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门庭 第294章

作者:青山见晓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历史衍生 正剧 无C P向

荆州别驾刘阖,是个中年胖子,往日装模作样,勉强称得上一声伟壮,此时挤眉弄眼,弯腰勾背,简直猥琐得辣眼睛。

“休得胡言,驱出去!”荀柔一摆手。

不是没见过大族的子弟荀氏也是名门啊,的确有一部分没有节操的,但到这份上还是少有。

原本看此人骨头软,又稀里糊涂,留他在荆州当个一次性工具人,挺合适,现在他觉得不可了。

这货怎么能在他手下当官!

“荀太尉纵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不想接女公子回家团聚?”刘阖被推搡,竟还回头飞出了这么一句。

“什么女公子?”

荀柔被震得一愣。

“消息都传开了,城中皆知,太尉早年遗有一女,如今流落在襄阳,太尉纳了妾室,正好方便接回家团圆嘛!”刘阖回转身,一点也没生气,一脸喜气盈盈的奉承。

荀柔震撼得过头,反倒清醒,左右一看,俱是亲信,却也眼神漫天乱飞,估计脑子里都是荒唐离谱的八卦材料。

“你等还愣着做什么?刘君中暑发狂症还不拿下!”

倚凭的木几被拍得一响,侍卫见他动了真怒,眉眼立即不飞了,一拥而上将刘阖压趴在地,今日执勤的卫队什长还抽出腰带,塞进刘阖嘴里。

怎……怎么回事?

刘阖还没反应过来,脸就按地面摩擦,一抬头,触及荀柔冷冽的目光。

端坐在榻上的年轻太尉,依旧单薄轻逸,苍白俊美,然而,往日春风解颐的眉眼一凛

大暑天气,刘阖听着自己呼哧呼哧得喘气声,冷汗沿着鬓角淌下,浸进泥里。

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是刘表!都是刘表那老狗的阴谋!

刘表说是好事,说想同太尉化化干戈为玉帛,说他有一双表侄,出生名门,不计较名分,不会让太尉为难,还说有了小妻,太尉便能将其女接回家,他会帮忙处理善后,不留下痕迹。

他真以为是好事……都是刘表说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刘阖睁大眼睛急切的仰望。

然而,荀柔不想他开口了。

有些事他还没搞清楚,也许有什么阴谋阳谋,也许刘阖只是被人当了枪……但人或许可以活得糊涂,却绝不能有张胡说的嘴。

他这边不提,又涉及了三个年轻女孩。

时下男女风气虽然开放,但上下尊卑却严苛,一双姐妹与人作妾什么的,那是十分之猥琐,但凡传出风声,就是社会死亡。

还有被安了他女儿名头的姑娘,日后又如何做人。

荀柔捻着夏衫袖口冷静。

杀人,不能在兴头上,要想清楚如何善后。

“贾祭酒前来求见!”

侍从忽从外来。

荀柔回神,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接着很快无语刘阖居然失禁了!

“拖下去砍了,随从看管起来。”倒毕竟不是什么魔鬼,剩下这些人身份不如刘阖,警告一下也够了,胡说起来也没分量,“请贾祭酒入内议事。”

大帐敞开,未挂门帘,但为顾隐私,南北朝向的大帐,向东延伸出一小间,屏风遮挡,其后以作起居用。

贾诩先听见帐内下令,接着就见被士兵扯着两条臂膀,像死狗一样拖出的刘阖。

他眉头一皱,先低头看一眼,又向屏风后一望,往侍卫前一拦,客气道,“还请稍待片刻。”

若单是个谋士,亲卫当然不理会,但贾诩毕竟与太尉有众所周知的亲戚关系,往日大家关系也好,亲卫什长想了一想,勉强点头,“尽快。”

贾诩拱手回了一礼,快步入内。

转入屏风,寝室内布置朴素,除了一枚放在案头的鎏金熏炉,榻、几、案、架都是竹器,衾被为麻葛,也未铺地毯。

卫兵正将被刘阖弄脏的小片土铲掉。

贾诩眼神四下一扫,心定了三分。

虽说不认为刘阖这种人敢行刺,但毕竟眼见为实。

既不是行刺,那一切就好说,贾诩先躬身一礼,才不急不缓道,“刘别驾一向糊涂,太尉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我自有计较,文和不必多言。”

荀柔不想重复刚才两个狗血恶俗的德行梗。

且他才反应过来,所谓刘表两个表侄女,怕不是指舜英、月英姐妹?

他但凡是个禽兽,说不定就答应了!

所以还是砍了刘阖,把脑袋送给刘表,让他闭嘴。

“曹孟德杀边让几失兖州,太尉诚当引以为戒啊。”贾诩近前再劝道。

荀柔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我与曹孟德在兖州时岂是一般?刘阖,又如何比得边文礼?他都不是荆州士人!”

当初中原战乱,兖州士族迎曹操入驻,曹孟德转头杀了当地名士边让,于是舆情沸腾,士族反复,差点让曹孟德翻了大车。

边让名士嘴贱,但毕竟是兖州大族,姻亲故旧想为其报仇的,当然也有。

但归根到底,兖州原是拿曹操当看家犬,自己才是主人,不意凶犬竟敢噬人,于是当然就翻脸。

但荆州这些人,岂能为一刘阖反抗他?

这舍内空间不大,也没什么坐处,荀柔拍了拍榻沿,示意贾诩近坐。

“刘别驾自不比边文礼才高气傲,然其恭顺之处更甚之。”贾诩坐下,继续劝说,“若其人尚不得见容于太尉,则荆州余众如何安心。”

此一时,彼一时。

兖州看曹操,是看曹孟德能不能当好狗,荆州看荀柔,却要看荀太尉能不当好主人。

曹操选择不当狗,情有可原,胜得凶险,翻身做主,可哪有不愿当人的……

荀柔一默,已被说得已松动,心里还有点别扭,“其人言语辱我,岂能轻易释之?”

“江汉通衢,东南水泽密布,太尉欲行江东,粮草兵士岂能不从水道?荆州士心不定,但若从中阻碍,岂不坏太尉大计?”贾诩站起来,躬身长揖一礼,“有王霸之志者,施明德于四海,胸怀容于天下,岂可囿于私怨?望太尉三思。”

“也罢,留他一命。杖……二十,”荀柔眼角一抽,死胖子一脸沉迷酒色的虚样,都不好打太狠,再给打死了,“押送回家禁闭,替我警告刘阖,我离开荆州前,不许出门,不许说话,否则以犯上论处。”

黄承彦那边,既托他帮忙,他就好好做一回媒,若是牵连了旁人,再伸一伸手。

啧,良心又刷新下限,真是可喜可贺。

“你还有旁的事么?”

“并无。”就是听说刘表派遣了使者,他才过来,没想到会遇见这一出,只好耐心劝阻,“如此,属下告退。”

眼见功德圆满,贾诩立即退后一步,准备开溜。

“且住。”荀柔抬手一止,又向侍从道,“唤陈长文来!”

他在襄阳多了个女儿,怎么回事,还没说呢。

……

襄阳城内一处两进中等民宅内,妇人阴氏,刚缓缓苏醒。

屋舍精致熟悉的陈设,绸帷丝绳,绣衾绵褥,与幼时闺中仿佛,让她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阿娘!”幼女扑在榻边,双眼含泪,神情惊喜。

阴氏眯了眯眼睛,幼女身后庶女恭敬侍立,侍妾董氏奉盏上前,二人竟皆着为丝帛,“夫人醒来,真是太好了!这是城中巫医为夫人所开汤药。”

董氏神色怯怯解释。

“可是郎君出狱了?”阴氏心中不信,但看眼前之境,却又不由升起几分期盼。

“父亲还在狱中,”小女儿簌簌落泪,“是荀太尉帮忙。”

“……荀太尉?”

“阿娘病重,我带着阿娘的短剑,去城外找太尉帮忙,太尉亲切,让人送我们回来,为娘与阿姊请巫医诊治,后来又数次遣人问候,送来许多钱帛和器物。”

“怎么可能……”

当年她家与荀氏间的恩怨,她不算十分清楚,却也大致知道,尤其是后来,父亲仕途挫折,书信中不止一次提到荀氏,先是怨愤,后来,如今的荀太尉,得先帝与大将军信重,信中又添了后悔早知如此,当年多少该多少出一出手。

然而,父亲入京求官,终究失落而归,后来因董氏劫掠南阳,而亡于兵祸。

二十年过去,当年的五尺幼童已是执掌天下权位的太尉,她实在不敢信,对方于她有多厚的情谊。

也是无奈,先前借用太尉威名保全家人,这才将短剑来历引出,当年内情,她却一句都不敢说。

“都是真的呀!”郭缨并不懂母亲的心情,天真道,“太尉十分和气,且果然像大家传说的,十分好看呢!”

“你阿姊呢?”阴氏轻声问。

“阿姊病也好了!”郭缨欢喜道,“我忘记了,该唤阿姊来!”

长女一来,阴氏将小女哄出去看雀儿,又命庶女与侍妾离开,这才关起门来,向女儿询问。

“阿照,”侍妾董氏拉着女儿,来到屋檐边,“如今夫人病好,你说能求得太尉,再将你父亲放回来么?”

“若我是夫人,就不会想父亲回来。”

“啊?”

“否则,小妹如何自处?”郭女王望着坐在台阶上看鸟的郭缨,低头理了理袖缘,轻轻一笑。

父亲在冀州为吏时,家中原也不缺丝帛,到是来了荆州,越发拮据,粗布麻衣,刚穿时,可把她折磨得浑身发痒。

“唉,这……”董氏神色一急,“这可如何是好难道,阿缨真是……真是太尉之女?”

“怎么可能!”郭女王向母亲翻了个白眼,“阿缨生时,娘已入郭家,夫人是否见过太尉,你能不知?”

“……倒也是。”董氏一想,的确如此,“是我想差了,街市上都如此说,说得我都信了。”

“况且,太尉是何等人物,岂能看上老妇?”郭女王没忍住,露出一丝轻蔑。

董氏吓了一跳,连忙左右四下里看。

“没人注意,阿娘不必如此小心。”话虽如此,郭女王还是端正的姿态,“要我是夫人,倒让父亲在狱中更好,”她见母亲露出戚容,凑近小声道,“对娘也是,如今阿浮是父亲唯一子息,只要阿娘拢住堂兄,这家中,将来说不定要娘说了算!唯一可虑,是太尉。”

“又是为何?”董氏全无主意,很信聪慧的女儿。

“得想想办法,太尉若是一怒,要整治我们,可就完了。”郭女王咬紧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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