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 第187章

作者:四下里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对面宽大的书案后坐着一名大约弱冠年纪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纱地彩描花鸟纹大袖衫,外面套一件黑色宽袖直领对襟褙子,肩膀微宽,头上一条镶金嵌宝抹额珠光闪闪,映得眉心温润盈盈,那张没有多少表情的面孔轮廓精致,肌肤如玉,面颊上的疤痕已经淡化无踪,不留半点痕迹,也早已经脱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眼眸中时不时地闪烁出冷厉锋锐的精光。

案上摆放的各种物品井然有序,光滑的案面更是一尘不染,北堂戎渡手中执笔,姿势端正,正仔细地写着什么,一时间室中没有人说话,只有毛笔在纸张表面轻轻划过所带起的极轻微声音,钟愈默默地端详着这个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对方看上去显得十分干练,也很认真。

未几,北堂戎渡直起身子,轻轻吐出一口气,将手里的笔搁下,又吹了吹纸上的墨字,确认干透了之后才将其合上,钟愈见状,忙上前替他将各种物品一一归类放回原来的位置,收拾整齐,又端过旁边搁着的金盆,里面是已经温热下来的清水,兑了淘澄干净的花汁,散发出淡淡的芬芳,北堂戎渡把手伸进水里,清澈的温水越发显得他一双手皎白胜玉,钟愈双手捧着毛巾在旁等候,北堂戎渡在水里洗了洗手,然后就把两只的手放在毛巾上,钟愈立刻细细地给他擦干上面的水渍,一面说道:“……今日去法华寺进香,不如我陪殿下同去?”

“……不必了,你乃是外官,并非东宫属官,孤与你之间有私交的事情不能被他人知晓,总要留点私下里的底牌。”北堂戎渡微微抬起头,两只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青年,徐徐说道,钟愈面上微带赧色,道:“是我莽撞了。”北堂戎渡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向前靠了靠,将双手随意摆在案面上,说道:“自从前时逆贼谋刺一事发生,朝廷上下实行清洗,扫除内应,到如今自然空出了一些位置……钟愈,孤上次跟你说的事情,目前已经有了眉目,等不久之后你兼任虎卫营大统领之时,就要替孤将这股武力牢牢掌握在手心里。”

钟愈闻言,顿时不自觉地微微将腰身挺得笔直,表情也严肃起来,黑色的眼睛里有着柔和与坚定,道:“北堂你只管放心,我自然为你办得妥妥当当。”北堂戎渡捏了捏袖口镶着的红色繁花宽边,深邃灼亮的眼瞳微微敛起,道:“……总而言之,不要让孤失望才好。”他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根纸烟点燃,送进嘴里吸着,夹住烟头的手指修长而平稳,没有一丝微颤的迹象,彼时一缕夹杂着湿润水气与花木清香的风从外面钻了进来,顿时拂开了北堂戎渡周围的纸烟所制造出来的淡淡烟雾,北堂戎渡起身走到了长窗前,就见窗外细雨绵绵,有微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入,北堂戎渡伸出一只手,接了些许雨丝在手,只觉得凉津津的,不觉微微一笑,笑容当中丝毫看不出多余的感□彩,说道:“……差不多时辰也该到了。”

一时间钟愈从侧门出去,由一个小太监领着悄无声息地离开,北堂戎渡关上窗子,又略略整理了一下衣冠之后便从书房中走出,此时外面雨丝清清凉凉,北堂戎渡出了走廊,被飘飘洒洒的湿润凉意一激,顿时胸中就是一畅,头脑清醒了许多,伺候在外的几个太监连忙撑起了油伞,将北堂戎渡遮在伞下,蒙蒙的细雨中,北堂戎渡上了软轿,沿着长长的青石路而去。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霏霏细雨中,街上几个孩童嬉戏打闹着,炫耀自己刚刚学来的诗句,却说此时尚且不到午饭的时候,京中一家酒楼里客人寥寥,二楼临窗的雅座坐着两个容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其中一个中年人脸色蜡黄,颔下留着短须,对面坐的则是一个容貌呆板的青年,两人看上去应该是一对父子。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并一壶酒,父子两人对坐着饮酒吃饭,却是易容过的北堂陨父子,眼下四处都张贴着二人的画像,若是白日里想出门,就须得乔装改扮一番,不以真面目示人。

此时沈韩烟显然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只执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慢饮,目光飘忽,北堂陨坐在他对面,也不说什么,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一阵喧哗,沈韩烟手中的杯子微微一顿,既而就将酒杯放在桌上,向窗外楼下看去,他所在的位置居高临下,只这么顺着窗户往下一望,便将大街上的所有事物一览无余,就见原本行人撑伞往来的街道上,此时却已遥遥走近一支队伍,前头有兵丁执鞭大声喝道,将行人驱向一旁,把路给清出来,不远处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临近,骑在马背上的是清一色身着薄甲的骑卫,腰板挺直,威风凛凛,其余的侍卫亦是目不斜视,人人神情严肃,腰挎长刀,目不斜视地列着队伍向前而行,只听脚步声整整齐齐,丝毫不见杂乱,队伍中簇拥着一辆极大的华贵马车,饰以明黄的车帏,在细雨中辘辘前进,只看这马车的样式,就知道显然是太子出行了,四周的百姓见状,纷纷都避向大道两边,让出中间一片空阔的路来,从酒楼上看去,众多侍卫密密麻麻,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沈韩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街上的那辆马车,一直看着那车子渐渐走远,面上神情似喜还悲,此时有柔和的风将细密的雨丝从窗外吹入,星星点点地扑到他的脸上,就仿佛是有了泪一般,正值这时,坐在对面的北堂陨将目光从大街上收回来,看见沈韩烟如此,便忽然冷冷哼一声,轻描淡写地道:“……看有什么用,身为男儿,你若真有本事,便将人抢在手里又有何不可!”沈韩烟微微一顿,却不说话,只拿起杯子慢慢抿了一口酒,北堂陨见状,想到昨夜自己潜入皇宫之事,面上便露出了诡异之色,似笑非笑拿过酒壶替自己重新倒满,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北堂尊越……北堂尊越……嘿嘿,我的好二弟,你我之间,只怕一辈子也撕掳不清了……]

北堂戎渡自法华寺进香返回之后,雨早已经停了,出了太阳,大地之上一片灿烂之色,一时北堂戎渡回到东宫,刚走到二层宫门处,早等候在侧的几个太监已经围拢上来,服侍北堂戎渡登上步辇,其中一个太监禀道:“……殿下,皇上先前已经到了,此时正在殿下寝宫处。”北堂戎渡微微一愣:“哦?父亲来了?”一时摆摆手:“……那就脚程快着些,孤这就过去。”

却说正当北堂戎渡从那太监处得知北堂尊越已至的时候,他回来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北堂尊越的耳朵里,此时北堂尊越正在廊下修剪着一棵北堂戎渡平时十分喜爱的桃树,有几个宫人蹲在树下,不断拾捡着从树上被北堂尊越剪落下来的零碎枝叶,放入小筐子当中,不远处,有悠悠丝竹之声传来,伴随着女子婉约的歌唱,周围服侍着的太监宫女皆是小心翼翼伺候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这个时候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一阵风过,落红成阵,北堂尊越的表情平静而悠闲,一面听着小太监禀报北堂戎渡回宫之事,一面漫不经心地继续修剪着树枝,道:“……既然戎渡已经回来了,就叫厨下把先前预备的吃食下锅,朕等一会儿就和他一起用。”

身后一个太监躬身应了一声,即刻便快步而去,又过了一阵工夫,忽然就有细碎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传过来,片刻之后,就见北堂戎渡带着几个内侍从走廊走了过来,朝这边而行。

北堂戎渡乘步辇刚到了自己的寝宫处,就听到风中隐隐传来的琴瑟歌曲之声,北堂戎渡见状不由得微微一笑,下辇带人过去,一时间穿过几道回廊,只听女子黄鹂般的声音清凌凌而唱,此时清风徐来,一曲终了,袅袅余音未散,北堂戎渡徐徐踱步到正拿着银剪给桃树修剪枝叶的北堂尊越身边,含笑道:“……爹真是好雅兴。况且既然要来,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北堂尊越闻言,顺手就将手中的剪刀递给身旁的小太监,接过宫女奉上的丝帕擦了擦手,这才看向北堂戎渡,挑眉而笑:“……回来了?正好,朕已经命人准备了吃食,随朕进去用些罢。”北堂戎渡抚掌笑道:“还是爹知道我的心思,寺里的和尚弄的都是些素斋,没什么胃口。”

三百四十二.可敢前来一晤

北堂尊越顺手就将手中的剪刀递给身旁的小太监,接过宫女奉上的丝帕擦了擦手,这才看向了北堂戎渡,挑眉而笑:“……回来了?正好,朕已经命人准备了吃食,随朕进去用些罢。”北堂戎渡抚掌笑着道:“还是爹知道我的心思,寺里的和尚弄的都是些素斋,没什么胃口。”此时天光明净,日光仿佛水一样落下,北堂戎渡姿容俊雅,眉目清朗,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北堂尊越轻轻一拍他的脑袋,哂道:“……这是自然,你眼下才十九,还有长身子的余地,不吃肉怎么行。”北堂戎渡笑吟吟道:“是啊,我近来也觉得自己好象有点长高了,虽然不太能看出来,但是再过上几年,我觉得就应该差不多和你一样了,我记得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和我现在就几乎是一个样子的。”北堂尊越拍了一下北堂戎渡的肩头,温言道:“跟朕进去罢。”

父子两个说着话,一面便向里面走去,一群内侍和宫女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的一段距离之外,紧紧缀着,北堂尊越面上的表情十分温和,与北堂戎渡喁喁说着话,二人脚下不急不忙地在走廊里走着,此时阳光灿烂明媚,铺天盖地洒下来,照得周围尽是一派宁静的美丽之态。

两人进到一处偏殿内,周围十数根立柱撑起,上面雕刻着金龙图案,墙上除了风格淡泊的壁画之外再无其他,中间流淌着一汪清泉,清澈见底,灌满了浅水池,水中游动着一些颜色各异的小鱼,游得活泼,殿内没有熏香,却摆放着一溜时新花卉,淡淡的馥郁花香弥漫周围。

二人相对而坐,少倾,宫人便送上刚刚做好的精致吃食来,北堂戎渡脸上带出淡淡微笑,修长的手掌搭住酒壶,拿起来亲手倒了一杯酒,顿时酒香四溢,北堂戎渡将杯子递给对面的北堂尊越,一时间眼波微转,笑着说道:“……呐,既然你让人给我准备了吃的东西,知道惦记着我,那我也投桃报李,现在便伺候你喝酒,很公平罢。”北堂尊越见北堂戎渡用手捧了酒盏,杯中酒水呈翠绿,微薰的香气淡如雾,手上那雪白的肌肤倒比这最上好的细瓷杯子还白腻了几分,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一面伸手接酒杯,却趁机用指头在北堂戎渡的手背上轻轻勾了一下,十分狎昵,却故意调笑道:“……朕还不曾喝上这酒,便已经觉着醉起来了。”

北堂戎渡从来不是什么面嫩的毛头小子,虽然知道北堂尊越调笑,却自然是不以为意的,只笑吟吟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道:“我今天还格外又上了一柱香,许了愿头……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么?”北堂尊越端起酒杯,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眸光深邃如潭,幽远而引人,隐隐透出一丝金色,只哂道:“今日的酒似乎特别好些。”一时放下茶杯,神态悠闲:“……许了什么愿?自然是你和朕长长久久地在一处,事事顺心,朕猜得可对?”北堂戎渡听了,抬起头欣然一笑,嘴角微微一翘,抿了嘴笑道:“……没意思,你怎么一猜就猜到了,没趣。”

北堂戎渡说着,先喝了一口美酒润了润喉咙,之后才略略挽了一下袖子,从盘内取了一只虾慢慢剥着,他如此衣袖一挽,便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腕,上面戴着一串血红的玛瑙佛珠,衬得肌肤更是白得耀眼,北堂尊越瞧见了,便神情懒懒地哂道:“……你的心思又岂能瞒的了朕?朕连猜都不必猜,自然就能知道你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此时窗外吹进来的风中带着丝丝的清凉,令人惬意之极,北堂尊越脸上罕见地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戏谑道:“莫非你没有听过‘心有灵犀’这一句不成?朕自然知道你心里会想些什么东西。”北堂戎渡闻言,‘嗤’地一下笑出声来,用手指不轻不重地在男人的鼻尖上戳了一下,说道:“……大言不惭,不害臊,谁跟你心有灵犀了。”光影斑驳中,北堂戎渡周身散发着一种异样的美感,北堂尊越愈看愈爱,禁不住顺手捉住对方的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掌,握着这只光滑细腻的温热右手不住地缓缓摩挲,北堂戎渡微微垂下眼睫,低笑道:“……你还让不让人吃东西了?”

北堂尊越听了,这才把他暂时松开,拿过桌上放着的一双象牙筷子塞在北堂戎渡的手里,温言道:“饿了罢?先吃些东西再说。”说着,又看了北堂戎渡一眼,含笑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却是把对面的美人当做了下酒菜一般,又哂道:“秀色可餐。”一面轻笑说着,一面伸手去摸对方雪白的手腕,但北堂戎渡却微微一避躲开了,顺手将剥好的虾塞进北堂尊越嘴里,温言道:“我发现你如今倒是很知冷知热了,连我去进个香也能想到那种和尚住的地方弄的清汤寡水不合我胃口,记得吩咐人给我做点东西等我回来吃……以前你很少会这么细心的。”

北堂尊越听了这话,不觉笑了笑,笑声低沉间带着特有的磁性,他抬眸看向北堂戎渡的瞬间,光线明媚斑驳的疏影里,那英俊面孔上的笑容温暖如春,道:“……可能是朕从前年纪还有些轻罢,倒也不怎么会照顾人,到了现在,总也应该长进不少了,不然岂不被你抱怨死?”北堂尊越说着,到底还是捏住了北堂戎渡温热的手腕,用指头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俊美的面孔上泛起几分似笑非笑之色,北堂戎渡闻言,眼睛里就泛起了一抹温润明净的笑容,让人见之心喜,他给自己也剥了一只虾吃了,这才将目光转向北堂尊越,含笑微微道:“……谁抱怨你了,我可没有,再说了,我哪还敢抱怨你?”北堂尊越满面溺爱之色,用手刮一刮北堂戎渡的鼻子,嗤笑道:“……你不敢?你的胆子一向都大得很,这天下间还能有你不敢的事?”

一时父子两人相对而坐,一面谈笑一面吃些东西,实是享受生活,少倾,二人用过食物,北堂戎渡洗了手,蹲在浅池闲闲撩水,水里的鱼颜色十分鲜艳,都是珍罕的品种,尾巴迤俪一摇便如同一把绸扇展了开来,极为好看,池底铺着雨花石,北堂戎渡伸手逗弄着鱼,却忽然开口道:“……听说昨夜宫中有刺客潜入,还去了你的乾英宫?”北堂尊越正在漫不经心地给窗畔金架子上的两只红嘴相思鸟喂食,闻言微微一顿,眼中幽光闪现,道:“……不错。”

潺潺的泉水清澈见底,一时殿内只有鱼儿不时甩尾溅起水花的声音,胶凝的气氛微微叫人有点儿屏息,北堂戎渡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唇角浮上一丝冷笑,有若寒冰,与殿中的平和宁静之态全然不符,旋即整个人就平静下来,道:“……照我看来,除了北堂陨那个疯子之外,应该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人了罢。”北堂尊越有须臾的沉静,既而眼中闪过杀意不掩的幽光,冷然道:“自然是北堂陨……莫非他以为自己单枪匹马潜入宫中,就可以伺机行刺得了朕?”

“此人一日不死,就是一个祸患,总让我心里扎着一根刺……不除不快。”北堂戎渡面色阴沉不定,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上已经消失不见的伤痕,满目都是阴沉怒色,此时殿外风声簌簌,撩拨得树上花叶纷纷而下,北堂尊越放下鸟食,走到北堂戎渡身旁,眼底原本的寒冷之色逐渐融化,道:“……好了,还想着他干什么,朕又没什么事,这天下虽大,又有谁伤得了朕?”停一停,脸上忽然多出一层阴隼的杀意:“昨夜算他运气好,下次若是北堂陨此人再出现在朕面前,又岂能容他脱身!”北堂戎渡站起身来,轻声道:“北堂陨此人,我定要杀他……他当初那般辱你,我若不能亲手杀了他,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我不许他死在别人手里。”北堂尊越柔和了神色,自身后环住了北堂戎渡,温言道:“……这么在意朕?”

北堂戎渡脸色微微一柔,消了杀气,却转身用手轻轻抚摩着男人的脸庞:“你明知故问……再说了,就算真的要有人辱你伤你,那也只有我才可以,其的他人没有这个资格……我不许。”

却说北堂戎渡刚回东宫之际,宋妃正歪在一张靠窗的软榻上做绣活,旁边两个贴身宫女聚精会神地帮着配线,墙角一尊青铜大鼎里燃烧着香料,室中到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百合花香气,让人闻了神清气爽,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一个内侍匆匆走进,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禀告给宋妃:“……娘娘,奴才刚刚得到前面的消息,说是太子爷已经回来了。”

宋妃听了,神色顿时微微一动,既而一面从软榻上缓缓直起身来,坐正了身子,一面放下了手里做了将近一半的绣活,面上若有所思的模样,如今册立太子妃一事在私下里一直被众人暗中议论着,宋妃自己也是十分关注,今日北堂尊越方至东宫之时,宋妃便立刻想到了这件事情,她哪怕就是不为自己与家族着想,但身为一个母亲,她也一定要为自己的儿子着想一二,自己若是不能成为北堂戎渡的正妻,那么以后她的儿子北堂润攸,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成为北堂戎渡的继承人?此时北堂戎渡既然已经回来,那么这父子二人是不是会谈及此事?

其实若是当真说起来的话,宋妃对于现在的生活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丈夫对自己并不见如何宠爱,但应有的关照却是从来没有少过的,再加上有儿子傍身,如今又多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北堂佳期,有这么一双儿女绕在膝下,漫长的宫中生活也变得容易打发了,就是眼下太子妃之位空缺一事让她心里有些拿捏不定:自己和谢妃都有儿子,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差距。

不过对于此事宋妃还是知道轻重的,也很明白这里面的分寸究竟应该怎么掌握才不至于出差错,虽说她十分关心这件事情,但也从来没有在北堂戎渡面前提过半句,甚至还曾写信命身边的太监送去家中,在信上反复叮咛家人小心行事,不可在此事上做些什么,只静候就好。

思索了片刻之后,宋妃抬起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拢了一下鬓发,对那进来通报的太监吩咐道:“今日皇上究竟为何会忽然来此……命人过去打探一下消息罢,看看到底是什么缘故。”

身为三位侧妃之一,宋妃在东宫自然会有着自己的人脉,有时候派遣心腹出去打听一下消息之际也往往都能够打探出来,毕竟她地位不同,身为侧妃,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并不过分,其余二妃也是如此,对于这种事北堂戎渡也是知道的,不过只要不越过他的底线,那么就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此时那太监得了令,便躬身应了一声,随即缓缓退下,就准备向外走,去打听消息,但就在这时,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突兀地道:“……慢着!先不必去了!”

那太监闻声立刻就停下了脚步,转身回来:“……娘娘?”宋妃微微蹙起秀眉,神情略有些复杂,似在迟疑,未几,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作出了决定,摆摆手说道:“……算了,你也不必过去打听了。”那太监听了,虽然有些费解,但也只是应了一声,便悄悄退了下去,其实宋妃这样忽然反悔,也是因为自己需要顾忌的事情实在是很多,虽然她嫁与北堂戎渡已经多年,又为对方生育了一个儿子,彼此之间的感情也还不错,北堂戎渡一向对她比较照顾,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不学会避一避嫌的,究竟什么样的事情可以插手,什么样的事情不可以,她心中还是很清楚,若是一般事情也就罢了,打探消息也不算过分,但事关太子妃一事,已经算是政事了,而内宫妇人向来最忌讳干预政事,在这方面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走错一步。

一时间宋妃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淡淡的,她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绣活,静下心来开始继续做针线,一面问道:“……郡主和聚儿呢?怎么还不见回来,莫要在外面玩野了。”说着,吩咐身旁一个宫女:“去叫他们回来吃点心罢,下午再睡上一觉。”宫人答应着,很快便出去了。

“喂,跟你说正经事呢,快点……你快点啊,怎么忸忸怩怩的,又不是没有过,真是的……”

殿中只听得有人喁喁私语,北堂戎渡笑吟吟地绕到北堂尊越身旁,两只手挽住男人的脖子亲昵,北堂尊越几不可觉地挑了挑眉,好笑地揉揉他的头发,就要把对方的手捉住:“刚吃过东西没多长时间就开始想这调调儿,嗯?”北堂戎渡一双眼睛明亮得有些晃人,蓝白分明,洁净无比,甚至好象还有着润泽的水气,他再次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调笑着道:“……那又怎么了,难道你没听过‘饱暖思淫.欲’这话?”北堂戎渡说着,伸手搂住了北堂尊越的腰身,将自己的脸庞微侧着贴在对方的脖子上,眼睛微微半阖起来,雪白的脸上似有坏笑之色闪过:“快点,一个大男人忸忸怩怩的做什么,我就是想抱抱你而已,又不是要命的事。”

北堂尊越的声音似乎透过胸腔传出来,比平日里多带了些笑意:“不行,除非……是朕抱你。”北堂戎渡听了,便扭了扭身子表示不满:“凭什么啊,也太不公平了,上次明明已经是你了,这次轮也应该轮到我。”北堂戎渡说着,扭动的身体让宽松的衣领更敞开了些许,露出一小片雪白的锁骨,北堂尊越深深叹了口气,一只手顺势插到北堂戎渡的衣襟里面,轻轻一摸就捉住了一粒小小的突起,在指尖处摩挲,声音里有太多的宠爱与爱恋:“……还淘气。”

即便是男子与女子不同,但是那个地方也一样是比较敏感的位置,被人这么肆意把玩着,自然就觉得很有些不对劲,北堂戎渡的脸渐渐热了些许,眼神亦是一暗,挺着腰板说道:“喂,你别动……”北堂尊越意态闲闲地抱他在怀,手指不断轻揉着那光滑的胸膛,一面低下头温柔地亲吻着情人,北堂戎渡微微哼了一声,一只手下意识地抠着男人的肩膀:“别碰,痒……”北堂尊越眼中似乎有笑意,修长的手指顺便扯开了北堂戎渡的衣带,嘴唇一路向下,轻吻他胸前的一抹红,北堂戎渡眉头蜷了起来,低声道:“喂……”北堂尊越温柔抚摩他的身体,带着漂亮骨节的手摸过对方相对比较敏感的胸膛,轻笑道:“……刚才不是还想和朕亲近么,怎么现在倒怂了?”北堂戎渡埋首在北堂尊越怀里,轻轻哼了一声:“你才怂了……”北堂尊越莞尔,噙住情人的舌头细细吮吸,北堂戎渡含糊哼哼着:“唔……嗯唔……你耍赖……”

北堂尊越笑道:“朕哪里耍赖了?”一边说着,一边眨眼的功夫就将人抵到了旁边的墙上,北堂戎渡如今已经是成年人,但与北堂尊越相较之下,身体就显得略略精瘦了一些,尤其腰上紧束着的腰带更是把腰线彻底勾画出来,虽然不是女子那样的盈盈一握,却完全显露出年轻男子柔韧的线条,北堂尊越用右手细细抚摸着北堂戎渡光滑如绸缎般的长发,同时唇舌凑过去贴缠,吻上那柔软的唇瓣,又渐渐地朝下而去,北堂戎渡本能地觉得很是舒服,不禁轻轻哼着,不自觉地便把腿微微分开了,随即只觉得下面一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裤子就已经被剥下,滑落到地上,很快,北堂戎渡劲瘦的腰肢便被微微捧住,北堂尊越轻吻他的肚脐和小腹,下一刻,还没什么反应的那个地方便被男人含住了,北堂戎渡顿时不知道舒服还是难受地微弓起腰,两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你怎么……喂,谁让你这么快……”北堂尊越闻言,体贴地放开,转而起身将北堂戎渡抱住,亲吻他的额头,两人彼此相拥着,北堂戎渡顺从地偎依在父亲怀里,忽然就笑了,说道:“你这个人……”北堂尊越顿了顿,抱紧了他,道:“喜欢朕这样么。”北堂戎渡贴着男人的胸膛,湿润的嘴唇几乎毫不犹豫地出声道:“……嗯。”北堂尊越听了,便再次吻住北堂戎渡,将其抱进怀里,一路吻下去,逗弄那殷红的乳首,北堂戎渡略略有点儿晕红了脸,血流鼓噪着,模模糊糊地说道:“爹,我很喜欢你……”北堂尊越分开他的腿,深深亲吻那大腿内侧娇嫩的肌肤:“朕知道……谁也不能从朕身边将你夺走,谁都不可能。”北堂戎渡有点微促地喘息,头颅下意识地向后仰去,指尖微加了力度,死死扣住北堂尊越的肩头,夹紧了腿,潮热而血气的脸庞也微微转到了一边去:“爹……”如此亲密的行为,足以填补上所有无法抗拒的空虚,青年的眼里有些湿润的水气,诱人之极。

北堂戎渡雪白额头下一双晶亮的眼睛半睁不睁,睫毛微微抖索着,敞开半散的上衣挂在身上,下面的衣摆遮住了臀部,但光.裸的双腿却完全暴露出来,雪白无瑕的肌肤越发凸显出遍布其上的通红吻痕,十分情.色而靡乱,北堂尊越不断吻着那光滑的肌肤,低头埋进儿子的两腿间,北堂戎渡有些不适,扭着想躲开,却被男人强劲的双手紧紧握住腰身,他低头看着单膝跪在自己身前的北堂尊越,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对方一头华美无匹的长发以及头顶的金冠,北堂戎渡的眼睛还清澈着,眼神却多少有点焦距变乱,他慢慢弯下了身子,抱住对方的头颅,自己却不太清楚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渐渐脸红了,表情隐忍而愉悦,只觉得心里有火要烧上来,恰逢此时北堂尊越抬起了头,便看见了北堂戎渡的这个模样,立刻就知道对方已经很想要了,不过北堂尊越并不忙着满足儿子,他更想多看看儿子的这种动人表情,想了想,右手便点在了北堂戎渡的腰眼附近某个位置,轻轻揉着,将内力柔和地输入,北堂戎渡顿时只觉得一股温暖的热流一丝丝涌进身体,在丹田里流转,弄得人从小腹里升起酸酸麻麻的感觉,颇为销.魂,北堂戎渡忍耐不住,大口大口地开始喘息,脑子也有点昏昏沉沉,便夹紧了双腿,觉得下面几乎烧得有点发疼,懊恼道:“别玩了……”北堂尊越听了这微带抱怨和哀求的声音,突然就很想把自己埋到这具身体里,用力地把这人撞得散了架,但北堂尊越还是忍下了这个念头,见北堂戎渡确实有点守持不住了,便一只手在那腿根处轻轻揉动,北堂戎渡正微皱着眉头,突然间却促哼一声,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温暖湿润的地方含进去了,不断吞吐,他急促地唔唔嗯嗯哼着,喉头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脑海里一片空白,脸上也已经染出了红晕,十指不自觉地抓着男人的头发,每当这样被北堂尊越服侍着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刺激无比,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愉悦,更是精神上的,一想到北堂尊越这辈子就只会给自己做这种事,北堂戎渡的心里就觉得真是快意难言,带来的刺激远比身体上感觉到的更加强烈。

慢慢的,殿中开始有湿漉漉的暧昧声音在空气里反复回荡,北堂尊越的手一面抚摩着情人微微抽搐的大腿,一面将口中的火热东西一吞到底,其实这样并不好受,但只消一听到北堂戎渡断断续续的轻哼,那一点儿不舒服的感觉就立刻烟消云散了,不知过了多久,北堂戎渡低低呻吟着,坚毅的下巴原本尚有几分倔强凌厉的弧线,此时却统统融化成了春水一般的无形轮廓,忽然间就抓紧了北堂尊越的头发,挣扎着说道:“……爹,快了……你快点退开……”北堂尊越闻言,便吐出嘴里的那.话儿,转而从袖内摸出一条雪白的帕子,垫着手握住那个物事,用手温柔搓弄着,很快,北堂戎渡再也忍耐不住地释放出来,北堂尊越熟稔利索地用帕子擦个干净,这才帮北堂戎渡把裤子给重新提上去,又绑紧腰带,把衣服略略整理了一下。

释放后的北堂戎渡眉心紧皱,片片晕红从脸蛋一直蔓延下来,薄唇也微微张开着,喘息出来的热度仿佛火烧一般滚烫,扑出了薄薄的潮湿水气,显得格外惹人,北堂尊越轻吻上他的唇,柔缓地吸吮,十分温柔,北堂戎渡的舌尖被含着,忍不住就痒得笑了,北堂尊越便放开了他的嘴,转而去吻那薄嫩的白生生耳垂,几丝鬓发顺着耳朵流泻而下,仿佛充满诱惑,北堂戎渡低声笑道:“……要不要我也帮帮你?”北堂尊越抚一抚他的耳根,道:“今日便算了,朕还有事要议,兵部的那几个人差不多该到了,朕也应该回宫了。”北堂戎渡听他要走,心里有些不舍,但他毕竟不似普通人,又哪里会做那等小儿女情态,于是只替北堂尊越整一整头上的金冠,温言道:“那我送送你罢。”北堂尊越在他唇上一吻,眼内笑意鲜明:“……好。”

却说那厢宋妃息了打发人去探听消息的心思之后,便用心继续做针线,未几,去寻北堂佳期与北堂润攸的宫人回来,身后却袅袅跟着一个宫装女子,手里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正是牧倾萍,宋妃见了,忙放下绣活,起身去迎,道:“原来是牧姐姐来了。”一时两人彼此见礼,牧倾萍道:“……方才佳期他们去了我宫里玩,倒是让妹妹担心了。”宋妃盈盈笑道:“哪里的话呢,既然是在姐姐宫中,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方才还以为他们不知道在哪里野去了。”

进了四月,淅淅沥沥的几场雨过后,空气里一片清爽,两人分了宾主坐下,彼此闲话家常,北堂佳期则与北堂润攸在不远处嬉闹玩耍,不时有清脆的笑语声传来,两个女人一面含笑看着孩子们快乐玩耍的情景,一面随口聊着天,牧倾萍见北堂佳期手里抢了一个娃娃满脸得意地跑着,引后面的北堂润攸来追,便扬声道:“……露儿慢些跑,仔细摔了!”一旁宋妃见孩子们追逐打闹,玩得十分热闹,便笑着说道:“一转眼郡主都这么大了,只怕再有几年就是大姑娘了。”牧倾萍面色沉静如水,淡淡道:“旁的也无所谓,只盼她平安无忧地长大就是了。”

正说着,外面忽有太监禀报:“娘娘,殿下到了。”二女听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下一刻,北堂戎渡已跨了进来,身披猩红团龙长袍,前时他送了北堂尊越离开东宫之后,自己回去沐浴换衣,这才来到宋妃处,想看看一双儿女,眼下目光所及之处,见牧倾萍也在,便微微一顿,神色如常道:“……好热闹,原来都在。”宋妃含笑福了一福,道:“妾身正在和牧姐姐说话呢,爷便来了。”正说着,北堂佳期拉住北堂润攸胖乎乎的小手,两个孩子跑了过来,拽着北堂戎渡的手笑声如铃,甜甜道:“……父亲!”北堂戎渡笑了笑,弯腰挨个亲了亲,温言道:“……孤和你们母妃说话,佳期跟弟弟玩罢。”两个孩子懂事地点点头,继续玩去了。

一时宫人送上茶来,北堂戎渡随手取来喝了一口,转脸对宋妃道:“佳期现在养在你宫里,近来你这里可缺些什么不曾?”宋妃盈盈浅笑:“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心里都记挂着郡主呢,一应送来的东西都是上上等,哪会缺什么呢?”北堂戎渡点了点头:“……这就好。”

三人说了一阵话,末了,北堂戎渡起身道:“孤还有事,这便回去了,你把孩子们照顾好。”宋妃含笑答应着,北堂戎渡却忽然看向一旁的牧倾萍,貌似很随意地道:“跟孤一起走罢。”牧倾萍听了,微微一顿,随即就走到了北堂戎渡身旁,宋妃便亲自将二人送出了自己的宫室。

彼时天光明媚,北堂戎渡与牧倾萍一同在路上徐徐前行,未几,走到一处桃林旁,四周飞花如雨,北堂戎渡停下脚步,忽然对牧倾萍道:“……近来很多人都在暗中议论太子妃一事,你想必也是知道的。”牧倾萍微微点头,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这种事,自然是知道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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