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爆弹
严锐夹着一筷子肉,抬起来,靠近他的嘴唇。杨竹睁着眼睛,一下张嘴向前把那筷子菜咬进嘴里,动作太大扯到脸部肌肉,一边嚼一边脸色扭曲。
严锐的筷子又点着那个鸡腿,道:“想吃吗?”
原本在教室里和人打架的时候杨竹以为自己可能今天都不会开心了,要愤怒个一整天,但才过了几十分钟,所有的火气就全部烟消云散了。杨竹诚实地点头,结果严锐的筷子又把鸡腿一挡。
“你嘴巴张不开,又要忌荤腥。”严锐道,“没得吃。”
小狗的尾巴垂下来了,眼睛又瞪圆了,讨不到好吃的,控诉地看着他。
严锐镇定地和他对视,到最后自然还是杨竹败下阵来,嘀咕不吃就不吃不就一个鸡腿自己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谁稀罕。严锐把餐盒往他这儿推了推,又把筷子往他手里一塞,刚说完谁稀罕的杨竹马上哼了一声,又说:“算你有良心!”忍着疼也要吃。
笨死了。严锐第三次在心中重复这三个字。
到了现在,严锐终于把风波起因的那个礼物盒子拿出来了。杨竹还在美滋滋吃鸡腿呢没意识到,等眼神再投过来时,严锐已经把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手表。
坏了,干嘛当着我的面拆!
杨竹心口开始狂跳。但出乎意料,严锐什么都没说,没问他为什么要送这个,没问他为什么就送个礼物还非要偷偷放抽屉里,只是看了看,将自己原本戴着的旧手表卸了,试着将新手表戴上,单手调整表带,轻轻巧巧扣上。
明明只是简单的戴个手表,动作却莫名让人觉得优雅沉稳。
杨竹眼神移不开,又看他手腕。黑色的表带与表盘,金色的指针与一小圈外沿,表镜泛着暗蓝色的光,衬着白皙的皮肤。
我眼光真好,好适合他。杨竹咬着筷子控制不住就想笑。
严锐说:“谢谢。”
杨竹又咽口水,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开心说:“不谢!”
“杨竹。”严锐喊他名字,很轻的两个字却像是挠在心底,“以后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做。”
他看着杨竹:“在我面前,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
杨竹忽然之间不敢看他的脸,视线四处跑,落到桌上,看着刚刚被他摘下来的旧手表。杨竹又悄悄看他,再看看旧手表,红着脸大着胆子做第一个尝试:“那你的旧手表能不能给我?”
严锐眉毛扬了扬,应允:“可以。”
杨竹马上把它抢过来,又感觉表带内侧好像还有人体的温度,拿在手上烫手,又给它藏到口袋里去。
他也说不好要这个干什么,只是突然很想要。严锐给他了,他就觉得高兴到不行。
第15章
杨竹从没戴过手表,嫌累赘没用,又不好看,先前对严锐的旧手表也是嫌弃有加。
结果把这个东西拿到手后,竟然心里痒痒的。
吃过饭后回了教室,午休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回不往后偷看严锐了,反而牵挂着口袋里那个手表。第一节课上了没两分钟,他把手表拿出来,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
他坐单排,没有同桌看着,但还是拿手捂着手表,动作堪称一个做贼心虚。
没什么好看的,就设计而言还不如现在市面上大部分的手表,银色指针的质感也很塑料,时间刻度都是正正经经的阿拉伯数字,没有半点美感。
杨竹把它收起来,没过十分钟,竟然又拿出来看了。
看完表盘看镜面,上面全是细细小小的刮痕,估计用的时间不短了,表带也有点儿褪色。
明明挑出来的全是缺点,但杨竹的第二次收起也只能维持到十分钟,还是再掏出来重新观察。真的就没什么好看的,严锐又给他下咒了,一个旧手表就让他上课分神这么久。
最后一次连收都舍不得收了,而是把它一展,往自己手腕上贴。严锐戴紧它的时候,尺寸好像正正好,他自己戴上,表带却多余长出一小截来。
杨竹不知为何,只戴了几分钟,下课铃一响,马上把手藏进抽屉里,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严锐换了新手表,同桌倒是很快发现了,有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从第二天开始,杨竹穿秋装校服来了,长袖捂得严严实实。可算到了秋季,天气没那么热,换校服也不算唐突。
杨竹庆幸还好季节到了,不然他偷偷戴个手表还要受罪!
有了袖子掩着,他这才好意思往严锐边上接着跑。有了上次严锐为了他呛人的事,班上其他同学倒是不再怎么靠膈应他取乐了,只不过明面上的不屑转为了各种各样的偷瞄。
只要他和严锐在一块,带刺的、探究的眼神总会投过来。
杨竹本能地觉得不舒服,但严锐不喜欢他去和人起冲突,他其实也烦天天和傻逼吵架,干脆无视不理。本来也没什么人喜欢给自己找不顺心,只不过他自己控制不住脾气,被人刺一下就会生气起反应,偏偏又有那么多人讨厌他,有意无意的,非要对他表达一下厌恶。他愤怒骂人了人家更讨厌他,他也觉得身边尽是敌人,恶性循环。
还好有个严锐。
杨竹自己晚上呆在房间里时,才能毫无顾忌把手腕上的表亮出来放肆地看。
一边觉得戴着个旧手表还舍不得解的自己特别蠢,一边又想,反正严锐戴了他的,他戴戴严锐的有什么不对吗?
有时候在床上躺热了,懒得开风扇,他还拿冰凉表镜贴自己的脸。
严锐的体温好像不高。
搞不好就和这表镜一个温度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过神来,还恼羞成怒给自己脸上一下,结果忘了那儿还有伤,疼得呲牙咧着。
脸上的伤好得慢,到现在刚刚消肿,青紫还没褪下去。每天吃早餐杨梅都盯着他脸上的伤摆脸色,复读那么几句话,骂他没大脑碰见事就知道打架,天天带着伤丑得要死也不害臊。
杨竹被骂必回骂,傻逼挑事谁能忍,我丑不丑关你什么事一天就和你见两次面!
杨梅撑着下巴瞪他,牙尖嘴利:“那我真是可怜你的朋友,要天天看你带伤的丑脸。”
男人要好看干什么,能当饭吃吗?!谁还他妈的在意脸上这点小破伤了。
杨竹上教学楼的时候还在想这个事,路过卫生间门口,顺便看到里头的镜子,脚步一拐凑近了看看。
不就紫了一边?不就是还有点肿吗?
……是有点难看但也没怎么难看吧?!
下课时间例行去找严锐,一道题听完,他自己手动把最后的答案算完了,还不想走。
严锐给他讲题时都是专门用的新草稿页,所有解题过程和思路按顺序写下来,讲完之后把那一页撕给他,方便他自己重新解题参考,就他自己在那张草稿纸上演算的竖列显得歪歪扭扭半点不工整。
严锐正给他撕这一页,他看完草稿纸又看严锐,忽然觉得这个人一张脸也正正经经,是那种一丝不苟的帅气,脸上别说伤疤了,连班上其他歪瓜裂枣男生青春期会有的痘痘什么的都没有。
早上杨梅骂他的话就煞风景地重新出现在脑海里了。
杨竹忽然半蹲下来,凑近他,很丢脸一样小声地说:“问你个问题。”
“说。”
“咳。”他生怕被人听到,又压低声音问,“我脸上的伤,你会不会觉得难看?”
严锐偏头看他,表情没有变化,但目如深潭,让他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那双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似于打量或者审视的眼神,杨竹喉结上下滑了滑,等着他的回答。
一双手抬起来,手指尖浅浅滑过他脸上的伤,因为只有表面的触碰,没有用力,不仅不疼还有些痒。
那块青紫好像开始发烫。杨竹听着严锐说:“不难看。”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不讨厌。”
也没问你喜欢还是讨厌吧……
杨竹说不出话,突然之间口干舌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这样想。
第16章
杨竹开始每天晚上熬夜。
不过这不是因为严锐,而是因为期中考要来了。
他的成绩向来不算好,平均徘徊在年段二百四五十名左右,不不小心掉出三百名也是常事。中考他成绩就一般,本来赌气要去念另一所录取线较低水平也比较差的高中,但他爸嫌他丢脸,尽管对他没指望但面子不能不要,硬是把他塞进了一中。走后门也走了,干脆走得彻底一点,于是又塞进实验班。
从高中的第一次考试开始杨竹就在重复丢人。
实验班倒数第一,录取分数比倒数第二还低了三十来分,除了较优势的英语以外几乎没有一科能跟得上。高一每次考试后贴成绩,除了最高分以外,杨竹的成绩是关注的最热门。他在军训时就把班上同学得罪光了,于是皮的男生总拿着排行表大声念他每科成绩,再笑着问他,少爷这次考赢了我们没有啊?
没有。基本每次都是倒数第一。
他也不是不念,但基本是闭门造车地念,自己一个人琢磨。老师讲课速度快他跟不上,同学里又没有哪怕一个关系好的,有时候就算自暴自弃去看答案,也看不懂解题思路。
高一的下学期他的成绩总算才开始有点儿起色,提升了,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更是破天荒地进了一百五,摸到实验班的末脚,勉勉强强文理分班时也进了实验班。
高一被全班讽刺走后门他没法反驳,至少到高二了他要能理直气壮说我是靠自己考的。
结果偏偏高二第一次月考他就被试卷狂虐一通,连最拿手的英语也才险险过及格线,这才被林承那伙人堵着嘲笑。
这次期中考他再考不好他就是猪!!
杨竹和杨梅房间相邻,杨梅每天晚上最晚十二点关灯上床睡觉。她和杨竹不一样,轻轻松松就能考班级前十,绝不因为学习耽误自己睡眠时间。
杨竹也十二点关灯。
不一样的是,他把日光灯关了,再偷偷开台灯,挑灯夜战。
越到期中考,老师布置的习题反而越多,他晚自习写不完只能带回来做,做完还要看严锐教过的题,一通折腾至少要半夜一点半才能折腾完。
不过最近感觉好一点了,至少摸到门路,不再跟以前一样看什么都是两眼一抹黑。
这次他绝对能考好,打那群人的脸!!
杨竹在草稿纸上重重画了两下,对着不在眼前的敌人哼了一声。
严锐仍然和之前没什么差别,学习的安排也没有改变,期中考对他来说也只是普通的考试。
他照常解决自己每天的定量练习,另外剩下的时间,他拿了一本新的草稿本,往上面整理题目。
同桌没耐住好奇心,问:“这本子做什么用?我看你之前其他笔记本都还没用完。”
严锐回答说:“整理考点。”
纳了闷了,严锐要整理什么考点,他不是考的全会吗?他看严锐平时写考卷速度都是他两倍,不管哪科都刷刷刷的,基本只在压轴大题多花时间。
同桌一瞥那本子,上头写的竟然基本都是基础题,连他做题碰到这些都不在意的。
“……”同桌问,“不是你自己要看的吧。”
严锐坦然回答:“不是。”
同桌不问了,给谁的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他转回去写自己的英语作业,目光往边上一跑,又看见严锐手腕上的表。
……五千块钱。
忍不住又想起来之前听的风言风语,他眼神变得有点儿复杂,选择题写个D还写成了B,只能烦躁地划掉。
期中考前的体育课倒是难得没被其他老师占走。能玩一节课是一节,自由活动时间也没什么人回教室,男生都聚在篮球场上,女孩子在旁边的羽毛球场,不爱动的就坐在边上休息。
杨竹向来是落单的那一个。这次男生要打篮球,起哄让老师选人分队,老师看来看去,不知道是看他“孤僻”还是他单纯运气烂,竟然把他也编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