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隅隅
吐槽归吐槽,春桃在隔壁的丫鬟房间里也不敢放松警惕,特意叮嘱下人们夜晚别靠近这边,以免她家小姐和凌一谈论要事被人听了去。
殊不知,春桃此举不仅防止下人们听见秘密,还防备了某些不可为外人所听见的声音传出。
第二日林漾一扫颓态,精神气十分不错,凌一从林家离开,给贤王回信,答应了贤王的条件,运送生息丸去蓟州,同时带上贤王。
不过贤王的身份特殊,他装病在江源住下,并且卧床不起,大夫来看过后,说须得静养。
之后由他的手下假扮他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他自己则以赵公子的身份随凌一的镖师队伍前往蓟州。
赵公子?凌一皱眉,怎么慕容家的人都喜欢化名赵姓?
又或者是,贤王故意为之,他已经知道赵麟的身份了?
联想到孟晚宁提起过,贤王曾带她一起去虎啸营和丁章周旋,会不会是在那时候,贤王就发现赵麟还活着了。
这下就有意思了,赵麟还活着,且已经和丁章勾搭上,贤王会怎么对付赵麟呢?是派人监视他,还是把他告发给太后?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贤王似乎还没有告发赵麟的意思,以他的性子,难保不会想留着赵麟,日后用来对付太后和小皇帝。
可见,此人非常擅长挑拨离间和借力打力,心机深沉,需要多加防范。
因为傅玉容的病情紧急,凌一迅速安排好五十名镖师,这支伪装成商队的队伍就此从江源北城门出发。
在城外等候许久的贤王,看见凌一的队伍临近,立刻从树林中现身,面带微笑:“程姑娘,你总算来了。”
凌一骑马居高临下看着贤王,略微颔首,算作打招呼:“劳烦赵公子乘坐后面一辆马车。”
贤王的小厮皱眉:“我家王爷身份高贵,怎能坐后面的马车,要坐也是坐……”
他话还没说完,春桃从第一辆马车里走出来,昂起下巴道:“此番出城,是借我家小姐回乡探亲名义,自然要以我家小姐为主。”
小厮嘀咕道:“你家小姐?你哪家的丫鬟,好生傲慢!”
贤王手里的扇子也摇不动了,他眸色深沉,盯着第一辆马车看。
春桃还想再说什么,林漾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春桃,不得无礼。赵公子见谅,我家丫鬟护住心切,我自会管教她。程妹妹同我说,赵公子这趟镖是想低调行事,故我才想同行,希望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贤王皮笑肉不笑,他记得林漾,傅玉容最宝贝的孙女,他去过傅家几次,但并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
也是,傅玉容纵使再惯着这小姑娘,也不可能让她和太后的人接触,不仅是怕被人知道说闲话,更怕她被卷入这些皇室秘辛中。
林漾的画像很少,她出门常戴帷帽,只有较为亲近的人见过她的长相,贤王没能搜罗来她的画像。
他本以为,自己用傅玉容拿捏林漾,就能拉近和凌一的关系。但他没想到,林漾和凌一的关系竟然这么亲密,送一趟镖而已,也需要同行吗?
不过,生息丸关乎傅玉容的性命,以林漾孝顺的性子,跟去蓟州探亲也正常。
贤王摸不准林漾此举的目的,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这一路上多的是时间。
但他没想到的是,想象中他可以凭借这趟镖和凌一拉近关系,却都因为林漾泡汤了。
因为,凌一不是和自家镖师在规划路线,派人提前去探路,就是在马车里和林漾待着,也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时不时里面会传出一些轻微的说话声,听不清晰,但又让人知道两人相谈甚欢。
就连入夜,两人也睡在马车里,几乎形影不离,跟孪生姐妹一般。
按理来说,两女子关系亲密也正常,可贤王总觉得哪里不对,或许是偶尔他会感觉到一股渗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等他仔细去寻找时,那股视线又消失了,真是莫名其妙。
怎么这队伍里,有谁家派来刺杀他的刺客吗?
难道有人在他之前已经来过江源,招揽了凌一,安插了卧底在凌一的镖局里?
贤王越想越不对劲,他大意了,竟敢只带一名小厮就和凌一出发去蓟州,若凌一其实早和别人暗通款曲,不过是欲擒故纵,先引起他的兴趣,再请君入瓮,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越想贤王越害怕,之后更是马车都不敢出,拿着自己防身的武器,故作镇定地守在马车里。
当车队即将离开阳州地界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阳州北边山多,官道稀烂,树木茂密,极易藏人,探路时镖师们也不敢深入,凌一也不在马车里待着了,骑马走在车队最前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在山贼出现时,最先察觉,命令所有人以马车为中心,对抗山贼。
商队出行一趟基本不会空着马车,凌一二人都是爱钱的,去蓟州一趟,主要目的是送生息丸,次要目的也为和蓟州傅家重新搭上关系,方便两边生意往来。故,车队里除了两辆马车载人外,还有四辆载货的马车,里面都是阳州的特产,其中她们厂里的布匹绸缎和肥皂最受欢迎,在外的售价可比本地工坊直卖的贵多了。
一块巴掌大的肥皂,在江源本地可能就卖十文钱一块,但销往外地,越远的地方越贵,最贵的其他州,价格高至几百文一块,更有不良商家,会将原本巴掌大的肥皂,切割成多块更小的肥皂,但是每块肥皂价格却不变。
所以,马车上装的货物也相当值钱,容易被人惦记上。可若是不装货,一来容易暴露贤王和生息丸,二来,林漾和凌一也觉得白白派出去五十名镖师浪费了人力和时间,不如装点货送去蓟州赚钱,两个利益至上的人想到了一块儿去。
没想到,她们已经拔除了钱三这个龙虎山的内应,山贼还能拦截她们。
不过,因为林漾探亲和镖师出行是一起的,林漾作为江源第一女富商,她离开江源,很多人都知道,也不能排除有山贼潜伏在普通百姓中,难以防备。
况且,阳州往蓟州的官道就这么一条,且道路艰险,不难堵截。
好在,凌一早有准备,这五十名镖师都是她镖局的精英,随便挑一个出来,至少也都是一打二,再加上有她在,解决一小伙山贼不成问题。
龙虎山*在凌一手上吃过几次亏,不敢轻易把全部人力浪费在她身上,还得应对朝廷剿匪,派来抢劫的山贼总共也就一百人。
一百人实在是太小瞧凌一的镖局了,她不是第一次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反败为胜了,区区一百个乌合之众,也敢跳出来劫她的道?
就在凌一要指挥镖师们杀出重围的时候,在官道的另一头,竟然出现了一阵马蹄、脚步声,甚至还有盔甲摩擦的声音。
不知道山贼里是谁喊了一声“官兵来了”,山贼们立马吓得四散逃离。
所谓的官兵,看他们的盔甲制式,竟然是虎啸营的兵丁,而为首带队之人,赫然就是赵麟。
“你没事吧?”赵麟着急赶来,还没等靠近,就吼了一嗓子。
结果等山贼们大多数被拿下后,赵麟自以为英雄救美,跑来凌一跟前想邀功,却感受到有人盯着他,敏锐的他立刻看向第二辆马车。
马车中掀起帘子,面带意味不明笑容的贤王正如同毒蛇一般盯着赵麟看。
赵麟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他看见贤王嘴唇无声地吐出几个字,好像在喊:“好久不见,大皇兄。”
第270章 流民
赵麟愣在原地,贤王却面带笑容,他们两兄弟见面,该害怕的肯定是赵麟,贤王身份高贵,他若是在江源有个好歹,太后更能名正言顺派人来调查,赵麟脱不了干系。
不过,贤王没有当场拆穿赵麟的身份,毕竟这里人多眼杂,有镖师还有虎啸营的兵丁,更有太后党傅玉容的孙女。
赵麟击退山贼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现在只剩下惊恐。
两兄弟相差仅一岁,十年前的事,十六岁的贤王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他当时还站队小皇帝。两人自小和其他皇子一起读书学习,对彼此的长相再熟悉不过,十年时间长相再怎么变化,血浓于水的兄弟俩也能认出彼此。
手下连喊几声,赵麟才回过神,手下问他怎么处理俘虏的山贼,他脑子一团乱麻,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凌一骑着马,无语地扫了赵麟一眼,这点小问题就给赵麟吓着了?真是没用。
“把他们抓起来押送回江源,好生审问,龙虎山的人明明迁往江源,怎么会在阳州北边出现,孟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审问。”
赵麟手下不满地怼回去:“一个女人也有资格发号施令?滚开!”
结果他话音未落,赵麟沉着脸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力度之大,打得他头晕目眩。
“闭嘴!”赵麟扇完手下,着急看向凌一,“手下多有得罪,还请你不与他一般见识。”
凌一点头,没计较这些,她更关心,赵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此及时“救”了她们。
“赵百长,不知你们如何追击龙虎山到了阳州边界?”凌一直接开口问。
赵麟跟着丁章,竟然也混了个百夫长的位置,手下管着百来号人。等丁章找到机会升任调走,估计虎啸营的下一任校尉就是他了。
赵麟脸色稍微好看些,说话却半真半假:“我们抓到了龙虎山的线人,他交代说龙虎山盯上了你们这批货,会派人来劫货,我才带队前来剿匪。”
能一次让龙虎山折损一百人,收获也算不错。凌一却觉得可惜,要是她的镖师拿下了这伙山贼,她们就能多缴获一批武器和马匹,而不是白白便宜了虎啸营。要知道,虎啸营来之前,镖师们已经和山贼开打了,前后夹击山贼的时候也出力了,现在看来,是白出力了。
赵麟紧紧盯着凌一的脸,看着她那半张面具,试探道:“程姑娘,你们运镖,怎么队伍里有陌生男子?”
要知道,潜龙镖局全是女镖师,贤王主仆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男女授受不亲,凌一不知道吗?
凌一不以为然:“我的客商要求同行,有问题吗?”
赵麟咬牙,当然有问题了,对方可是他二皇弟,京城里最受女子欢迎的男子,谁不喜欢他那张脸!
而且,丁章明明说贤王在江源养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批货和贤王有关?贤王一个初到江源的人,有什么货需要运送的?
赵麟的脸色不大好看,他二弟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再重要的货,犯得着亲自护送吗?他可是身份尊贵的王爷,送货这种事亲力亲为?
除非,货并不是最重要的,贤王别有所图。
至于图什么,赵麟的目光落在凌一脸上,很明显。当一个人心思不正的时候,他看谁都像看自己。
赵麟盯着凌一道:“你们这批货是送往蓟州的吧?北边战乱不断,沿路皆是流民和匪徒,不如我亲自护送你们北上。”
凌一很想问,她都这么冷淡了,赵麟还想护送她北上,是女主光环起作用,还是赵麟纯有病?
不过,把生息丸送到傅玉容手上是最重要的,这么多兵丁护送,除了大人物,谁还有这待遇。凌一并不会拒绝对自己有利的事,况且,有赵麟在,或许能和贤王生出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凌一并未直接答应,而是看向贤王的马车,道:“此事还得问过赵公子才行,毕竟这趟货是他的。”
赵公子?赵麟一愣,二弟还化名赵公子了?
赵麟阴沉着脸看向贤王,贤王故作优雅地坐在马车里,语气轻飘:“无碍,虎啸营威名远扬,赵百长更是年轻有为,骁勇善战,赵百长肯亲自护送我们,感激不尽。”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麟和贤王就像两只争奇斗艳的公鸡一样成双成对出现,一旦贤王找到机会和凌一说话,赵麟必定会凑上来,同理,赵麟搭讪凌一,贤王也会不请自来。
两只公鸡的争斗着实好笑,凌一无心理会,只顾在马车里和林漾腻歪。既然有了虎啸营的兵丁,这一路上能省去许多麻烦,至少再过关时,轻松许多,也不容易被为难。
等进入了蓟州境内,凌一二人却没了悠闲的心态。
北边的战事比她们想象的还要严峻,无数从更北边逃来的流民大量涌入蓟州等中原偏北的地区,燕国北边国土几乎被梁国所占,无数人流离失所,蓟州的治理变得异常混乱。
诸如阳州等地有干旱和饥荒,而蓟州等地又有战乱和流民,真是谁都不好过,而京城呢?
小皇帝等只顾享乐的主,还在觥筹交错,举办各种各样的宴席灯会,听说今年小皇帝生辰举办的万寿节,光御膳房准备的美食美酒就用去了数万两白银,更别说各种寿礼、戏曲等。
民不聊生,有的人却还在享乐,蓟州境内,官道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流民,骨瘦如柴、眼球突出如同僵尸的人越来越多。
这些人日夜不停地赶路,在路上看见衣着干净的人,便会拥上去乞讨,要不到钱粮,甚至还会动手去偷去抢。林漾也不知道该如何责怪这些人,都快饿死了,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已经毫无意义。
但是面对林漾的商队,流民们不敢上前,因为虎啸营的兵丁和剽悍的镖师们一看就不好惹,稍微靠得近些,挡了官道,就会被兵丁们呵斥推搡。
战乱导致的饥荒比干旱导致的饥荒更可怕,因为同时生出的乱会击溃人的道德底线,沿路已经几乎看不到老弱妇孺了,有的是饿死在路上,也有的是被吃了。
路途的前半段林漾一直在马车里待着,偶尔坐车久了不舒服,才会掀开帘子透气。从马车里出来,她也常戴着帷帽,不是很想和赵麟两兄弟碰面。
但这时候,遇到了无数逃难的流民,林漾却主动走出马车,指挥春桃把准备的粮食分一点给流民。
流民们见到食物,疯了般涌上来,但随即又被虎啸营兵丁的刀木仓吓退。
兵丁们面带不满地看向林漾,向赵麟打小报告:“百长大人,这女子分发粮食,引来这么多流民,这不是给我们添麻烦吗?”
如果此时他们生在现代,恐怕脱口而出便是“圣母”。
赵麟皱眉,提醒道:“林小姐,流民太多,你这些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这些流民的生死与我们无关,你此举也改变不了现状,只会拖慢我们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