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总是被教做人 第32章

作者:箜篌响 标签: 古代架空

  熙攘人群顶端有八人抬轿踏风而来,落于崖边。轿前黑帘吹起,独孤诚自轿中走出,他与过去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面容越发苍白,阴鸷的眸子越发阴沉冰冷,想是练幽冥掌练的。

  诸教众麦浪般拜倒,高呼道:“叩见教主,教主洪福齐天,长生殿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他阴鸷的眸子扫过众人,抬袖照沈青便是一巴掌,怒斥道:“你这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座看你是想进水牢了!”

  沈青挨了打却不敢捂脸,叩头恭敬道:“属下无能,教主饶命!”

  我摇头苦笑。

  又是一个独孤坚。

  我也是不解,他们既然武功高强,认为这是小事,何不自己动手?

  他没理会沈青,身子微僵,逡巡转身,迟疑地抬起眼眸看向我,浓黑的瞳仁衬得这张脸越发森白,半晌才冷冷道:“跟我回去,先前的事本座全当没发生,不会再伤害你。”

  我大笑不已,笑得停不下来。

  看到他对自己护法的态度,我便知道他不但没改,还越发残暴,想让我回去继续当他的狗受他欺凌吗?

  他见我只是讥讽地笑,终是按捺不住上前想将我捉回,然崖间本就是方寸之地,仅站我们四人已显拥挤,我要再退,便听身后碎石滚入崖下,才知已是崖边了。

  他急忙停步,喝道:“别动!”

  说着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又重复一遍,却几近恳求般道:“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给你,明月,我从未骗过你。”

  此人惯来自命清高,谁也瞧不上,如此放低姿态倒是破天荒头一次。

  我讥诮笑道:“孤独诚,你便是给个皇位,我也不稀罕!”

  说罢握紧手中刀看向剑寒清,以眼神询问:不是说有办法离开吗?什么办法?

  却见剑寒清促狭地对我笑笑,道:“既然没退路了,便陪我一起跳下去吧!”

  什么?

  我没反应过来,他便拉我纵身跃下百丈悬崖。

  我呆愣地看着青石岩壁飞速倒退,朝下是河谷深渊,登时瞳仁猛缩,浑身瘫软,险些吓晕过去。

  剑寒清也疯了吗?

  恐怖的下坠感蓦地停滞,我再看两侧仍是陡峭崖壁,脚下却未踩在实地,头脑因惊吓停转许久,好半天才意识到他正揽着我浮于空中。

  手中撑的正是那把能御风而行的飞天琉璃伞。淡青色伞面在皎洁月光下透明素雅,鱼戏莲叶栩栩如生,融于清凉夜色,仿佛以青空为纸,泼墨作画。

  我心有余悸地朝脚下瞄去,河谷隐于黑夜,急速湍流,头顶却听剑寒清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便吓坏了?我还当你胆子多大呢。”

  我没搭理,身体却紧紧抱住他怕掉下去。

  这厮定是故意的,因为记恨我与别人拜堂。

  琉璃伞带我们越飞越高,随风飘起,便见崖顶独孤诚双目充血,不顾悬崖之高上前拿我,却被沈青拖住拉回,大声唤道:“醒醒啊,教主,前面是悬崖啊!”

  他终于稍稍清醒,阴狠地喝令教众放箭,要将我们乱箭射死。

  教众方见识过我那将山劈开的刀,更见过剑寒清斩开长生殿台阶的剑,每回都天崩地裂,以为是神明降临,惊恐叩拜劝道:教主,他们是神仙啊!怎能杀他们?

  我已适应了这高度,反倒觉得刺激,亢奋不已,见状哈哈大笑,对他远远喊道:“独孤诚,瞧瞧你多没人心!我走了,别再找我了!”

  说话间我们已朝向那轮明月,乘风而去。

  他们的身影在崖上变作蚂蚁般大小,他再度拿我无可奈何,再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去。

  夜空晴朗,身后月轮如盘,映出伞下一双人影。

  此时万籁俱静,唯有清风徐徐,月色撩人。

  剑寒清见夜色美好,哈哈一笑,道:“小傻子,你看高处风景多好啊,不喝一杯怎能行?快帮我把酒壶拿来!”

  还喝?不怕摔下去?这么高的山崖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他一手撑伞,一手环着我,腾不出手来喝酒。我便将酒壶摘下,俯瞰脚下莽莽河谷秀丽壮美,身后圆月皎洁明亮,照亮山河万里,只觉这尘世烦恼都不值一提,便笑道:“剑寒清,高处不胜寒,还是我替你喝吧,这杯酒便敬,嗯……”

  “敬什么?”

  “敬这清风明月。”

  “哈哈,好,那便敬这千古明月。”

第三十七章 尾声

  “话说一年前,朝廷铁骑围剿魔教,招安教众大半,武林盟主洛尘下落不明,那祸世魔头陆铭越便离开江湖,再没人知道他的去向。然而前几日,他竟又重出江湖,连杀赤霞岭百余弟子,将赤霞岭一夜之间灭门。”

  我差点呛到,咳个不停。

  我本坐在茶馆喝茶,便听说书人醒目一拍,又是我的故事。

  这次我不想忍了,走到说书先生面前,揪住他衣襟将他拎起,忍无可忍地问:“你胡说什么?赤霞岭上下才不是我、不是陆铭越灭的!”

  说书人见我气势汹汹,吓得两股战战,哆嗦着问道:“那敢问公子,赤霞岭是如何消失的呢?”

  我答不上来。众人便问是呀,既然不是他,那是谁干的呢?

  我叹了一口气,坐下慢慢讲道:“此事全因赤霞岭孟掌门而起。前些日子比武招亲大会,青城派陆掌门大出风头,不想结束后孟掌门却对柳家小姐动手动脚,出言轻佻,这柳小姐是陆铭越结义兄妹,便与他告了状,陆铭越一听,不替她出这口气还什么好汉?便趁着夜黑风高,孤身前往赤霞岭……”

  众人恍然道:“果然是他!”

  我忙道:“不是的,我还没讲完!他刚到赤霞岭却只见孟掌门已被打得认不出本来面目,赤霞岭百余弟子均被吊绑在院内。在场的有蔡家大公子,景家三少奶奶,冲霄门小师叔,天罡院大师兄……皆是与柳家结亲的世家公子小姐,打完了还威胁孟掌门道再不解散明日还来,赤霞岭便只好解散了。陆铭越是无辜的,他只来得及把麻袋解开,那孟掌门便叫道,原来是你!未看清后面便晕了过去。而这些公子小姐又因是偷跑出门打架,怕回家受掌门、家法责罚,商议过后,竟一致决定要陆铭越背这口锅,还说他年纪大了,家里并无长辈家法,这叫什么话?难道我、他就没有家规和长辈了吗?”

  众人紧张地问你就是陆铭越吧?

  我说不是,别多想。

  说书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问道:“原,原来如此,那陆公子又何故说出真相呢?”

  我愤愤道:“是他们不仁在先,就莫怪我不义,以为请我喝酒便能了事吗?我定要让他们也尝尝家法的滋味。”

  话刚说完,众人四散而逃。

  只有说书人没走,和气劝道:“陆公子,您就承认吧,小生讲过您好些故事,一直很仰慕您,只是有个问题想问。”

  是吗?我还挺高兴,便道问吧。

  说书人问:“小生也在红楼说书,须讲些荤段子,敢问您与大皇子双修时究竟谁上谁下,喜欢用何姿势……陆公子?”

  我的笑容蓦地僵住,面无表情地暗中朝他袖下塞了一锭银子,低声道:“钱给你,以后不许讲这段。”

  说罢瞥了眼茶馆角落,拿起刀剑自窗翻出,瞬间四周骤然蹿出十余道黑影,追着我蹿入林间。

  身后还听到说书先生附在窗边喊道:“陆公子,小生还有许多别的故事,您还想封掉谁的下回来找我!”

  我没搭理。

  现在的说书先生真是没良心,为了钱什么都编得出来。

  我在林间落定,以剑鞘扫在来人胸口,将这些人卷翻在地,接着便见暗处射出暗器,我终于拔剑出鞘,但闻水声浩浩汤汤,与那青衣人迎面对上一剑,只听咔嚓声响,双双停手,想是断了手腕。

  我冷冷道:“沈护法,何必苦苦纠缠?”

  沈青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也是奉命办事,教主命小人请您回去,教主的命令谁敢不从啊?”

  哪里是请,这几日的杀手下的是死手,我看他说的是生死不论吧。不过若是不从他回去定会被关水牢,这水牢滋味我最了解,水冰凉刺骨,没过胸口,不能坐下,只能站立,但凡休息便会溺毙而亡,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一日都熬不住。

  我叹气:“这不是欺负人吗?”

  沈青也叹气:“谁说不是呢?听闻前辈过去护法做得得心应手,敢问您是如何应对的?”

  我看着他现在,不由想起自己过去也是这般艰辛,便耐心指点道:“你这算什么?当年的教主比他还甚,终日疑神疑鬼,以为我们要背叛他,逼我们服下昙逝,还犯了头疼症,全教上下怨声载道,不如直接遂了他的愿篡位得了。”

  沈青表情微僵,笑道:“前辈可知教主闭关,现今长生殿事务由谁处理?七座分堂谁来调动?对外交好谁来谈判?”

  我摇摇头,他叹道:“都是在下在办。我终日为了长生殿复兴殚精竭虑,已经够累了,为何还要篡位自找麻烦?”

  现在护法权力这么大了?

  我在的时候还如狗一样指使来指使去。

  那我便没什么好传授的了,我只会媚上欺下讨好教主,又不解地问你们教主到底在修炼什么?不是什么绝世神功吧?

  沈青道不是的,这幽冥掌本有九重,练成后断情绝爱,但教主却在邪道叛乱时于崖下发现第十重,据说练成后便能恢复情爱。只是这功法对身体损伤极大,他便闭关练功,不问世事,至今已有一年。

  这人真对自己下得去手,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那我也没什么疑虑了,刚要离开,却猛地旋身接住那截离我还有两寸的毒针,笑道:“沈护法,先与人套近乎再趁机出手,我做护法时就已用腻了。回去告诉你们教主莫为难属下了,我不滥开杀戒,却也不怕杀人。”

  说罢将那毒针打了回去。

  那针带着麻痹,他再追不上我。

  我不过半日便回终南山,刚到家便望见繁花从中陆星临仍在练剑。这小子不但天资过人,还勤勉刻苦,无论何时看到他都在练剑,剑术已与我不相上下,甚至超过我,青城派已无敌手,见我来了便缠着我要与我比剑。

  我风尘仆仆,连沐浴的机会都没就被逼着与他对招。

  与他对招时不让用相思,这三年来,剑寒清闲来无事便爱与我分析讲解各种剑法,梦话都是剑法,我无意间也习得几种。随手变换六七种剑法,他接得游刃有余,双瞳跃动着小小火苗,战意猛增。

  我见势不好,刷得一声,左手惜年出鞘,右手饮千钟,两手皆能发力,与他对战。

  陆星临怒道:“你耍赖,你用两只手!”

  我理所当然道:“你若不服,也可用两只手。”

  他吵不过我,气鼓鼓地闷头攻我下盘,打得花叶满天飞。

  这时剑寒清回来了,我见他满身酒气,便知又出门喝酒了。他在旁观看我们比剑,看到兴起也加入战局,剑滑出鞘,道:“我也来!”

  先把陆星临扫地出局,再以我赠他的相思剑与我对战,我的剑法是他教的,刚练不到一年,单论剑术定然是敌不过,便悄然将刀换至右手,刀势蹿起,使出相思刀法,此刀法既能借敌之势,却又比剑法更要威猛,乃不败之刀,在这刀面前切磋变得毫无意义。

  他怒道:“你耍赖,切磋用相思还有何意思?”

  我理所当然道:“你若不服,也可用相思。”

  剑寒清不爱与我计较,怕计较起来他的宅子便保不住了,只收起剑对陆星临道:“陆小友,咱们莫要理他了,陪我喝酒去。”

  他拉走陆星临,我正好沐浴更衣,待盥洗完毕已是黄昏。

  厅堂又摆上好菜好酒。

  剑寒清的宅第不仅有仆童还有膳夫,就是那位专门负责摇光宫饮食的御厨,我比较喜欢他做的清蒸鱼、烤羊排和荷花酥。剑寒清自沙场征战回来后便不再动辄点上满桌子菜,够吃便好,还教育我说行军的将士很艰苦,有时吃不饱穿不暖,我们更不该挑食。

  我心想你知道便好。

  自那日比武招亲当夜我就远行,已过五六日才回家照面,忍不住问陆星临:“陆掌门,你既不想娶小柳姑娘,当日为何上台比武?”

  陆星临道:“分明你和小柳说要我帮忙,说若有不合适的就打下去。我见台上尽是花拳绣腿,实在看不下去便上台请教,哪想到他们都不敢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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