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点桃花痣
那只猫肥嘟嘟圆滚滚的, 通体毛发乌黑油亮, 此刻正安静地趴在主人腿上舒适地打着小呼噜。
放映厅里光线很暗, 屏幕上光影变幻间,映出他朦胧而专注的面容。
他放松地靠在沙发里, 神态专注而安静。
屏幕上放的是前两天凯旋一面的第三轮视频。
郑文泽紧靠他坐在旁边,他手里端着杯咖啡,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意。
咖啡的热气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他一边陪他看着荧幕一边不时偷眼看他一眼。
他的表情,他的动作, 他沉思的样子, 即便看了这么多年, 却依然还是没看够。
汪荣快进按的非常多, 所以他看的速度可以说是十分快。
到了第四组时,他的速度却忽然慢了下来。
他看的似乎更认真了些, 进度条偶尔会被拉回来,有些场景被重复播放。
镜头里是几个年轻人,他们正低着头, 专注地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焦灼,手中的动作也相当生涩,偶尔会有人抬头,看看别人的进程。
只有角落里一人,表情安静从容,周身散发着一股宁静的气场。
如果他与其他几人不是出现在同一个镜头中的话, 甚至会让观众怀疑,他们所处的并不是同一个场合。
明明其他人都在煎熬,只有他却平静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享受。
他低着头,神态从容,认真投入,动作不慌不忙,甚至连手法都算的上很娴熟……
手里是一块灰黑色的格子呢,那块简单到近乎粗暴的长方形布料,在他灵巧的手指与剪刀的作用下,很快变得不一样了,慢慢现出一件裙装的雏形。
汪荣拿着遥控器反复倒退着,只这一段,就重复看了好几次。
郑文泽注意到他的异常,忍不住也把注意力放到了屏幕上。
看到宁安的时候,他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眯了起来。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很久远的,久远到他甚至快要忘记的熟悉感。
他低头垂眸,认真专注,尤其唇间咬着一枚珠针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心头一跳:“他……”
“之前珠宝展我见过他,”汪荣没注意他的异常,眼睛依然盯着屏幕“他做了一枚钻扣,心思很巧。”
郑文泽不解:“比他心灵手巧的人多了去了。”
“他吸引到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汪荣摇了摇头:“是因为他比设计师还努力地去挽救一场秀,他对服装,对那场秀表现出的尊重,还有在那么紧张的时间下,依然能那么镇定的去力挽狂澜,让我不能不注意到他。”
郑文泽未置可否。
“现在很多人,”他看向盯着屏幕的郑文泽:“不关自己事儿的时候,就算有那个能力,也懒得去管了。不过现在看来,他对服装也很有研究,有点意思。”
放映厅昏暗的光线下,郑文泽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从外人的角度几乎难以觉察。
可他自己却能感觉到脸部肌肉线条的紧绷。
他盯着屏幕,眼神随着汪荣向前向后拉动进度条的动作闪烁:“他是不是有点像……”
汪荣捏遥控器的手绷了一下,随即放松了,啪一声关掉播放仪:“走,出去喝一杯。”
放映厅里的灯亮了起来,有点刺眼。
郑文泽慢慢将咖啡喝尽了,忽然道:“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个孩子还不错,你不考虑收了吗?”
汪荣撸着膝上的猫,摇了摇头:“再看看。”
“还看什么?”郑文泽说:“也就人家看不上我,认准了你,要不然我早收到门下了。”
“文泽,”汪荣看向他,认真道:“你手底下已经收了三四个了?好好把这几个带一带,再多收,我怕你精力上顾不过来。”
“行行行,我知道了。”郑文泽揉了揉额角:“人家老王都开班授课,一个季度出一批学生,多滋润,就你这么认真。”
汪荣蹙了蹙眉:“他那是为了赚快钱,误人子弟,有什么好拿出来说?”
“好好好,”郑文泽上前揽了揽他的肩,笑笑:“走,走,去喝一杯。”
一面那天的中午,封允忙完手头的工作,还是回了趟家。
宁安累到洗了澡,头发都没吹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他房间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已经拥挤到了不太好下脚的地步。
前两天在他又搬进来一架人台的时候,封允在餐桌上问过他,有没有考虑过搬到沈园去住。
沈园那套别墅的事情,他之前已经有跟宁安讲过。
沈园那栋虽然也不是特别大,但上下四层,还有一层地下室,两个人住,一人选一层做工作室用,恰恰合适。
但宁安几乎没考虑就回绝了,他说,住惯了大房子,将来再搬出去,会不习惯。
他说完之后又问封允是不是很想搬,如果他很想搬的话,他可以配合。
封允被他一番话说的没了兴致,之后两人再没提起这事儿。
可现在,他拿着吹风机,小心翼翼地循着地上的空隙,爬到他床上时,又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
空间的狭小度,其实可以适当地增加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感。
他怕风筒的声音响起来会吓到他,于是揉着他的发唤了两声:“宁安?”
宁安不睡还好,一睡就沉了进去,整个人的神识都似沉入了深水里,对外界几乎无知无觉。
封允的声音大约是可以听到的,但却是从极遥远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太远了,而他也太累了,那让他几乎无力去回应。
过了许久,他才费力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随即却又重重合了回去。
封允见他困的狠了,便不再叫他,扶着他的头枕到自己大腿上,打开低档风位,慢慢为他吹头发。
整个过程中,宁安都没有醒来。
他怜惜地揉揉他的脸,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在他房间里梭巡。
到处都是尺寸用途不同的剪刀,尺子,珠针,针线,连床头上都放着色卡。
人台上是两件半成品,都是纯黑色,剪刀裁出的豁口都还没来得及缝起来。
他轻轻握住他的手,迷蒙中宁安回握了他。
这轻轻的一下回握,给了封允无限的勇气和冲动。
他忽然有些自暴自弃起来,那让他什么都不想再管了。
他关了手机,循着他的体温,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可心跳却从没这么快过。
可是控制不住。
那份热烈的情感,如地底的岩浆般,就这么突然地,毫无征兆地因那一下轻握而喷薄而出。
他就在他面前,疲惫地沉睡,他怎么能放下他离开?
他抱着他,离近了看,能看清他的睫毛根根分明,末梢微微卷翘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他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睡觉时习惯性微微开合,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仔细看能看到嫣红的舌尖。
这让他看起来带这些天真的孩子气,没有清醒时的那种清冷,也没有笑开了的那种甜蜜。
就是单纯纯粹,没有丝毫的防备,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这张床。
这让他竟然有些嫉妒起这张无知无觉的床来。
封允看着他长长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和微微张开的唇,情不自禁地印了一个吻下去……
他们从来没有正式接吻过。
除了结婚那天做样子的轻碰唇角,饰品秀那天,在楼下找到戒指时,不小心的轻轻擦过了嘴唇。
还有那次,隔着被子克制隐忍的一吻。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吻他,可能因为他不知道,他才有了这样的勇气。
他第一次尝到了他的味道,和他闻到的并不太一样。
他身上常有他抽的那款细烟所特有淡淡茶香与薄荷味。
可他本人不是的,他是甜的,那甜味直接而迅猛地窜进了封允的心窝里,让人幸福的几近晕眩。
可即便这样,他也只敢轻轻地亲了一口,便把他按在胸前,不敢再动。
他睡着的时候身体放松,抱在怀里的感觉是温软的,让人十足幸福。
只是这样,他就觉得很满足了,就这样也很好,只要他能跟他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就很好。
不管以什么形式,都很好。
宁安醒来时已到了傍晚时分,晚霞的最后一点残光映在窗上,呈现出一片暗色的红,让他恍惚了许久,才大体确认了现在的时间。
他动了动身体,有些沉重,也许是睡的太沉没怎么换姿势的原因,四肢有些酸软无力。
暗淡的光线中,他看到了封允沉睡的脸,那张脸很英俊,眉目舒展着,很是无忧无虑的样子。
而此刻,他的一支手臂正重重地压在他腰上。
他移开他的手臂,费力地坐起来。
电话上几通未接来电,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而其中有覃闻语。
他拨了过去,感觉腰酸背痛,便坐在书桌前,对着窗口轻声讲电话。
他以为覃闻语是要问他面试的事情,没想到不是。
他很认真地问:“安安,你和封允,到底是什么关系?”
宁安蹙了蹙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他想了想说:“室友?亲密的室友?”
覃闻语沉默了一下,说:“你这话答的……”
“怎么了?”宁安问。
“今天我公司有个前辈,看到了我们之前为婚纱店做宣传的照片,特意来找我”他说:“他问我你是不是单身?”
宁安愣了愣:“谁呀?”
“秦颂,”覃闻语说:“你该知道他?音乐才子,流行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