他人的奉承加讽刺吧。所谓旧时代的名门世家、高墙大户都在风与尘中湮灭。现今这年代,新出产的二世祖们,不努力奋进也不过是时代的微粒,随狂风一吹便消散,哪可能变成可以夸耀世人的名门望族?再说,草根出生的先烈们用热血与生命改写了历史,并不是想塑造出一批新的权贵与望族。他们柳家人丁兴旺加起来是个大家族,子弟们各谋生路,选择去当兵、经商与做警察,仅此而已,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
柳下溪的话不多,在年长者眼里显得很沉稳。阅人无数的刘眺洋似乎挺欣赏他的,继续闲聊了几句,拿出用报纸包着的一大叠东西,推到柳下溪面前说:“柳世侄,这是你大哥托我转交给你的活动经费,十万令吉,你点收一下。”
“活动经费?”柳下溪讶意地挑眉,感觉有点像暗中收贿赂,十万也太多了一点吧。
刘眺洋笑眯了眼,满是皱纹的脸皮多了一份奸诈的味道:“你大哥说,你得知表弟失踪,出来得匆忙,身上没带足钱,特意为你转了一笔钱过来。世侄,我借给你的人不是免费,他们的工钱由你来付。打探消息,请人帮忙处处都需要用到钱。你不是精打细算的商人,不知道没钱的难处。”
“是。”柳下溪揭开报纸一看,里面全是面额100的令吉。接了过来放进风衣的内口袋,把口袋塞得满满的,感觉有点怪。心想,等一下打电话问大哥,钱如果是他汇过来的就收下,不是,则退还给刘老先生。
刘眺洋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也不瞧柳下溪,突然说:“世侄,听你大哥说你在大陆当刑警破了不少案子。”
柳下溪不知该怎么接话,心里嘀咕,大哥跟这位刘老先生有这么好的交情吗?
见柳下溪不搭腔,刘眺洋继续说:“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找出暗杀阿仆射·贾拉的真凶。我们几代华裔在关丹曾蒙贾拉家族关照,他家这一代的长男出事,我想尽一份力。本地长大,顾忌太多,放不开手脚追查。”
柳下溪没立即答应,只说:“听说官方已经结案了。”
刘眺洋冷冷一笑,放下手上的茶杯,直视着柳下溪:“官面上的事,求稳求平衡,须懂得变通,懂装痴作哑。有些事不能深查、深究,怕查到最后大家灰头灰脑都难看。我们是商家,不方便涉入案子。毕竟这块地小,砍了大树根子还在,随便一挖,底下盘根错节扎在一起。我知道,你来关丹是为了找表弟,不想多事。邹世侄心眼灵活,面相好,是有福长寿之人。”
柳下溪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回答道:“没找到我表弟,确认他安全之前,其他的事我不想涉入。”
刘眺洋多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心志坚定的青年,不会轻易动摇决定。伸手摸着花白的胡须,笑道:“那是当然。听说邹世侄跟魏伟雄一起失踪的。魏伟雄,我知道这个人,正直,身手好,头脑不错,人面也广。他们失踪的事,理由不清楚。收到消息,我也很诧异,怎么会平白消失没留下丁点痕迹呢?这关丹,水比我想的还深。世侄,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你们就跟我自己的子侄一样,千万别客气。”
柳下溪微微一笑,说:“刘伯伯,有件事正想请你帮忙。”
“哦?说吧。”
“住在酒店很不方便,我想请您安排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安全住处。”
“好说。”刘眺洋一口应承。
“还想向您要一个了解关丹各方面人物的向导。”
刘眺洋眼睛一亮,抚须笑着点头:“阿旺、阿权你见过了吧?他们熟知各个阶层的人物,符合你的要求。”
“还想要一张西马的详细行政地图,越详细越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