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简小号
路星河闭上眼睛,恍惚间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某个画展上,他曾久久地盯着一副主题叫做《海》的油画。
面对海天一色极致的蓝,他心想,我最好能死在这样的地方。
结果第二天这副画就出现在客厅里。
林有匪问,喜欢吗,送给你的礼物。
他只好笑笑,心想。我总想着怎么去死,可却甚至没有独自一个人看画展的自由。
隔墙有耳,他在哪副画面前站了多久,大概都被人精确地计算过,然后整理汇报了。
今天,总算自由了。
以后再也用不着担心,再也不用总做噩梦,再也不用为自己对林有匪心存侥幸而感到懊恼。
在无数噩梦中,最可怕的那个,其实是遭到林有匪的看穿。
“你喜欢我。”
虚空中,林有匪断定。
而他则被对方不加掩饰的直白,震得灵魂都在战栗。
咬紧牙关、连臼齿都在上下摩擦,只能虚弱地反驳:“怎么可能…… ”
可不知怎地,那尾音突然就发起颤来,接着是突如其来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掉出来。
路星河突然被诘问的内心,涌出和理性背离的答案。
即使被那样对待,即使知道对方就是个魔鬼。
在恐惧与焦灼中却还是爱着他的自己,实在是太悲惨了。
第157章
第二天一大早, 沈听就到了精卫。
前台值班的仍然是眼熟的那名护士长, 见了他特别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以前她看不惯沈听的打扮,自从沈听借口楚淮南喜欢黑发为由把头发染回来之后,这位中年妇女同志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黑发的沈听英挺帅气, 笔直的腿紧窄的腰,是个人见人爱的正经大帅哥。
护士长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他却笑得挺勉强。
深觉自己掉入了精神病犯案无需负责的怪圈之中, 昨天晚上沈听几乎一夜没睡,凌晨皱着眉给常清发消息,约了他在精卫见面。
刚一进门, 还没坐下, 沈听就已经把想了一晚上的疑问问出了口:“正常人有办法通过伪装成精神病犯案以此逃脱法律制裁吗?”
常清正低头翻着沈听带来的部分案卷记录,表情非常的严肃:“装疯卖傻并不困难, 但精神病诊断是有一套专业方法的,要想要骗过专业的神经病鉴定程序可能性几乎为零。”
“几乎为零?那也就是说并不是的完全没有可能?”
刑侦专业出身的沈听对细节有着近乎偏执的执着。
常清没有立刻回答,只顾着看手上的那些文件, 他的速度很快,而且完全不纠结于案卷内的案件细节, 几乎是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只有在遇到精神鉴定的报告时,才会多看上几眼。
看的案子越多, 这位拿着高级津贴的国家级专家面色愈发的阴沉,最终将已经草草翻阅过的案卷,重重地放在手边的矮桌上。
“精神病的患者除了会出现一些精神方面的症状, 在自身机体的其他方面也会有一些相应的症状。因此要确诊病例,我们常常会要求病人去做一些生化以及X光、核磁等等的检查项目。通过对病人血液里某些生化指标和对脑成像等检查获得相关的依据。”
沈听眉头略皱,“你的意思是,精神病的病患血液和脑成像也会异于常人?”
“没错。”常清指了指被他合在桌上的案卷,“我大致看过了,在这些案卷里涉案的病患,精神疾病或多或少都让他们的身体有了些实质的器质性的变化。”
沈听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常清继续道:“除了当下的检查,司法鉴定精神病还需要另外一个重要的依据,那就是被鉴定人的精神病史。”
换言之,如果一个人之前从来没有精神病,却在违法时突然发病,那么是很难被鉴定为有限行为责任人的。
他接着说:“当然如果有心造假,其实一切都有操作空间。”
这句话,让一直垂着眼睛的沈听抬起了头。
常清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齿冷道:“但在这些案卷中,从案发前的邻里证词、涉案凶犯的精神病史,到案发后的司法鉴定,答案指向都相当的统一,那些案犯确实都是精神病患者。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想办法操作一次很简单,两次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如果数十年间,数目众多的案件都是这样的鉴定结果。沈听,从我的专业角度出发,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觉得这些案子都是巧合?”
常清摇头:“不,我认为存在人为的影响,但被操控的并不是这些病人的鉴定结果……”
作为心理专家常清很少在咨询者面前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发着抖。
“被操控的可能是这些病人本身。”
沈听神色一凛:“你的意思是病理报告是真的,鉴定结果也是真的。那些犯罪者的确都是精神病人,但他们是被人利用了?”
……
路星河到医院时,已经没有自主呼吸了。
随车的戴医生一路上都在为他做补液治疗,车上的呼吸机也是现成的。因此到医院时,尽管情况危重却不至于被当场宣布死亡,总算还有一线希望。
经过粗略检查发现,他身上有一百二十多处开放性伤口,失血过多让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都干瘪了,戴医生和一直抱着他不肯松手的林有匪浑身都是血,推着护理床的护士都吓了一跳,促声问:“到底有几个人受伤?”
林有匪的脸色也灰白,车上所有的医疗资源都给了路星河,他完全忘记他自己也受了伤。
戴医生挥汗如雨,急道:“两个!危重的这个已经没有自主呼吸了!我已经上了呼吸机,也补了一袋液,病人是O型血,伤口在右上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