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 第41章

作者:落峤 标签: 近代现代

蓝色工作服“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惊恐地看着上一秒还与他并肩的青年男子,那张称不上好看的脸上,正汩汩涌出鲜血。

子弹正中眉心,青年男子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

滚烫的枪管冒出一缕蜿蜒的轻烟,虞潇吹了吹,爱惜地抚过枪身,收回怀中。

他似自语又似劝慰地轻声道:“那就将这句话带到土里去铭记吧。”

——

书房内。

复古的落地钟齿轮缓缓转动,庄严肃穆的钟鸣绕梁回荡,指针指向一点整。

殷文哲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推到冷恪清面前:“冷先生,赫尔罕那已经死了。”

冷恪清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眼皮都没抬一下:“你亲手做的?”

“是。”殷文哲摘下眼镜,朝冷恪清微微点头。

冷恪清拿起文件,随手翻看了几页,对于文件的内容,他不感兴趣,无非就是搜集来的赫尔罕那这几年背叛他,转移资金,勾结势力的证据,其中那些繁复且无用的细节与时间线索,他要知晓得一清二楚做什么呢?他从不在既定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既然殷文哲已经越俎代庖替他处决了赫尔罕那,也算少了一桩麻烦事。

至于殷文哲为什么这么急着除掉赫尔罕那,显然是自己也不干净,怕赫尔罕那暴露之后牵连了他。

但殷文哲对冷恪清来说太重要了,冷恪清并不想在AN17—I彻底研制成功之前动殷文哲。

冷恪清没有立刻给出态度,半晌,才慵懒地瞥了殷文哲一眼,薄唇牵了抹森寒的笑意。

“殷先生不愧是青年才俊,做事可真利落,不仅为实验室尽心尽力,还顺手为我除掉了祸患,看样子让你天天待在实验室里,都算屈才了。”

殷文哲从字里行间觉察出了冷恪清的警告,维持着脸上的平静,道:“您太客气了,为冷总分担些小事,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我一直很崇敬您,要不是您出资供我念完博士学位,我哪有今天。”

“而且您想要完成的实验项目,本质是造福人类的,这样伟大的计划,我作为医学生能够参与,是我的荣幸,我不过就是尽一点绵薄之力,您不嫌弃我就行。”

这段话说得虚伪至极,却又滴水不漏,将事实,野心,两方的利益全部抬上了明面,每一字都在提醒对方,我们之间是合作共赢,我没有必要断自己的后路,你也无须再怀疑我。

冷恪清眼底掠过锋芒,他的眼睛仿佛无尽的深渊与陷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犹如没有灵魂与情感的一道精密程序,而正是因为冷情冷血,才无坚不摧,毫无破绽。

但殷文哲知道,冷恪清并非如此。

不过就是占据冷恪清全身心的那个女人死了,死去的同时带走了他这一生所付诸的所有情感,连同灵魂与心脏,一起随着那个女人的离世而消逝了。

那么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挟制冷恪清的东西,就是那个叫苏婉的江南女人。

而殷文哲,是冷恪清让那个女人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希望。

希望,就是冷恪清的破绽。

只要这希望还攥在殷文哲手里,他就永远有和冷恪清抗衡的资本。

少顷,冷恪清将价值连城的白玉抛到殷文哲手里,道:“既然殷先生如此坦荡,我也放心了。”他朝白玉抬了抬下巴,语调散漫:“君子如兰,这玉适合你。”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

“冷总,冷少和虞先生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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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潇祝大家520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阴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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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潇:今年的玫瑰好像不够红啊……

◇ 第51章 茶盏

管家在门外抹了把汗,前段时间虞潇和冷山这两个难对付的都不在,他难得清闲,今天倒好,一下子回来两个,他去将冷山叫出来的时候,冷山看上去才刚睡醒,虽然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名义上的少爷脾气还算温和,但那双眼睛生得和冷恪清实在太像了,以至于他每次面对冷山,都莫名紧张,更是不敢对视。

好不容易将两位瘟神请来,敲了门,冷恪清却没有回应,兴许是又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商议完,但这一等也不知要等多久,少则几分钟,多则几小时也是有可能的,让别人等也就算了,可这两位要是等烦了朝他发火,他哪能承担得起,就在管家进退两难之时,冷山上前,礼貌性地敲了两下门,说:“冷先生,您在忙吗?”

冷恪清原本是听见了管家在门外请示的,但他没准备立刻让人进来,直到冷山开口,他的目光才朝门口瞥了一眼,这次为了让赫尔罕那上钩,趁着虞潇也不在,他刻意没及时派人救出冷山,以营造‘蚩’内无人,内乱外忧的局面,引赫尔罕那急功近利,才让计划如此顺利。

这次算是他亏欠冷山,虽然冷恪清心里毫无愧疚,但现在人回来了,他总归要多给几分面子。

冷恪清眼风扫过殷文哲,对方立刻会了意,恭敬地一点头,起身道:“冷总,那我先回酒店了,明天一早我还要赶回西北,实验室那边有任何新进展,我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的。”

——

冷山和虞潇一前一后走进书房,冷恪清将文件放进抽屉,目光率先落在了虞潇身上。

虞潇被冷恪清看得一怔,他以为有冷山在,冷恪清压根不会注意到他。

“冷先生。”虞潇欣喜地唤了冷恪清一声,他本不应该先开口,但他实在太久没见到冷恪清了,抑制不住内心强烈翻涌的思念,几乎在对方看向他的刹那便脱口而出。

冷恪清没有怪罪虞潇有失礼数的行为,而是微挑着眉梢,道:“听说你回来第一天就在我的花园里大开杀戒?”

“虞潇,我记得我是让你回去思过,不是让你回去练枪法。”他眉目间带着些玩味,散漫而诱人,却是危险的信号。

虞潇瞳孔猛地睁大了一圈,紧张道:“冷先生,我没有……”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不是的冷先生,您听我解释!当时是……”

“好了,你先出去。”冷恪清抬手打断道。

“冷先生!”

虞潇还想再说什么,但冷恪清眼里流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垂着头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冷恪清的视线这时才落到冷山身上,他将冷山上下扫视了一遍,除了脸色格外苍白,没看出什么缺胳膊断腿的伤,那也就不算太惨,但还是装模作样温声道:“伤得重吗?”

冷恪清好好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好听,磁性而温柔,夹杂着一丝常居上位者才拥有的镇定自若,却又因着刻意表演,无端腩沨显出一点柔情,任谁听了都会信以为真。

冷山没兴趣陪冷恪清演这出父慈子孝的戏码,但他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渴望冷恪清的关怀的。

那些积压多年的恨意,仿佛在过去的时空里挣扎,扭曲,瓦解……自从养父母离世后,再也没有人关心过他,直到楚轻舟出现,给了他温暖,又将那些温暖决然收回,而这个他时时刻刻想要取了性命的仇人,却在这个时候,问他伤得重不重。

说不贪恋温情是假的,一个常年过着刀尖舔血生活的人,一个行迹在血腥,绝域里,无家可归蛰伏隐忍的单刀,怎么会不为这一刻的亲情动摇。

哪怕明知这是虚幻的假象。

但他还是清醒的,理智占据了上风,冷山敛了所有情绪,平静地答道:“谢谢冷先生关心,我没事。”

“那就好。”冷恪清宽慰一笑,道:“过来坐。”

冷山没有犹豫,径直走到冷恪清书桌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冷恪清拿来一盏茶,沏了一杯,道:“我特意让人煎的茶,里面加了当归和黄芪,补气血的,尝尝,味道应该不错。”

冷山往里瞧了一眼,有些戒备,但还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怎么样?”冷恪清将冷山的防备看得一清二楚。

“有些苦,但香味很清冽。”

冷恪清道:“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着半死不活的,这段时间好好养伤,我让人多给你送些补血的汤药。”

“劳烦冷先生挂念。”

冷山的态度始终淡漠而知礼数,挑不出错,却拒人于千里。冷恪清也不是个能长时间维持慈父形象的人,见冷山对他这套爱答不理,便也收了戏,直接切了正题,道:“副首领的位置空悬,你觉得谁来坐这个位置最合适?”

冷山并不关心谁是‘蚩’的副首领,只说:“您心中应该已经有人选了吧。”

冷恪清没有接冷山的话,转而道:“赫尔罕那当职这几年也算尽心,从L72线的大小事宜,运货路线的调查勘测,一些跨国交易也由他经手,到实验室地图的更新换代,这些繁杂的权利加在一起也算伤神,我这几天想了想,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能担此重任的人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冷恪清一直看着冷山,观察对方表情细微的变化。

冷山垂眸看着茶盏,没什么兴致,直到听见实验室地图几个字的时候,他神色微微一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冷先生,您高看我了,您也知道我没上过几天学的,就单一个跨国交易,都是为难我了。”

冷恪清神色忽然变了变,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听见冷山说出没上过几天学这句话时,心里有些不好受,他在决定接回冷山之前对冷山过往的人生经历是滴水不漏的调查过的,自然也知道他没能念完小学,长大之后的知识摄入全凭几本翻到泛黄的历史书。

但当冷山在他面前亲口说出这句话时,他忽然有一刹那的愧疚,这种陌生的情感实在太诡异了,冷恪清从来没体验过,一时有些走神。

他本想借此试探冷山,此刻也抛之脑后,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冷恪清决不允许自己对任何人愧疚,即使是当年因他而死的,他此生唯一的爱人苏婉。他也从来只是在墓前无数次怀念,而将那些因他酿成的悲剧永久封存。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这才是他一贯处理情感的方式,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多情是致命的。

“你也不用急着自贬,这事先搁置吧。”冷恪清道:“叫你来是有个新任务交给你。”

“一年前,建安工厂的老板肖志兴在和我们交易期间私自藏了一批货,高纯度的fentanyl,一共75公斤,这一年我没动他是因为肖志兴在R城省厅里有人,但那人一周前受贿被查,彻底倒台了。”

“不到72小时,肖志兴的工厂就被zheng拂查封了,那批货,大概率就藏在建安工厂。”

冷恪清停顿须臾,眼中寒光闪过,下了决断:“在纪委抓到他之前,你去一趟,把那里搜干净。”

“货,带回来,厂,整座销毁。”

那就是要将那片工厂炸干净,不论是伪装成化学物质引起的意外爆炸,还是做成肖志兴本人做贼心虚毁坏证据的样子,都是个难度系数很高的棘手任务。

冷山暗自讶异,冷恪清这几年很少有这样大的动作了,何况是在政府出手时顶风作案,竟然一点都不避讳,看来肖志兴私藏的这批货不简单。

冷山问道:“肖志兴人现在在哪儿?75公斤的fentanyl不是个小数目,他就这么跑了,全都不要了吗?”

冷恪清轻蔑地笑了一声,散漫地说:“事发当天,他就连夜逃了,还顾得上转移这么危险的违禁品?至于他是逃回北方老家了,还是偷渡去了东南亚,谁知道呢。”

“您不派人杀了他,以除后患吗?”

“后患?”冷恪清嗤笑了一声:“等你捣毁了工厂,就算他被抓了,给纪委透了底,可物证没了,他凭一张嘴怎么说得清?”

“我们做的这件事,正合zheng 拂的意,zheng拂早就想清算那些黑产,碍于和那些人硬碰硬损失过大,多有牵制才一直没有出手,忍让至今,你以为他们真的会为肖志兴洗清冤屈吗。”

“再说了,他身上的罪,少一件多一件的,不都是个死立执。”

冷山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后天就可以出发去建安工厂。”

“也不用这么着急,这工厂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再敢动了,等你把伤养好了再去。”

“是。”冷山垂下眼睫。

◇ 第52章 惊蛰

惊蛰,今年R市的雨季来得格外早,惊蛰以前一直是阴雨连绵,今天却是个大晴天,气温升得很快,甚至有些燥热,空气里潮湿的寒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盛夏来临的前夕。

下午五点十分,虞潇来到别墅顶层时,冷恪清在秋千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羊绒毛毯,怀中抱着一本书,看上去毫无防备,虞潇忍不住多看了几秒,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将对方叫醒。

但他只往前挪了半步,冷恪清便倏地睁开双眼,朝他的方向望去,兴许是因为刚醒来,虽眼神戒备锐利,却并没有平日里那样凶狠。

虞潇本想走近多看一眼冷恪清的睡颜,被抓了现行,有些心虚,磕磕绊绊地唤:“冷先生……您刚才睡着了?”

“嗯。”冷恪清眉心微蹙着,似乎因为睡眠被打扰有些不快。

“楼顶风大,您在这里睡容易着凉。”

冷恪清挑眉睨着虞潇:“你这是在教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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