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忱喑
官周听言把门完全拉开,门底的金属和防撞器碰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他往侧面一靠,背抵着墙,过道尽头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大开,露出空空如也的阳台,连个鸟毛都没有。
官周觑着他:“你说,阳台哪里。”
谢以挑挑眉,往前走了几步,靠在门框上,正色说:“又飞走了吧,毕竟翅膀长在它身上,可能是你动静太大,把它吓回去了呢。”
官周想了想,也有点道理,鸟不就是听着声就躲么。
但现在既然鸟已经不在了,鸟的主人就应该跟着鸟一起滚蛋。
他手把上门沿,冷飕飕地说:“那你也可以滚回去了。”
谁知道谢以根本没有想走的意思,腰跨抵着门框上的锁扣片,丝毫不让,笑道:“不太方便。” ?
你挡在我房门口,你不太方便?
官周气笑了。
谢以补充道:“我得替我的鸟谢谢这位凶巴巴的邻居的临时照拂,要不然我怕它下次不好意思来。”
官周望了眼手里把着的门,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
谢以看着他的眼神,笑了一声:“别吧,你这门摔在我身上,我可能受不住。”
……
真他妈服了。
官周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要脸的王八蛋,又憋屈又讶然,突然由衷地和杜叔共情起来了。
他臭着脸盯了谢以几秒,谢以就那么不知好歹并且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摆出一副“你做事小心,我身体不好”的模样,惹得他有一种被碰瓷了的束手无策。
行。
你牛。
官周一张脸能冻死人,转头坐回了书桌前,选择无视他,心里默念了一句“狗要咬我我远离,不与傻逼争口气”。
他又摸了张雪白的纸出来,今天不做出来这道牲口题他绝不闭眼。
谢以走过去,把手里的牛奶放在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昨天那杯被陈姨拿出来的时候一口没喝,水面上都盖了层灰,让陈姨在院子里好一阵嘟囔。
官周写着写着,突然感觉头顶投下来一片阴影,他抬起头一看,正好与正从他头顶俯视着的谢以对上眼。
“你怎么还不走?”官周甩了甩有些发干的笔。
谢以手肘撑着他的椅背,微微垂着头望着他那张纸,目光又转向他:“今天不高兴是因为题没做出来?”
势必不能应声啊,还要不要面子了。
于是大少爷嘴一抿,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你哪天看到我高兴了?”
谢以一愣,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不要太有道理,笑了:“那你怎么样才能高兴?”
他没等官周开口,又补了一句:“除了让我滚出去。”
“……”官周正要说这个。
谢以看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挑了挑眉:“让我滚出去竟然是唯一能让你高兴的事情?那简直太荣幸了。”
……
谢以看着面前人的嘴角又开始抿出一条刻板的弧度,身上开始逐渐散发着大写的“别惹我”三个字的气息,好像他再说一句话,就要像昨天一样被驱逐出境了。
于是有人见好就收,也不把坏脾气小孩给逗急了,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摆了正形好好说话:“好了,别这样看我,看看你这题。我不是告诉你答案了么?”
官周想了想,他说的告诉答案就是吃饭时候对着他手机瞟了一眼,然后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我觉得选c”。
这五个字里面没有一个字像是经过了头脑的处理的,在官周耳朵里,就和周宇航天天嘴巴里念叨的那句“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全都不会就选c”是一个道理。
他瞥了谢以一眼,眼里表露出来的含义分明就是“你看我理你么”,没指望他地坐正了身体,将腿又盘在电脑椅上打算自己钻研。
谢以失笑:“你以为我开玩笑?不是吧,我说的话有那么不可信么?”
官周:“你没点数?”
谢以欣然接受他人的质疑,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衬衫袖口:“行吧,那我可能需要澄清一下你的误解,笔给我。”
官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握着笔的手动也不动,没有半点想配合的意思。
“诶,人得适当地给别人点机会。”
谢以也不计较,兀自伸手去捏着他勾着的手指头,冰凉的触感像冬天里刚化的雪水,而官周手心永远是热热的,像院子里陶盅下的小火。
冰火相碰的那一刻冷得官周打了个冷惊,手不自觉地一松,笔差点脱手往地上落。
官周眼见着那只没有一点血色的手敏迅地一捞,笔正好落进了他的掌心,牢牢地被扣进他匀长的手指里。
官周发现这只手的手腕上。
有一道疤。
【作者有话要说】
官周:你最好有鸟。
第11章 解题
“你这疤怎么回事?”官周皱起眉。
“嗯?”谢以一下没反应过来。
官周伸手指了指他的右手,言简意赅:“手腕上。”
那道疤很淡,和正常的皮肤颜色差不了多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要不是谢以苍白得不正常,和这只手正好伸到他眼皮子底下,官周根本发现不了。
“你说这个?”谢以知道他说什么,也不遮掩,反着手腕让那块疤暴露在官周视线下,语气听上去很轻松,“一点以前的小伤,没什么大不了。”
这也叫小伤。
官周没忍住,嘴角抽了一下。
这会儿谢以大方地把腕子显露出来,他看得更清楚了。那疤横过手腕,是积年的旧痕,比周遭皮肤还要色浅一个度。一眼望去不是那么骇人,但是在他白瓷一样的皮肤上就显得非常突兀。
谢以看着他表情变化,开玩笑说:“羡慕了?这种男人的勋章建议你这种小朋友还是别想了。”
“……”傻逼。
官周白了他一眼,没兴致搭理他,转回了头,将息屏了的手机打开,解锁之后就见着那道变态政治题。
他伸手抵着手机往旁边推了一下,不耐烦地说:“行不行,不行直说。”
“行——”谢以散漫地应了一声,将他面前那张白纸往面前拉了拉,微微弓下了腰,拔了笔盖直接开始写
他背上衣料裹着脊骨清晰的线条,像清隽的青竹,呼吸比正常人要微弱很多,明明挨得这么近,但如果旁边坐着的人听力一般,可能根本听不见他的鼻息。
可是官周偏偏是听力超群的那一波人,小时候别的小孩一放学就长在了电视机面前,但他从不怎么看电视。因为他离电视近了,就能听见滋滋的电流声,那种声音钻进耳朵里,会弄得耳蜗很痒,身上也会有些酥酥麻麻。
而谢以就在他头顶,因为过近的距离,对方的呼吸声像是那股电流一般,钻进官周耳朵里,让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谢以刚列出几个式子,突然看见身边的少年突然站起来,语气很不怎么样地开口:“你坐,我站着。”
谢以笑说:“不用这么客气吧?”
少年冷着脸看他,动也不动,完全只是通知他,没有一点想和他商量的意思。
“行吧。”谢以只好坐下来,却发现官周站得很远,隔空瞟着他手下的纸,甚至还因为距离要微微眯一点眼精,跟他快隔出一条银河了。
“我会吃小孩么?”谢以问。
官周:“?”
“那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
官周从嘴里挤出一句:“我乐意。”
谢以看了他几秒,没想出哪里有地方惹着他了,只好回过头来继续写,等他式子写到一半了突然发现身侧多了道阴影,某个嘴硬的小孩还是偷偷挪脚站近了。
谢以眼里掺了点笑,没吭声,将步骤有条有理地竖行写下来,还贴心地在关键步骤的后头用五角星标出来。
官周起初以为他就是没什么本事又想装一下,结果看着纸上的东西发现还真他妈被他装到了。
官周本来也不是写不出来,只是文科题目里的文字绕,有时候不仅需要琢磨计算部分,还得去仔细推敲题干里面是不是有陷阱,是不是埋了坑。
他先前好几个思路都是在正确答案身边擦边而过,被绕进了坑里,漏了信息,所以才没做出来,这下看着谢以条理清晰的步骤自然什么都懂了。
谢以正落下最后一笔,字迹干净利落,他的字体有些四不像的美感,把端正的颜体和瘦金的风骨融合在一起,还不会显得奇怪的,官周也是第一次见。
谢以的指尖压上纸面,把答案往身侧一推,抬眼望向官周:“我行吗?”
…………
这什么鬼问题。
官周想骂人,但是这个话是他自己先前说的,谢以这么问的确也没什么问题。
有人嘴硬,非咬死牙不松口,要争最后一口气:“你行个屁,你又没写完。”
他伸了手,在手机屏上两指一拉,对着被放大的一个满屏的“(2)”叩了两下。
第二问是陈述题,根据第一问已经得出A公司效益更好,要求给A公司提一些发展建议。
官周虽然政治不是很好,但好歹也是上过学的,知道像这种题叫模板题,给出的答案全都是书上的套路,考的就是一个死记硬背。
他就仗着谢以都不知道毕业多少年了,就算会肯定也忘了,在这里耍无赖。
谁知道谢以笑吟吟地看了他一会儿,握着手里的那只笔,笔尾不轻不重地敲在桌面,沉声开口:“第二问六分,至少要三点。这种题,按常理答的话,答案很简单,比如说什么制定正确的经营战略,抓住机遇加快发展,及时调整,适应市场变化。又或者是,提高自主创新能力,依靠科技进步,形成自己的竞争优势。”
官周耳尖一动,从这么一大段话里捕捉到他话里蹊跷:“什么叫按常理答?还能不按常理?”
谢以把笔盖扣回笔尖上,放下了笔:“当然,具体要看实际情况。”
“什么实际情况?”
他往后靠上了椅背,抬头猝然对上官周的目光,含笑说:“假如我管A公司,占了这么大的市场份额,还对B公司有压倒性的优势,我就不这么干。”
官周微微皱眉:“那你怎么干?”
“我选择搞垮B,垄断市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