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NA耶
“你累了,karli。”拉姆轻声说:“回家吧。”
他爱家,他也害怕家,这该怎么办?
人和人的相处里,可以有哪怕一种方式,是既能彼此靠近,又不被伤害的吗?
卡尔第二天还是早早就起床,出门到俱乐部了。
更衣室和足球场成为他沉下心去遗忘一切投入的地方,在这样的心流里他能暂时从生活里得到解脱。其实类似于家庭不和谐、恋爱分手这类事,原本都不该是能让生活垮塌的大事,但卡尔就是觉得悲伤无穷无尽,而且有的时候它们是毫无缘由毫无征召地袭来的,不是他自己主动想矫情的,他就是控制不住。
有时甚至是比赛结束后站在热水下淋浴时,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竟然在哭,他会立刻控制住肩膀不要抖动,捂住鼻子和嘴巴不要发出任何抽噎,然后睁开眼用物理方式止住眼泪。
他不知该向谁求助,以及如何求助生活的问题,也许问题本身是可以被解决的,但情绪不能,而且他的情绪太复杂了,哪怕想要表达,他也说不清楚,他没法描述自己的困境,没法描述那萦绕他的痛感从何而来,他就只好告诉自己,是自己太矫情了,换个人来面对同样的事不会这样。
穆勒构成了他生活里唯一的亮色,只有和穆勒在一起时,他会真的轻松和开心起来,可是穆勒只是和一线队合练了,不是真的拿到了合同,也不会随队比赛。
卡尔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回到每日盼望和穆勒一起上训下训的日子,但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没那时稳定呢。
而且在穆勒面前,他也要稍微遮掩一点,一些在放松时反而会更容易流出的悲伤和委屈,他要克制住。不是因为他不信任穆勒了,而是卡尔逐渐意识到人生最大的孤独就是关心你的人也没法替你解决很多事,你只能自己去面对它。
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还不够关心他吗?但他们俩一个恨不得把巴拉克绑起来丢进太平洋,另一个对此沉默着装作看不见。
关爱朋友和全盘接受他的所有是两回事,像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这样,在他“做错事”时无条件原谅他,把错误都推到另一个人头上,就已经是友情的极限了。
再好的关系也改变不了客观的规则,而卡尔不光不想让穆勒徒增烦恼,这几年他都还在青训呢,谁知道卡尔私生活的破事啊;不想在痛苦的同时还因为管不住嘴乱倾诉而为自己制造麻烦;更害怕穆勒会因此无法接受、而后疏远他。
这些事和没钱买票可不是一个等级和性质的。
有时卡尔真希望自己能变成另一个人,任何一个心灵健壮、能对着人生里任何不顺心的事呸地一声淬口吐沫的人都好,他简直想变成外贝外。
但到了俱乐部发现外贝外在抠鼻屎,抠完了又去调整蛋道,完后还拿这个手啪嗒一巴掌打在队友背上,他又感觉哎,还是算了。
还是暂时不当外贝外了!
只有赛场在回应他堪称夸张的勤勉,赛季刚开始时还以德国杯输给多特蒙德、联赛五轮三轮不胜开场的拜仁慕尼黑在圣诞假日结束时已追成了冬季冠军,和本赛季同样开局不顺但逐渐找到状态一路连胜的狼堡掐得不相上下。
如果不是因为圣诞节前最后一场比赛他们和沙尔克04踢平了,现在分数还能拉开点。
踢平的原因只有一个,卡尔实在是太牛了,诺伊尔也实在是太牛了。
双方像在表演什么防守大战似的,看得解说不断惊呼不敢想象如果诺伊尔和卡尔再成长两年,国家队里他们会是多么好的组合!
慕尼黑电视台的解说偏向性就大很多了,就差在直播间里跳起来直呼OMG买他了。
但这几年像考古队一样挖遍德甲无障碍的拜仁遭遇了最大的抵抗。
“我在沙尔克很快乐,更关键的是,这里是我的家,这就是我心中最好的俱乐部。”他直接在采访中说了:“冬窗拜仁没有和我接触的必要,我没有任何意向。”
沙尔克04的球迷感动得眼泪直流,拜仁球迷则是有的不以为意觉得鸭头(?)你就是嘴硬,有的感到不爽,还有的直接就骂上了。
“真有骨气一辈子别来拜仁,他爹的!”他们叫嚣到:“要是在拜仁,现在都快当国门了,在你的破沙矿有什么出息?有本事铁骨铮铮铁到底。”
卡尔也是今年才开始接触到了很多相对极端的球员团体,意识到他们情绪很激烈,而且姿态特别高傲,哪怕他是这些群体现在“喜欢”的球员,他们也对他很挑剔,例如觉得他既然是户口本,享受了那么多核心待遇,就不该年年和俱乐部闹涨薪。
他们也很喜欢拿卡尔的“纯粹性”去拉踩别的球员。
这好没意思。赛后他和诺伊尔站场边换球衣闲聊,也特意和他解释了一嘴不要听一些拜仁极端球迷的话。
诺伊尔挑眉毛:“怎么啦?这么想我去啊,生怕我被吓到喽?”
他确实是拜仁在德甲里能得到的最好的门将,问题是沙尔克04不可能愿意卖呀,他本人也不想走。
卡尔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和他道歉:“只是不想让你看了烦心,那我不说了。”
诺伊尔换一边眉毛挑了起来:“你不想和我当队友喽?”
这怎么,是在和他找茬吗?
卡尔眨了眨眼皮,和诺伊尔现在一个赛季就见两面的那种生疏感都瞬间消退了不少,仿佛又回到了闹闹腾腾的小时候: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诺伊尔哼一声。
卡尔忍不住想揪他:“你还哼!”
在和旧友仿佛仍然亲密无间的打闹里卡尔感到了一点久违的快乐,世界上也有简单的人际关系和健壮坦荡的心灵,不需要很多精力去维护,再次见面时依然像上次见面一样,真好。直到他被诺伊尔搂进怀里高兴地抱着晃晃,他忽然意识到诺伊尔又高又壮又滚烫——抱起来就像巴拉克一样。
他的快乐消失了。
卡尔最近总是这样,快乐比较短暂,痛苦却很长久,好像风湿病似的,随时随地,随时发作。
重新回到欧冠后,拜仁好像又回来了,小组第一全胜出线,卡尔在里头拿了两场最佳球员,几场欧冠把他的身价都踢上去了——这也是正常的,联赛对手相对固定,对球员的评价也会固定,有时高估了有时低估了,拿到大的赛场上碰一碰,立刻就碰出更真实的水平了。
拜仁的分组原来不算好,里昂在法甲中境况不错,佛罗伦萨则是意甲老牌豪门,但比赛正式开始后,像卡尔这样年轻球员的专注、勤恳和可靠,仿佛把团队的状态都激活了,拜仁越踢越好,向全世界证明着06年世界杯上德国队能拿季军可能真的和克林斯曼的执教能力没有根本性关系(…)因为现在的拜仁也是如此(…)
外贝外脾气虽然差,质量确实是顶级,在拜仁的第二年,他完全拿出现象级表现了,压制过了去年风头正盛的卢卡·托尼,在欧冠中屡屡成为团队的关键手。
这正是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愿意花大价钱的原因啊!——就是为了欧冠出成绩。
眼下终于看到曙光,感觉好像真的出现某种质变了,全队心情都是为之一振,大家只等着把克林斯曼送走,来个真正有资历有成绩有水平的冠军教头(…)
带着这样的结果进入新年,是拜仁内外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欢喜接受的。
卡尔21岁的生日,大概时隔十来年,终于又办了一场派对——在父母离婚前他确实也是会像别的小孩子一样有生日party的,但后来当然就没了。
埃里卡是先因罗尔夫出轨而近乎愤怒到精神失常的,然后出轨怀了莉拉,卡尔一直记得她从怀孕时就因辛苦而状态更差了,离婚后财产全被罗尔夫侵吞走更是致命一击,在那以后他童年里虽然也有点神经质、但总体来说还是很温柔的妈妈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也疲倦得要命,根本没心情替卡尔办生日派对了,理由是“不然你的朋友就都知道你没爸爸了”。
卡尔努力在热闹的金光里不去回想往事,莉拉今日终于赏了他笑脸——哥哥好不容易过生日,她实在是没办法再假装自己和他生气。她玩不动太久,上午为了家里新鲜的巨大圣诞树和装饰物疯过后,下午就在屋里沉沉睡着了。
大家没法陪着卡尔过平安夜,但下午基本都在他家里。
施魏因施泰格是最激动的一个,他简直把party办爽了,树就是他拖来的,还要挂灯,要放烟花,弄得隔壁的院子里的小孩都在为了他们院子里的彩灯装饰尖叫,然后施魏因施泰格就好高兴地也站在院子里冲着他们挥手玩,卡尔生怕他被认出来,也怕他冻着,赶紧咕噜咕噜把他推回屋里。
“我要唱歌!”他在屋里兴奋劈叉,根本劈不下去。
“唱唱唱。”
卡尔哄着,把莉拉的粉红塑料版卡拉OK麦克风拿给他。
施魏因施泰格大喜,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还有这种好东西?”
他中气十足音调全无的一嗓子出来,大家笑得快在沙发上翻倒过去了,就连拉姆都失去形象在躺椅里蜷缩成小松鼠,卡尔也笑得停不下来,难得流了两滴欢快的眼泪。只是他注意到今天好像也只是被施魏因施泰格胁迫来的波多尔斯基依然只是勉强笑了笑,然后就走去厨房了,也许是想要倒水喝。
不管是作为主人照料,还是作为朋友想谈谈,卡尔都一起跟了进去。
波多尔斯基却只是在拧开糖果罐子,哗啦啦倒了一些出来。
“……要吃糖吗,卢卡斯。”卡尔搭话:“还有别的,我也拿给你。”
出乎卡尔意料的是,最近看起来已对他冷漠到路人的波多尔斯基却没发火或走开,而只是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仿佛他真的只是想吃点甜的。
想到他这个赛季在队里过得越发不如意,自从上个月伤了后,几乎都快彻底成边缘人了,除了施魏因施泰格坚持不懈地对着报纸说“卢卡斯应当留在拜仁,他能战胜困难,超越自己”这类话,所有人都同情他是浪费青春活受罪。
以波多尔斯基的天赋,但凡在一个能上场的队伍里,境况也不会这样糟的。
他不是不能踢球,看他在德国国家队一直很稳定的表现就知道了。
在拜仁为什么踢不出来,谁也不懂,但这就是成既定事实了。
卡尔的心里也不好受,赶紧去拿别的糖,仿佛也只能通过这样无力的小细节示好。但他垫着脚尖打开最上头柜子的时候,波多尔斯基却是把门关起来,卡尔拖着有点沉的糖果箱要放下它时,却感到有滚烫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胳膊肘,替他托了一把,帮他把东西平稳地放下来。
卡尔有点呆愣,没反应过来,往右扭头看向波多尔斯基,手指还垫在箱子下头,对方却已倾身靠过来。
“不不不——”
这闹得是哪一出,卡尔真的大脑空白了,差点把糖果箱弄撒了,直接伸手挡住了波多尔斯基的脖颈。
波多尔斯基不纠缠,但也不撤退,还是这么望着他,仿佛有点挑衅的意思似的:
“你真的像真的直男似的。”
卡尔稀里糊涂的:“什么?”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你们好像都知道——菲利普,小猪。”
波多尔斯基往后靠去,靠到柜子上,垂着眼皮悲伤地看他:
“明明我是唯一一个直接问过你的人,我是真心的和你说那些话。到头来我像个笑话、像个小丑一样。”
他在问什么如闪电一般穿过卡尔的大脑,让他一片空白,已本能地有点发抖。
“卢卡斯,不是……”
“卡尔,你以为我是什么撒谎者,告密精,今天知道你的事,明天就会公之于众是吗?你们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不是吗?我甚至根本不需要知道你到底是和谁有什么破关系,我只是以为,我冲你说真心话,而你告诉我你也在和我说真心话。”
波多尔斯基抓起糖果砸他:“草,草……我真的像弱智一样,我还真以为你拿我当朋友……”
脆脆的玻璃纸划疼了卡尔的脸,但他没有脸去挡,为难地和波多尔斯基道歉:
“我没有主动告诉任何人,卢卡斯,菲利普是自己发现的,这又不是好事情,而且已经都结束了……”
“我丢你你就任我砸吗,你还手啊。”
波多尔斯基抿着嘴,眼圈红了:
“你到底有什么任务需要假装温柔啊,卡尔,我以为你真的是个好人,结果就是你随便一施舍而已。那你现在又在施舍我什么呢?”
这忽如其来的,直切心肺的控诉让卡尔委屈到快开始抽噎:“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怎么敢说这样的事呢……”
“我不是要知道你的恋情,我只是恨你装聋作哑。”
波多尔斯基看他:“你们全都装聋作哑,全都是胆小鬼。”
夏日时带着赌气和亲昵,在水花和金光中提出的抱怨,在此刻全落成了尖刀一样雪亮冰冷的切割线。
波多尔斯基把糖全都捡起来,含着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回罐子里:
“我很生气,是因为我看错人了。我以为你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卡尔,我以为你是不会对着自己撒谎的人。但我当然不能要求什么,我只是再也不想喜欢你了,原来我也不是你的朋友,从来都不是。以后你也别再勉强自己装模作样了。”
卡尔试图来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被他用力甩开了。
外面的施魏因施泰格在用完全混乱的意大利语高歌:“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2009年新年的第一场比赛不是德甲,而是南非世界杯的世预赛。
在这场比赛里,波多尔斯基在场上用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耳光,把所有人都从假期氛围里惊醒了。
他的一巴掌完全击碎了本应该有的升平景象。
事情发生时,球队已经2:0领先。
比赛进行到第73分钟,波多尔斯基和巴拉克突然在场上直接吵架了——其实他们中场休息时也发生了口角,但谁也没想到两个人能在比赛过程中闹起来。
巴拉克在揪着他刚刚那个球处理不佳大声攻击,波多尔斯基不满地回击,两个人很快从争吵发展成了互相冲过去。
当巴拉克气得不想和他在场上废话,想把波多尔斯基推开后向前走时,一贯最起码在场上没闹过什么事的波多尔斯基竟突然手一挥,一方面挥开了巴拉克的手,一方面连带着给了巴拉克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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