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门庭 第235章

作者:青山见晓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历史衍生 正剧 无C P向

“这……”侍童茫然抬头,“女君之意,是请贾公离去吗?”

“……罢了,请他正堂款待。”荀采唇角抽了抽,低头扶了一把发上木笄。

若无弟弟先前那话,原也无妨,如今不免心头添了一层不自在。

好在,贾文和的确端端正正的辞了行,言语举止克尽礼仪,荀采便也公事公办代弟弟说了几句劝勉之句。

几句话后,再无可说,贾诩也不多留,起身就走,她自此渐也从容,即当以主人之姿相送阶前。

走下最后一步石矶,贾诩忽而脚步一顿,回身望来,“放心。”

荀采抬眸一愣,未及言语,贾诩已垂眸,不再直视,只躬身垂袖一揖,“荀女君止步,就此别过。”

……

新年过后,春讯已近,虽未见绿意,风已悄然薄了冷峭。

尚书台内,司徒王允正翻看近日文书。

博山炉白烟袅袅,香味清远微凉,稍无烟气,嗅之身轻似已飞云端之上。

“怎么不见春耕安排?”他放下手中文书问道。

“去岁虫灾,秋后多令各地种薯、芋、胡麻等物,如今时节,天气又异,已请太学农学诸公往各处查看水土,待诸位博士归来,方才好定今春岁计。”荀彧回答。

“春耕乃是一年大计,如今还未定章程,延误至此,还要狡辩?”王允神色一厉。

“只恐今岁再起蝗灾,故需谨慎。”荀彧再次恭敬解释。

“你意今岁尤有蝗灾?”王允怒斥道,“旧岁蝗灾,俱是应荀太尉穷兵黩武,已有激起民变之实,如今政通人和,上天岂会再降灾异?”

众尚书站在堂外,低声议论。

“王司徒这是什么话。”

“先前朝贺之时,还不是这等口气。”

“不过是志得意满了,要弃荀太尉旧制。”法正轻哼一声道。

众人齐喑,继而共叹了一声。

“这几日,王司徒府中私宴,你们可有人受了邀?”一人低声道。

几个出身名门的尚书郎彼此看了看,都不作声。

“我倒是得了请帖,”又是法正,见众人都看过来,他才道,“不过未去实难奉承。”

他的话实在没法接,众人默了一默,有人忍不住开口

“听说长平侯先前也去了?”

“这等小人……”

“若非太尉赏识,吕奉先何有今日?”

“并州蛮哪知忠义。”

“但听闻这两日长平侯得了酒病,闭门不出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看不明白啊……”

众尚书虽近中枢,但官职卑弱,案牍劳形,再加之尚书令荀彧有意阻挡,于权势之争见影不见行,云山雾罩,多竟看不分明。

殿外议论并未传进屋内,堂中,荀彧袖中收着代堂弟辞官的表章,听了王允这一番话,却如何拿得出。

原本计划朝贺次日上表,因故耽误两天,又因正月事繁,总不得时机,今日王司徒至尚书台览事,本来合适,却未料对方如此急不可耐又刚愎自用,怎好与之相谋?

“族弟含光自拜太尉以来,无日不思重煊汉室,恢复社稷,连岁领兵在外,征程辛苦,司徒此言,未免太重了。”

王允勃然一怒,正待驳斥,忽得御史台传报至前

冀州袁本初,已于今岁元日起兵!

河东先闻消息,驿站快马,日夜兼程,刚刚传至长安。

“啊”

只听得,王允惊呼一声,向后跌坐下去。

……

“……向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权,时人胁迫,莫敢正言……及臻吕后季年,擅断万机,决事省禁……

“太尉荀柔,本系名门,然质性巧佞,奸柔媚上,以色见幸,翼以封侯……

“贪恋权位,父死不归……专制朝廷,兄弟并举……

“承资跋扈,流毒百姓,割剥元元,残贤害善……

“邢戮在口,爵赏专由……围守宫阙,外托宿卫,内实拘执……

随着举兵的消息,袁氏檄文也传至长安。

“……即日,幽、并、冀三州并进,书至,州郡各整义兵,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又拘迫之难,如律令!”[1]

未央宫前殿内,黄门令高声宣读了袁氏檄文。

诸荀固然愤懑难忍,满座公卿更被袁氏“举武扬威”骇得震栗恐惧。

袁氏地广兵强,手下有田丰、审配、沮授等志士忠臣为谋,河北名将颜良、文丑,统帅三军,此时举兵,必然已做好充足准备,朝廷去岁又遭蝗灾,钱粮不足,何以克当?

不如与之和解?

可,如何与之和解?

隐晦的视线相互交错之际,彼此之间默契已生。

“陛下,舍一人而安天下,还望陛下应允!”有人出列伏倒。

“还请陛下应允!”立即有数位大臣应和。

“不!不行!”刘辩霍然起身,连连摆袖,旒珠乱颤。

元日朝贺时,他被众臣一逼,吓得逃了席,后来每每想来,都心情郁闷,且惧且愧且忧,惶惶终日,今日忽闻袁氏起兵,忽而就满殿众臣逼迫,他尚未明局势、轻重,慌乱之间,倒只剩这维护一心。

“袁氏反逆,檄文不过借口!”

“檄文皆系虚构,怎能枉杀忠臣。”

自然,荀氏在朝中也不是没有人说话。

“罪名果是虚构么?荀氏一族,把持朝政,阻塞言路,激起民变,难道不是事实?”又有人道。

“起奏天子,”忽而渤海王长史出列道,“臣弹劾荀氏,滥用私刑,以廷尉入私用,枉顾天子威严,私自**朝臣!”

荀彧眉心一皱。

荀攸从开始一直默默垂首不语,至此方才抬头。

“什么?”刘辩下意识道。

“荀氏私自羁押了前羽林中郎将董承!”

“董承私自出禁,伪造天子诏书,私招羽林郎,擅闯太尉府邸,数罪并在,按律下廷尉论罪而已。”荀颢立即起身回应。

“董君乃是宗室,廷尉为何不报宫中请旨?”渤海王长史立即道。

“董氏无官职,报兰台备案。”荀颢镇定道。

“谁知你报与未报,兰台也在你荀氏毂中!”

自渤海王长史起,陆续有人起身弹劾,荀柔及荀氏在朝者诸多不法事者。

事多系莫须有,大多是在先前朝贺之日,被拿出来说过,又被驳过的罪状,众臣之态度却与先前略带试探不同,全然一副针锋相对,拔刀相向之势。

“好了!”司徒王允忽然怒喝一声,“如今袁氏起兵,大军不知何时将至,不思应对之策,争辩这些,有何意义?”

堂中一静。

天子亦吓得一噤。

然而威慑了众人后,王允目光再次游过空置的吕布席位,既焦躁又郁怒。

他不知吕布怎敢在这样重要的朝会缺席,难道现下就仗着只有他一人能掌兵,就自骄自傲起来?

“袁军势大,且必准备充足,关中去岁受灾,又民怨沸腾,如今唯有和解一策,岂有他法?”

有人言道。

“袁绍,布衣之雄尔,外宽而内忌,多谋而少决,凭世资而饰其智,纵一时之势,不过更始、赤眉、绿林之类也,朝廷守崤函之险,岂用惧之。

荀彧执笏而起,向惶惶不安的天子敬了一礼道。

“周失其鼎,秦失其鹿,袁氏檄文一出,恐非袁氏,天下诸侯闻风而动啊。”司空杨彪叹了一声。

“自古成败,固非以一时之强弱而定,高祖之胜项羽,光武之胜更始,足以观之。”

“关中,龙兴之地,高祖应之以成帝业,昔者,王元说于隗嚣,称关中之地,泥丸封关,万世一时,纵千万兵马不能破关,此地利也,

“自朝廷西迁以来,安定人心,怀柔四海,百姓无不归心悦服,有志之士闻而远至,袁氏妄以矫檄之文,动摇社稷,岂可得之,此人和也,”

“自高祖以来,大汉历四百载,虽有王莽、董卓之乱,而江山社稷不断者,非得天时何以至此?”

“大汉得天时、地利、人和,纵复有袁氏诸辈,更有何惧。”

忽而,侍立殿外的黄门,扬了声报道

“声射校尉荀襄觐见天子”

这一声,将殿中公卿都说得迷惑了。

要说前来觐见的,也该是骁骑将军吕布。

荀襄的名字也有熟悉的,也不熟悉的,但总听得她的姓氏,知道的便低声向旁边人提醒一句,也都明白了如今朝廷中,女将本也只有这一位。

不等传觐,身着皮甲、胡服的身影已至殿前,摘了剑,却未脱履,抬步走进殿内。

不同于男子的窈窕身姿,秀美容颜,出现在议事的殿堂之内,让殿中众臣都不由得感到不自在。

无数躲闪、偷觑、惊慌无措的目光中,荀襄镇定的抬头挺胸,大步走到御阶前,向上首天子行了一礼。

“吕侯突发疾患,暴毙而亡,三军五营众将已推臣为首,听闻有反贼作乱,臣故来听候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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