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 第42章

这京城的冬天真是冷啊……冷得让人无处可逃。

到底这方天地的哪一处会是他的安生之处呢……

自己倒也谈不上多么眷恋江南那一方水色，只是如今在这座遍地是金的城市里，他已再找不到一处能够舔舐伤口的土地。

柏扬之若是真的有意折磨他，那为何不换个法子折磨他？他宁愿痛在身上，毕竟早就麻木的了……可如今遭受摧残的，一直都是他煎熬的心。

◇ 第54章 姐姐

第五十四章 姐姐

瘦弱单薄的身影倚在床畔，暖色系的光投在他瘦削的侧脸，整个人萦绕着一种郁郁寡欢的氛围。

柏扬之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

安静的办公室里，坐在一侧的柏韵之在无语凝噎地看着浑身煞气的柏扬之，忍不住出声：“你别自作多情，纪秋允真心实意跟你的话我就戒烟。”

“那你去戒烟。”柏扬之头也不抬道。

“滚蛋。”柏韵之毫不客气，“你现在这个怨夫模样，我都不想说你。”

“你现在又搞这种强迫人家的事情，我一点纪秋允的主动我都看不到。”柏韵之葱白的指尖绕了绕自己的长发，“爷爷知道了又要生气。”

“他生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柏扬之不以为意，终于舍得从他的电脑屏幕里抬起头，再度漫不经心、没大没小地对他姐道，“你该多劝劝他情绪管理。”

“嘿——”柏韵之扬了扬手，作势要敲打柏扬之。

柏扬之对他姐的行为和心理也是相当了解，知道她也不会真的敲打自己，于是很不走心地扯了下嘴角：“好好坐，别气，会老的。”

“你小子——”柏韵之听得又是心头一梗。

柏扬之耸耸肩，没有再刺激柏韵之，而是坐在位置上静静看着她。

柏韵之见柏扬之难得正经的模样，心口那一点火气也消了，也静静地看向自己的弟弟，感到有几分陌生。

“他要走，你就不愿意成全他？”柏韵之扬眉。

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柏扬之的肤色和发色在柏韵之眼中都如同镀上一层浅浅的阳光，倒是有了点温度。

“不可能。”

“噢？”柏韵之眉眼含笑，“你喜欢他？”

“……”柏扬之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见他这样的反应，柏扬之淡淡一笑：“你既然都不喜欢他，那为什么强求他喜欢你呢，柏扬之，纪秋允没做错什么，一定要来迎合你的强买强卖。”

柏扬之微眯着眸子，目光深深看着柏韵之，不语。

“纪秋允要是真的喜欢你，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

“因为对方是你。”

“那如果我也喜欢他呢。”

“你也说了是如果。”

“……就不能是真的？”

“不可能。”

两人顶着两张极其相似的脸隔着桌子对视了片刻，最终柏扬之先移开了视线：“和你聊天真无聊。”

“哟，破防啦？”柏韵之依然笑吟吟。

柏扬之则疲倦地闭上眼睛不想理自家老姐的嘲讽，沉默片刻后他听到柏韵之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

“……不知道。”

“嗯？”

“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

“但是你在乎他。”

“……嗯。”

“你从没有如此在乎过其他人。”

“……是。”

“那不就得了。”柏韵之拍了拍手，一双深邃美丽的黑眸看向柏扬之，“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他给你的感觉不一样，那就把这种感觉当作喜欢吧。”

“……哈？”柏扬之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觉得自己姐姐的脑回路是如此难以理喻。

“嗯哼。”柏韵之不以为意。

“你就是……这么挑的姐夫？”柏扬之挑了挑眉，发问。

“那倒不是。”柏韵之被柏扬之故意戳了痛处也不怒不恼，面色依旧笑吟吟，但眼中已经没了笑意，“他和纪秋允不一样。”

“他也不喜欢我啊。”

“……”

姐弟两人就这样无声对峙着。

“和你聊天真没意思。”柏扬之一下子靠回他的电竞椅里，整个人懒洋洋的也没个正形。

“彼此彼此。”柏韵之不甘示弱道。

柏扬之的目光缓慢地飘忽到办公室一侧的书架上，那红色的一角在一整间严肃沉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格不入。一如纪秋允在柏扬之的生命里那样，一片冰天雪地的冷漠之中，唯一的温度。

他是。唯一的温热。

“……他是我的。”

柏扬之盯着某处，忽然没头没尾道。

“哈？”柏韵之闻言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你抽风了？”

“没。”柏扬之答得相当自信。

不过疯子一般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个疯子就是了。

柏韵之看着柏扬之面色平平、但与自己十分相似的面容，柏扬之的确是变了，她心想。

“诶，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你会选择留在他身边吗？”

“嗯……如果是我真的喜欢的人的话……我会哦……你笑的好恶心……”。

柏扬之摆摆手，心情大好：“没有没有。”那允允要是真的喜欢自己，就不会真的想要走了。突然就有些安心，那还真是相当不错呢。

柏韵之皱眉，不太明白自己又戳中了柏扬之哪一个开关让他突然变态了起来。

柏扬之突然起身走到柏韵之身后，不怎么走心地为柏韵之捏起了肩膀：“姐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柏韵之如临大敌：“你干什么？”

“有困难可以找我帮忙哟，比如和姐夫闹矛盾什么的。”

“……敬谢不敏。”

“诶——真不拿我当家人啊……”柏扬之蹭到柏韵之身旁笑眯眯道，“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就说你突然变性子了一样指定没安好心。”

“哪里没安好心！？弟弟向姐姐撒娇不是很正常吗？”

“你平时哪里把我当姐姐了？！”

“哎呀以前的事情你就忘了吧，你就说帮不帮吧？”

“什么啊……”

“你帮我去试试允允，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

……

……

◇ 第55章 选择权都在你

第五十五章 选择权都在你

一侧时钟上显示时间为02:33。

纪秋允从窝在床上的姿势下床，改为靠着床板，坐在地毯上，手边摆了一杯红酒和一本书。

近来他在这个家里没什么胃口吃饭，柏扬之也不在家，他是每天烟酒轮着来，愣是把自己折腾瘦了一大圈。

他盯着手机屏幕，在思考要不要打电话。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注定要失眠的夜晚。

他已经快要一个星期没有见过柏扬之了，他也想，听听柏扬之的声音。

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与他维持这样僵硬的状态，他或许该在一个正确的时间服软，或许不是哪天、不是明天，而就是现在。

只是他最终还是没有点开语言通话的按键，把手机放在了一侧，转而拿起了酒杯。

一本原本摆作装饰的诗集。

他顺手翻了两页，在酒意带来的微醺之中，微微涣散着一双眸子，用指尖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挪动，勉强地去看清上面的文字。

他的唇角翕张，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念出声，似呢喃一般，在这个凌晨的夜里、在这间空旷豪华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我荒谬地开始把两个字混为一谈：我和你。

指尖停滞，眼神顿住。

他很慢地仰起头，喝酒。

这边的夜很静，窗外飘着安静的雪，不会如下雨一般落下敲打各种物品的声响。口中、喉口久久萦绕着红酒回甘的味道，诗句的末尾也久久萦绕在他的脑海消散不去。

是啊，这是件荒谬的事情。

关于把纪秋允和柏扬之混为一谈这件事。

纪秋允放下酒杯，忽然觉得筋疲力竭，于是一手屈起放在床沿，半个身子趴在了手臂上，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