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贺美优
有几个人心不在焉,没能完成规定的任务量,他本打算他们叫今天补上定数。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训练这种事,一旦无法在一定时间内走上正轨,后续一定会以此为基础,正如盖高楼大厦,地基不稳,其上的楼层歪歪扭扭,迟早有一天会塌。
在训练的方面,土屋有自己的执着,他原本很漠然地想着比赛结束后便命令补训。
接着在苹果的提醒下,久经紧绷的神经才回过神:
已经没有再度训练的必要了。
今天是全国大赛,至少赤苇佑、金岛这样的三年级,这已经是他们最后一次的部活了。
过了这一周,就已经没有补训的必要了。
料峭的干燥晨风里,土屋望着赤苇佑他们缩在外套里的身影,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这次轮回的进展很好。
苹果收集了很多能量。
假如目的达成,就没有必要再轮回了。
假如一如他期待的,宫泽高一举夺冠,成为全国冠军,那么,他也再没必要和‘前辈们’一起比赛了。
“……”
宫泽高的队员们穿着灰色的长身羽绒服。
长短大概在膝盖,胸口有宫泽高的三瓣标志——没什么好看的,只是圆润了宫泽工业的企业logo边缘——是宫泽高的董事层拍板替为校征战的排球部定制的,就算这样,也只有六+二个正选各有一件。
尽管如此,从没受过此等待遇的宫泽高全员还是稀奇地围着发下来的羽绒服嘀嘀咕咕了半天,只有土屋一个人站在远处,头顶三个点。
他们此时正在等乌野过来,乌养教练知道宫泽高没有配队老师,主动联系土屋,询问要不要一起走,他们可以在两所学校中的一所集合,然后一起出发去东京——听说IH的全国赛,全员观赛的乌野就是这么和宫泽高一起去东京的。
“土屋!”赤苇佑向一旁的土屋招呼:“离那么远干什么,乌野好像来了。”
“我也看到了!”鹰川手搭在眼上,“他们学校的黑脚印真明显!”
“快点来吧,我好冷……”此乃缩进领口的铃守。
“这个大小,可以装下我们所有人吗?”月星。
“乌养教练很靠谱的,放心。”金岛。
土屋走到赤苇佑后一步的位置,和他们一起等乌野的车过来。
“果然。”
土屋听见赤苇佑说,他抬头,看见赤苇佑插兜侧脸,朝他笑了笑:“还是和你一起去全国大赛更有安全感。”
“对啊土屋,你不知道,上次我们几个去东京的时候,氛围有多可怕。”
“比上战场还可怕!”
“我就是路易十六。”
“你放肆!真正的路易十六在医院里躺着呢!”
“不会!他是被土屋打倒的独/裁/君主!”
“??景谷才走了多久??你背叛了!”
虽然似乎经历了很不堪的回忆,旧景再临,宫泽高聚在一起时还是忍不住朝打打闹闹的方向前进。
他们的打闹内容和土屋半年前第一次踏入宫泽高体育馆时重迭了很多。
土屋什么也没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乌野的大巴过来。
大巴驶近,日向那显眼的橙毛挤在前窗,远远的就不住朝土屋挥手,车近了,还能看到日向嘴里嚷嚷着什么——完全听不见。
大巴停稳后,日向火速蹦下来。
“呜哇!这就是宫泽高!好大!!”
后面跟着的是月岛萤,
“……附近连所超市都没有,请问这里是什么无人区吗?”
大地:“虽、虽然附近没有什么建筑,不过宫泽高因此特别大,真气派。”
田中:“咦,没有超市就算了,宫泽高门前居然连公交车站都没有。”
西谷:“好大好大好大好大!”
虽然大地和菅原尽量想交流两校感情,但是乌野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只会唔嗷喊叫‘好大好大’的单细胞生物,一派是刻薄或单细胞客观评价派。前者以日向和西谷为首,后者以月岛和田中为典。
“你们之前不是来过吗?”土屋问。
“没有啊。”西谷说,“我们之前是在很前面的地方停的,等你们宫泽高过来。”
乌养解释:“之前那条路是去东京的公路,所以在公路上汇合。这次天气比较冷,你们走过来的话,怕你们感冒,所以来校门口接你们。”
土屋:“不是因为我们发达了吗?”
乌养冷漠脸:“很遗憾不是,我是一个对所有学校一视同仁的冷酷的人。”
虽然看起来不大,其实乌养是算好了座位的。
上车后,每人都有自己的座位——以为土屋会这样说吗,乌野牌好动人士车前车后地cos多动症,喝止失败的菅原拿出终极·镇车神器——狼人杀,原本是防止乌野过于吵闹影响夺冠种子选手宫泽高休息,然而,日向一定要拉着土屋一起去后座厮杀,心痒痒的宫泽高眼见主将已经被同化,当机立断从心而行,逐渐演变成两所学校一起缩在后面玩狼人杀。
其中乌野王牌东峰旭死亡次数最多,非是一些欺负老实人,而是东峰旭不知为何天降鸿运把把拿狼,但是他那看天看地眼角抽搐的表情,简直是个人就知道他拿的什么牌,导致常常撑不过两回合,非常没有游戏体验。
土屋眼睛大,看起来纯良,实则谁都知道他什么性格,几局下来,被土屋诚恳地睁着眼睛胡言乱语耍的团团转的诸人一致阵线,决定防止土屋影响判断,有一丝微妙就直接公投出局(某把拿着神牌的土屋:……)。
日向……日向就算了,他无论做好人还是狼,都是非常积极但积极过头的类型,几局下来,就被某个直属副部长拿捏地被卖了数钱还浑然不觉。
土屋和他们玩了十几/轮,有点困了,干脆回去看鸥台的录像,乌养教练原本在游戏里大开杀戒,眼见土屋前排翻看录像的背影,莫名一抽,敛容肃穆,也塞了对蓝牙耳机在前面复盘。
土屋一直在录像里,直至慢慢的,他发现车上似乎没什么声响了。
两校闹闹腾腾的嘻笑打闹声已经许久不闻,他回头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日向仰在座椅,睡得流口水的脸。
乌野和宫泽高的其他人大多也在座位里睡觉,只有少数人和土屋一样,拿了手机出来。
安静睡沉的大巴车内,一些少年怀揣着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心情,前往他们高中三年排球生涯的终点。
土屋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掏出了手机。
不含任何玩笑性质的,也难以清晰客观地分辨此刻内心的心情,他只是遵从情感的,摁了下手机的摄影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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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哪怕距离春高已经过去了很多日子,甚至是很多年后的未来、已经脱离苹果的未来,土屋再次回忆起那一天,依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恍然感。
站在国立体育馆的停车场前,比县立体育馆气派地多的体育馆,拱形的设计里,其中有针对不同项目划出的分区,和县选拔赛还需要一个场地分成四份供球队比赛的窘迫不同,国立体育馆中,拥有充足到保证距离的双球场比赛分馆,排球项目和棒球项目以及游泳项目是在同一天进行的,如今停车场上的各色校服里,并不全是来比赛的排球学校。
土屋曾经带领队伍很多次驻足在停车场和体育馆中心的空地,等着赛委会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去后台,介绍赛程规制。
最初是来自全国各县的三十二个队伍,进一组后,是十六个,再进一组,是八,接着是四,然后是决赛,第一天有开幕式,最后一天有颁奖典礼和闭幕式,总共一周七天,这期间的住宿由赛委会提供,不用回学校上课,免课的资格是学校赋予全国大赛征战选手的荣誉。
“前辈。”
土屋站在不远处,和几人拉开距离,表情微妙。
“不要一副没吃过好东西的样子好不好,”
虽然宫泽高的食堂难吃,虽然宫泽高的确是乡下学校,虽然和东京本土的学校一比,他们身上的羽绒外套简朴到单击就有物品描述【学校提供】,也不至于像一百年没吃过饭的野兽一样围着和果子桌子狂吃特吃吧。
“真的很好吃啊!”
鹰川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奶油,强烈推荐,力荐土屋加入他们。
“这可不单单是和果子,全国各地的点心都在这了!上次来的时候压力大的差点去吐,完全没心思吃,后来看他们发的ins我简直要嫉妒到吐血!”
他简直是心神共泣,呕心沥血。
“是啊是啊!”金岛两颊鼓鼓地往里塞,“这个甜品桌子只有第一天开幕式有,后面都是巨丑的春高纪念品,我才不要把我金贵的零花钱花在丑东西上。”
“真的!”铃守也很努力的出声,“巨丑!”
鹰川:“简直不知道大赛准备那些丑东西是打算卖给谁的,不会有人买吧!白衬衫上面印logo,跟宫泽工业的工人服没有区别!是打算毕业后直接去工厂打工的意思吗?虽然排球升学率低也没有低到这程度吧?!”
“没有区别!”金岛震声道,“凭什么只有第一天有甜品啊!后面输了比赛好不容易有心情来逛逛,结果只剩印了超大排球的挂扇,一捏就闪的排球钥匙扣,还有涂了红脸蛋的吉祥物,怎么会有审美正常的人买那些!”
“我一辈子都不会买的!虽然我们学校的美术课很水,但是维护我们学校审美的尊严!”
铃守这时候倒是开朗多了。
然后,土屋看见身侧有外套蓝色羽绒服的冲天发矮个子一般路过。
拉链豪迈大开的胸前,树枝小人两腮涂红两眼如绿豆大小夹在白眼球中冲天空高高竖大拇指,正是前辈们口中巨丑无比的吉祥物,其上一串弯拱型英语,上书e on!
“……”
鸥台的矮个子主攻手猛地拉紧羽绒外套,护住胸前。
“……”
鸥台的矮个子主攻一把拉开外套,朝他们义愤填膺、无比大声:
“哪里丑了!要是丑才不会卖那么多!是你们,没有,眼光!”
“你是哪所学校的!你们学校究竟有没有美术课啊!这么丑的东西为什么能堂而皇之地顶在外面走!”——鹰川怒斥。
“要你管!可爱的东西印在衬衫上会可爱加倍!没去过漫展吗?乡下学校!”——鸥台矮个子主攻。
“漫展才不会有这么丑的东西!你是谁乡下学校呢!我们是贵族学校!没听说过的乡巴佬!”——鹰川。
“你梦里颁的吗?!”——鸥台矮个子主攻。
“……”
“……”
土屋微妙地凝视双方有来有回的小学生拌嘴,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你好。”
他回头,看见同样身穿蓝色羽绒外套的鸥台选手——个子很高,高了他一头——站在距自己三步远的位置,见土屋回头,还对他笑了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第一次见面,我是鸥台高中的副攻,昼神,那边那个是我们家的笨蛋王牌,别看他个子矮,其实是相当强力和有名的主攻手。”
“是之前给我打过电话邀请加入的学校。”土屋转过身说,“我记得你们。”
“可惜最后没有加入。”昼神笑了笑,“嘛,不过以你的性格,在本学校会打的更舒心一些。到了我们这里,你至少还要和光来共处一届半,光来恐怕不甘心听你的指挥,你也不甘心当他的二传。”
土屋:“你们当初是打着叫我二传的念头啊。”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