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洗尘的细雨
配角:柳老爷子
“这件怎样?”和齐宁从疗养院偷溜进市里来到一家高档男仕服装特卖店购物的柳逐阳,举着件白衬衫问齐宁。
“白,真白,没有一点瑕疵!”齐宁赞道。手痒,摸一摸,布料除了白还很滑,手感一流。眯起眼睛试想一下逐阳贴身穿着它与体温融合后的触感,不由得伸舌添唇垂涎欲滴。
“啪!”脑袋毫无预警挨了一下打,刚想叫屈,撞上柳三少好久没射过的鄙视之光。齐宁缩了缩脖子,暗叹病人可怜,许多幸福的福利被剥夺。
疗养院里二十四小时严密看护容不下半点个人隐私,远远不如赖在柳老六家过幸福日子。可惜他有职务在身,上下的人不容许他继续赖在民居得不到最好最恰当的治疗影响康复。最初知道他伤重不适合移动,躺了几天没断气,认定远程移动不会导致途中死亡,无人理会他的抗议,直接抬了人就走。山中无岁月,呆在山里的疗养院里无聊透顶,哪怕环境再好,医疗设备再先进也跟关在笼子里一样。三少蛮有耐心,憋了一个半月才怂恿着偷溜下山进市。成功溜出来,第一站不是去宾馆旅社而是服装店,害得他齐宁的期待破灭了。情侣之间有些心思一样,凭什么他三少装正经当假君子,自己惹来鄙视之光?
“换衣服!”柳逐阳付了帐,从头到尾一身新,恢复以往孔雀开屏样,怎么也瞧不顺眼齐宁身上那套为了偷溜偷摸别人尺寸不合的衣服。齐宁的部下做得也绝,除了病服不提供其他衣物,想要偷溜衣服是个问题。当时离开北京走得匆忙,他没来得及回家收拾衣物,清荷、老六的衣服他看不上,想将就尺寸也不合。换上合心意的衣物,才觉得属于自己的皮回来了。
逐阳选的衣服穿起来舒服,好料子贴肉透露一股温柔体贴味。换衣间里,齐宁失声笑了起来,受伤以来温柔体贴的柳三少令人不习惯,连温柔这个词也染上了他的别扭,但感觉很好很好。
“走了!”柳逐阳上下打量换好衣服的齐宁,人和衣服,怎么看怎么顺眼。他随手把装满新衣服的几个购物袋塞在齐宁手上,兴致不错,嘴里哼着歌儿,优雅地走出店子。他有一副好嗓子,唱的歌也动听,诱得店里几位女子目光闪亮地盯着他。说也奇怪,抽烟喝酒的人居然能保有一副好嗓子。齐宁有两点特佩服他:烟鬼,牙齿能保持雪白,抽再多烟手指没变黄过;近视眼,遮着掩着讨厌被人瞧出来,戴了隐形眼镜从不在他面前换镜片和保养眼睛,连睡觉也戴着。每次齐宁戴着平光镜假装近视扮斯文时,逐阳总是用憎恨的眼神挖他。
“去哪儿?”静养一个半月,齐宁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脚步轻轻巧巧,两手提着袋子如同无物。很久没陪逐阳逛街,难得的悠闲时光,只是有点担心疗养院发现人不见了追过来。
“吃!”柳逐阳叼烟在嘴,没点火。有姓齐的这个病鬼在,连烟都不能好好吸一口。跑出疗养院,得找个地方细细品品烟味。
凌厉刺人的视线!眼观八路的齐宁不动声音地移动脚步,挤着柳逐阳靠墙边走。
“怎么了?”
齐宁小声说:“有人跟踪!”
好心情被破坏,柳逐阳皱眉,恼火地道:“长了狗鼻子,这么快追了过来!”
“不是他们!敌明我暗,来意不明,别让对方发现我们已经知道被跟踪。”
这条街店面高档,都是单门独铺,来往的人不多不方便藏身。齐宁从橱窗玻璃的反射看清跟踪他们的是一个年青人。跟踪者的身姿、步伐无疑泄露了他是军人。对方咬得紧,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不知是哪方人马。对付追踪者,办法很多,但三少在身边不能随便冒险,而且自己还顶着一个重伤病患的名号,不如以静制动。
“几个人?”柳逐阳轻声问。
“一个……不止,还有辆车跟着。”一辆缓缓前行的车与跟踪者左右呼应。那辆黑色桑塔纳并不起眼,先前被他忽略了。
“干掉他们!”躲和逃不是柳逐阳的行事风格,无缘无故被人打扰气得满脸涨红眼睛喷火。他口中的“干掉”不是指夺人性命,只是想揍人一顿出气。
“怎么做?”齐宁假装闲聊地问。
“你对付车,抢了他们的车,我去拦住追踪的家伙……”柳逐阳也有他的算计:如果追踪的家伙身手好,自己打不过,只要齐宁把对方的车抢了就有胜算。姓齐的伤恢复得不错,抢辆车应该没问题。
“糟糕,掉东西了!”齐宁却突然打断他的话。
“什么?”柳逐阳迁怒地盯着没认真听自己计划的家伙。
“没拿我们换下的衣服。”齐宁的声音大,很丢脸的大。接着又小声说:“偷拿别人的衣服出逃,洗干净后还会回去叫‘借’,直接丢弃他人之物,此行为冠名为‘偷’。”
“你这家伙,去你的!”柳逐阳恶狠狠地踩了齐宁一脚。
齐宁没理会踩痛的脚背,圈着柳逐阳的手臂,涎着脸道:“我们回去找找。”
一转身,柳逐阳明白齐宁的意思了,以事实为借口直接跟追踪者面对面。
对方没有闪开,光明正大地徐徐而来,黑色桑塔纳开得不快,凭齐宁的眼力很快认出车里一张熟悉的面孔——柳老爷子?!他老人家怎么在这里?齐宁心里有疑问,脸色没有丝毫不自在的变化。
柳逐阳注视着那青年,一眼看出对方是追踪者。不是他目光独到,只因蓝衣黑裤一张扑克脸的家伙眼熟,二婶娘家的侄子,自己没被老爷子逐出家门前有过来往,二十几年没见,这小子长得像他爹。柳逐阳记忆力好,好到看到这张脸就记起二十五年前见过这家伙左边屁股上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以为那是黏上的黑豆,好心想替他弄下来,对方却羞红张脸捂着光臀逃跑了。
“俩兔崽子,怎么在屹城?”柳老爷子洪亮陡然响起,柳逐阳顺声望去才看到他坐在车上,他身边坐的人也眼熟,二婶的哥哥,青年的老爸。
“老爷子,您好,没想到在这儿偶遇。”齐宁故作惊喜地上前问候。他太有眼色了,人情世故玩得滑滑转。老爷子不主动打招呼,他不想凑上前。他和逐阳在一起,对柳家而言也不是随便能说得出口的光彩事。特别是老爷子这类炮火熏出来的老一辈,骄傲的根深扎在骨髓里,认定的事怎么扭都扭不过来。按逐阳说的,就那么一块花岗岩杵着,当自个儿是顶天立地撑天柱。三少对自家老祖宗不敬重,齐宁的家教却不容许对长者有丝毫轻慢。当然,老祖宗们不理会自己更好,一旦面对面,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否则被人吪语受质疑的是自己的家教。
“去哪儿?”柳老爷子心情不错,笑眯眯地看着齐宁。
柳逐阳心里纳闷,没水没泥,花岗岩上怎么长出朵小野花?姓齐的靠什么忽悠老爷子笑脸相待?就连老爷子的乖孙柳老六当年青葱华年听话懂事时也没这待遇。
“吃饭喝茶,老爷子有没兴趣和晚辈们凑一桌。”
“大熊,屹城哪家馆子菜好、茶好?”柳老爷子兴致很高,立即扭头问身边的中年男子。他看齐宁顺眼,心思并不复杂。他对齐家儿子越好,老对头姓齐的越憋气,比当面扇他耳光还解气。当大老爷们的荣誉从战场转向血脉延伸转向子孙擂台时,有出息的后代就是长者的骄傲,子孙中最弱最差最不成材的拐了带坏了老对头的独生子,据说被拐的还挺优秀,看起来也确实优秀。最不成器的换别人家最好的,赢了,赢得漂亮。出气,解恨!知道真相的,都去可惜怜悯老对方家去了。他柳家子孙多怕什么?一个二个孙子出轨不走正道,多的是后继人。可惜这些都不能与人分享,只能偷着乐。不过,柳老爷子对齐宁本人还是很满意,刚柔并济,是个有杀伐决断的人。别人看不出,他看得出这小子是从死亡堆里爬出来却没有迷失本性的狠角色。
车上只有一个空位,柳逐阳没有齐宁的待遇好,柳老爷子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他也懒得上前讨没趣,他落得跟没有血缘的二叔老婆家的表侄坐出租车。
“三哥,到了屹城怎么不来家里坐坐?”闲坐着无聊,青年先开口了。
柳逐阳实话实说:“我们从疗养院溜出来的,等下还要回去。”
青年怔忡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你们还混在一起没散?”
“什么话?”柳逐阳皱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问:“老爷子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青年扫了他一眼扭头盯着窗外,盯得非常专注,仿佛那里有吸引眼球的绝色佳人。
第218章 番外 自尊与骄傲-02
耐心不好的柳逐阳对准青年的后脑勺送上一弹指,“老实交待,跟踪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青年说:“哪有目的,见你们突然现身屹城,老爷子瞧见,想知道你们来干什么。”
唉,运气真差,居然碰上老爷子!柳逐阳心情低落不再搭理青年。
车开到屹城最有名的酒楼前停下,逐阳他们下了出租车,青年瞧着殷勤地搀扶着柳老爷子往前走的齐宁,眨了下眼睛,突然问柳逐阳:“柳老爷子为什么会赞同你们在一起?”
柳逐阳扁了扁嘴,回了一句:“不知道!”老爷子年纪虽然老了,但身体还很硬朗,个性也不服老,却肯乖乖地让姓齐的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才是亲祖孙呢。姓齐的怎么劝服老爷子答应让他们在一起,他是真的不知道。估计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事早已成谜。只要了解柳老爷子个性的人都想不通,为什么他老人家会同意?!就连齐老爷子那时得知消息,愤怒地一掌拍坏了一张桌子。后来,儿子的仕途没有因此事遭受打击,他纠结的心才得到舒解。
青年的父亲没跟他们一起上桌吃饭,找了个“有事”的借口离开,留下儿子当陪客,其主要作用是饭后付帐。从疗养院出来,齐宁没有钱包,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证件。柳逐阳有,进了市他立即用卡取了一大笔现金,只不过转手把现金送进给了服装店。青年留下来付帐,他们俩最开心。
柳逐阳脸皮再厚也没厚到让老爷子付饭钱的地步。所以,他们看青年的视线很热情,热情得令青年坐不下去,只能去厕所混时间。
齐宁受伤来这边疗养是机密,甚至附近山区里有隶属军部的疗养院本身也是机密,老爷子已经退休多年,消息来源有限,在此地相遇纯属巧合。老爷子这一生,活得实在精彩,经历过的战争与政治浪潮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脾气臭,个性硬不代表他没眼光,齐宁的行为举止跟正常人一样,老爷子还是一眼看出他的身体大伤未愈,元气受损,是被高手重创留下的伤。老爷子也很好奇,以齐宁现在的军阶怎么会受到伤及身体根本的重创?拖着受伤的身体出门身边连个警卫兵也没有,实在不像话。理由呢?齐宁是根油条,想从他嘴里套话,难!自家不听话的孙子根本不理会他这个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