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NA耶
“那我也画画。”他小山一样站在那儿,倒是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笑着和卡尔撒娇:“你教我好不好?”
你爱的是什么呢?
拉姆的声音又回荡在卡尔的脑子里。
他本想拒绝的,却转了口,轻轻地和诺伊尔说好。
啤酒节是大日子,是拜仁的大日子,虽然活动可能从上午十点左右才开始,但他们早上七千多就已经集合了,今天媒体活动多得要命,所有赞助商和利益相关方几乎都会到齐的,政经文汇聚一堂。
球迷们也是早早就守在了拜仁安排好的路线旁边,想要和节日限定皮肤的球员们问好合照。
卡尔毫无疑问是人气最旺的那一个,一半的球员都在举着他的球衣和照片。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素来对球迷极其耐心的拜仁队长,今日却是冷着脸直接在保镖的护送下扬长而去,不要说签名合影了,就连眼神都没给几个,不是一般的狠心。
球迷们惊呆了。
“耍大牌吗?”记者们也很惊讶。
“不可能,不可能!”
提出这个非常合理假设的人差点被周围球迷暴打:
“卡尔肯定只是累了!!!”
第92章 小卡
卡尔记不清自己20岁生日时在做什么了, 可能就单纯在做。
05-06赛季,他是队里的老幺karli小宝宝,上场的时间一半都是马加特看赫内斯脸色看出来的, 整个赛季他最高光的地方其实还是在世界杯。
本土世界杯结束了,这真的是无法想象的美好夏天, 卡尔的人生仿佛到达了一个小巅峰, 他是世界杯上最年轻最出色的天才后卫,他在自卑凝视巴拉克一年后竟然真的成为了他的恋人,他拥有了一个虽然哪里都奇怪、但就是能做成事的经纪人, 他拿到了一份薪资好漂亮的新合同,他的妈妈忙着谈恋爱也不作妖了,他的妹妹病情稳定了下来, 而且因为学新闻主播学得很用心, 在学校的广播站里真的当上了小播报员。
06-07赛季, 他在俱乐部里开始基本站稳首发位, 除非他特别累、状态不好。
他的队友都是他的朋友,在马加特走掉后,新帅希斯菲尔德还把克罗斯也丢到一线队来合练了。
也就团队成绩差,让他感到忧心。但幸好, 上帝专治刚拿到一点点幸福还没来得及品味的小孩, 很快就又给了他一巴掌,提醒他生活的残酷。
他伤心的事就不是队伍没成绩了,而是巴拉克受了大伤。
现在到了07-08赛季, 巴拉克回来了, 理论上来说他的生活应当也回到幸福的日子里去,但事情却完全不同。这赛季又双叒叕换了一份大合同后,五年、高工资和自己已经是个20岁成年人的事让卡尔忽然觉得他不再是个小孩了, 他这才真正站上了竞技场。
队友们开始把他当正儿八经的同事和竞争对手看待,舆论对他的新人保护伞也开始逐渐消退,虽然卡尔没感觉到太大的新秀墙,但在报纸上他就是开始看到更多对他的批评和建议。
幸好卡尔不是会因为或内行或外行人的眼光就质疑自己专业能力的人,也幸好卡尔其实是个看批评更安心、胜过看无穷吹捧的,否则他一定会觉得很沮丧。
能力和地位的增长让他本能地开始感到一种责任,或亏欠。
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应当对整个队伍负更大的责任,很多事情在觉得不对时,卡尔希望能帮助它变成对的。每一场比赛的输赢对卡尔来说都变得很要紧,他和整个拜仁荣辱与共,这不是漂亮话,而是一种真实的感受。
而希斯菲尔德和克林斯曼都交给他的后防指挥权也增长了这种责任感。
而且卡尔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知道巴拉克在经历一段很困难的时期——虽然伤愈复出后他的状态找得还凑活,首发地位也依然牢固,毕竟他依然是拜仁的顶星和顶薪,可去年这时候波多尔斯基就能因为球权直接在更衣室里和他吵架,今年在三个重量级球星涌入而且表现都很好的情况下,离队养伤了近半年的巴拉克再回到更衣室里时,地位格外微妙起来。
但这种微妙是无法言说的,卡尔只能想,一定要赢球,一定要赢球。
赢了就一切和谐,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输赢面前,别的事都是小事。
足球界只有一种终极的、永恒的丑闻,那就是输,那就是变成弱者。
菜在竞技体育里真的是原罪。
比赛开始占据卡尔大部分注意力,现在晚上在家里时,他不再是抱着本子偷偷照着巴拉克的背影画画了,而是不断地画战术图。
电视机柜子里放着的游戏卡带和电影碟片也开始被他不断带回家的比赛录像带挤占位置。
可是胜利女神就是不可能永远站在拜仁的一边,卡尔开始觉得能完成不败赛季的阿森纳真是神俱乐部。输掉比赛带来的尖锐矛盾和高压让他不堪重负,他最恐惧的是克林斯曼进入更衣室后开始赛后总结,每当对方提到巴拉克,每当更衣室里任何人提到巴拉克,他都感到眼前一黑。
克林斯曼经常会把他和拉姆带去办公室聊聊战术,听听意见,每当他们议论巴拉克,卡尔也不敢发表意见,无论是好话坏话,他都不愿附和或反驳,爱让他做不到公平公正,卡尔害怕自己的不公正会流淌出来。
但只对着巴拉克沉默也很古怪。
而且大部分时候,事情根本不是针对巴拉克的,只是天然对巴拉克不利罢了,卡尔又该如何反应呢?
很多时候,不是巴拉克不好,只是拉姆更好。
拉姆在场上高效表现,状态稳定。通过在比赛中的全能表现,他已完全赢得教练和队友的信任,尤其是在关键比赛中表现出色,越发证明他正逐渐成为球队不可或缺的核心。
拉姆的多面性——既可以踢左后卫又可以踢右后卫——让他能够灵活地在场上成为关键人物,而巴拉克可能在中场的位置上逐渐失去不可替代的地位。
拉姆的领导力、无私精神以及对球队的忠诚,也在让他逐渐成为更受教练和队友欢迎的领袖人物,卡尔能感觉到他在场上和场下都逐渐取代巴拉克的领导地位。
但这能怪拉姆吗?就像帮助卡尔一样,拉姆也主动与新来的球员交流,给予他们指导,而巴拉克到现在为止甚至还会同时对克罗斯和卢卡·托尼两个人喊托尼,懒得区分他们,搞得现在连克罗斯听他喊人都不回头了。
拉姆也总能在一些战术讨论中给出建设性的意见,赢得教练的认可和支持。
比如现在拜仁的战术重心在非常自然地往边路倾斜——边路是他们有着大优势的地方,左边靠着外贝外,右边靠着拉姆,他们很多时候都是靠着边路突破内切,然后直接打门或做给中锋来实现进球的。
而中场核心的角色则慢慢被边缘化。
这种战术上的调整不需要直接排挤巴拉克,但会让他在球队中的作用显得不再那么不可或缺,他从前几乎是所有攻击的发起点,但现在呢?可卡尔又怎么能指责这样局面的出现,因为巴拉克伤了太久,在他离开的时间里,他们当然得做出战术重心的转移,否则球早就踢不下去了。
“卡尔,怎么不说话了?你觉得这里拉边的效果不好吗?”克林斯曼提醒他。
卡尔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谎,于是说:“效果当然是好的。”
拉姆体贴地讲:“卡尔可能是累了,先生您也别太辛苦了,我们一起吃晚饭去吧……”
克林斯曼撸袖子笑:“你请我啊?”
拉姆也笑:“您要是愿意赏脸的话,我巴不得天天请啊。”
克林斯曼哈哈哈起来:“那也不行,那不成我收受贿赂了——好了好了,走吧,我请你们吃饭,这可是我们那时候最喜欢去的餐馆,奥利弗(卡恩)现在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但实际他那时候天天和我一起去偷吃,过了两月我没长胖,他胖了三斤,但你们别告诉别人——哎,卡尔不准跑,今天我一定看着你吃饭,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会吃着肉都长不起来体重呢?”
卡尔回到家里时已经很晚了,巴拉克在沙发上织毛线等他,他突发奇想地想给卡尔织一个大的毛线袜,然后把礼物放进去。
因为那天卡尔和他说自己小时候礼物都没有放袜子里——埃里卡觉得这样太丑了,礼品就是要包装精美地放在圣诞树下,而罗尔夫虽然没离婚前都很溺爱卡尔,但他毕竟是个小男人,在家里什么都看着埃里卡的脸色来,所以也告诉卡尔袜子里放不了什么好东西,让他不稀罕。
“爸爸小时候家里没钱,爹妈才只给一双袜子糊弄糊弄的。”罗尔夫偷偷和卡尔讲:“你看,你多金贵啊?一整颗大树下面礼物都是你的,对不对?”
这不算什么伤心回忆,卡尔说起来时也真的没难过,而是当童年趣事讲的。其实在他的童年早期,他真的没意识到家庭里的问题,罗尔夫是表演大师,而埃里卡则是真的幸福,所以只是单纯回想这些事的话,他甚至会犯错,会一不小心陷入轻快中,自然而然得像描述幸福家庭似的描述了儿时的事,然后在清醒过来时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卡尔有时觉得自己应当是真的被爱过的,但后来太多不快乐的回忆又让这一既定事实也晃动了。他的人生是一场不猛烈的小小悲剧,美好的东西被撕毁了,但又一直残留着一部分,于是卡尔像个小幽灵一样活在不确定中。
第一个给予卡尔确定感的是莉拉。
卡尔觉得只有最冷酷无情的大人才会说孩子是白眼狼、孩子不爱他们。
他甚至不是莉拉的父母,可因为一直陪伴着莉拉长大,婴幼儿那种对长者天然的、纯粹的极致依恋,是让卡尔不断确立自己的人生目标,让他能产生无穷的勇气和责任感去面对不那么美好的生活,而不是迷惘地逃避现实,因为他知道妹妹永远在身后,既永远支撑着他,也永远需要他去保护。
卡尔想成为一个能给莉拉支起一片天的人,这是他最能感受到自己为人价值感的地方。
第二个给予他确定感的人……
巴拉克特别爱他,却总让卡尔感到想哭。就像现在一样,站在玄关,一眼看到沙发上高高大大的男人正满脸严肃地低着头和勾衣针还有毛线做斗争,腿上铺着已打了个底的红色袜子头,他的眼泪忽然就要掉下来了,用尽全力才忍回去。
我真的配被这样爱吗?
卡尔觉得自己是个叛徒,对方的爱越强烈、越无知无觉,他就越觉得自己是个叛徒。
莉拉爱他,是因为莉拉是他的妹妹,莉拉没得选,莉拉也不用选。
但巴拉克不一样。
他怎么能在这儿给我织这种东西呢,做家务,像个家庭主夫一样,他明明是那么耀眼的人,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呢……卡尔心碎地想,巴拉克应当在外头接受闪光灯,应当在召集他的朋友喝酒吃肉,而不是被卡尔牵绊着,而不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卡尔身上,把所有的爱都给卡尔,却无视命运冲他卷来的寒流。
但卡尔又不忍心去伤害他的心情,而且他确实是感动的,只是感动得太强烈,以至于忍不住伏在对方的肩膀上哭了起来,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配的幸运儿,甚至觉得巴拉克的困境是他造成的——
如果他们没有在恋爱,最起码拉姆不至于对巴拉克在心中鄙夷;如果他们没有在恋爱,也许对方就不会受伤了,已在斯坦福桥呼风唤雨,穿着一身蓝袍征战欧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头大汗地在沙发上织袜子。
巴拉克搂着他,又纳闷又惊慌,沮丧地说:
“怎么啦?是,是太丑了吗?把我们karli直接丑哭了吗?该死,我就知道你眼里见不得丑东西的,该死!我现在就拿去丢掉——”
“不,不许丢!”
卡尔一把抢了回来抱住,被针戳得哎呦了一声,更急了,哭成小花猫:“你干嘛呀……”
“那怎么哭了啊?”巴拉克是真的慌了,卡尔是个完全不会哭的小孩,疼的时候尤其是,被刀划了手指头都不叫一声,但偏偏总是在他面前哭起来。
他本能得就觉得自己是个可恶的家伙,但卡尔轻轻放下袜子和毛线球,按住他,落下带着苦涩咸味的滚烫亲吻:
“我想要……”
之前一直是巴拉克舍不得太厉害,但现在事情却掉了个个,卡尔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在缠着他*,直到昏天黑地,直到可以沉沉睡去。
赛场上,卡尔越发沉默寡言,他害怕在指挥中出错,也害怕惹队友们烦心,所以告诉自己绝不说多余的话,绝不要做错事。但他还是做出过一点错事,巴拉克在场上被人铲倒了,明知他右腿大伤,联赛里很多人反而故意要冲着他的右腿去。
卡尔是真的生气了,所有人都在劝架,对手还在洋洋得意地示威骂人,仿佛没有人要为了巴拉克出头似的,那就他来出。
在拉姆的惊呵声中,卡尔在场上直接给了对手一拳头。
那一刻全场仿佛都寂静了,而很久没有出手打架过的卡尔甩了甩手背上的血,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拽住他的拉姆。
他吃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里的第一张红牌,还被追加禁赛了三场。
原本在足球场上直接搞自由搏击这样的事,处罚更严重也不奇怪。可由于对手犯规现实实在清晰,而且卡尔素来作风优良不犯规,但最主要的还是拜仁猛烈发力了不想让拳击手这种可怕称号跟着卡尔走,所以最后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但对卡尔来说,这依然是他从7岁就进赛贝纳之后犯过最不理智和不应当的错,而且他这样形象好的球员,也不该干这样的事,而且在赛后采访里,他甚至依然不低头,直接对着镜头说他接受惩罚,以后也不会再做这种事,但这次一点也不后悔。
乌尔里克往他手机里发了几十条让他闭嘴的短信。
打了人还这么猖狂???平时那副乖模样都是装的呗?真治不了你啦?
德足协差点重新开庭,把这禁赛的场次再好好拉扯拉扯清楚!是不是想禁到下赛季去!
施魏因施泰格半小时采访里有二十分钟都在替卡尔辩解:“卡尔只是太生气了,无论如何,对面球员不该冲着米歇尔的伤腿去,这非常残忍……卡尔也不该打人,是的,但对方先不该冲着米歇尔的伤腿去,卡尔只是替队友出头……”
拉姆气坏了,气到甚至拒绝了赛后采访。
他担心自己说不出正确的话来。
卡尔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知道后果,但还是动手了,但在情绪褪去后,他感受到的也不是畅快或颤抖的激动和恐惧,而只是冰凉的茫然。
他不喜欢这样,他讨厌伤人的对手,讨厌不愿为巴拉克出头的队友。
讨厌已经到来的山呼海啸,讨厌屁股底下冰冷冷的板凳,讨厌涨红了脸愤怒地冲他而来的赫内斯,讨厌打电话说教的鲁梅尼格,甚至在这一刻讨厌自己的人生。
当然最讨厌的还是自己。
为什么明知道结果很糟糕,却还是那么自私地打出那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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