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后半句虽然是在问科蒙,但黎渐川的双眼却看向了娜娜莉。
娜娜莉自然地脱口道:“我看到科蒙侦探在街角,就一起过来了……”
科蒙和黎渐川交握的手微微一紧,鹰隼般狭长锋锐的眸子眯了下:“我猜你知道了很多东西,不然你或许不会这么问。但我同样知道,无论是你,还是主教,都已经没有真空时间了。”
“所以你使用某种方法召集这些人过来,是想做什么?”
黎渐川收回手,没有回答。
但一直在听强尼说话的扎克却猛地抬眼看向科蒙:“琼斯家里有一具红发尸体,是安德烈……那货车里被炸死的人是谁?你知道,禁卫军!”
他的语气非常笃定,旁边的莫菲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梢微微一动。
科蒙看了扎克一眼:“主教先生,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对魔盒也有兴趣。既然如此,我做的一切当然是为了让自己找到真相,且阻碍你们找到真相。”
扎克的眼神一沉。
科蒙摘下礼帽:“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主教。国王的胸有成竹或许是真的,但你的一定是假的。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都作了弊。”
扎克面色剧变,目光冷厉地凝视着科蒙:“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黎渐川不动声色地垂下眼,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科蒙摇头道:“不,当然不。但你要承认,主教,现在我们三个人中,只有我一个人还拥有完全的主动权。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能保留下真空时间……但我想你或许没有机会知道了。”
“我知道无论是你,还是今天摆出这样阵势的国王,都在试图骗取我的真空时间。”
他看向黎渐川:“我得承认,这是很大的诱惑,国王。你为我准备了这样完全的解谜条件,我很难忍住不心动。但我很清楚,自己对于完全的真相还并不了解,如果现在在你们的刺激下,一时冲动使用了真空时间,那么这局游戏才会真的像你们想要的那样,陷入真正的死局,只能等待本轮结束才会用破解机会。”
“但我认为那并不是一件好事。没有哪一局魔盒游戏,可以无时限地继续下去。我们可能都会死。”
科蒙冷漠道:“但我相信,只要两位不再添乱,按照现在的进度走下去,我能够破解这局谜题,拿到魔盒。当然,如果两位愿意提供线索,我会酌情考虑,允许两位活着离开。”
“只剩下三名玩家了,你就不怕我选择立即通关,结束游戏?”扎克讥诮地扬了扬眉。
科蒙意味深长地看向扎克:“你走不了,我也走不了。作弊的人从选择作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自由了。”
扎克的眉眼瞬间阴沉下来。
两人旁若无人地针锋相对,让旁边的黎渐川有种莫名好笑的看戏感。
他知道,无论是在扎克眼中,还是在科蒙眼中,他现在的威胁程度都可以算作是最低的。
最初扎克来到占卜屋时,并不知道安德烈身死的原因,无法判断黎渐川是否用过真空时间,但在得知安德烈法则破灭,意识体消散,只剩下原身的尸体出现在琼斯家后,扎克应该也已经确定了黎渐川不再拥有真空时间。
而后科蒙证实了扎克的想法。
不再拥有真空时间,也没有与哪方势力交易作弊,那黎渐川好像确实没什么资格参与进两位大佬的战争中。之前针对他的那些的虚张声势,或者激将刻薄,此时此刻也都没有必要了。
而科蒙作为唯一一个还拥有真空时间,可以随时随地解谜的玩家,可以说在目前是拥有绝对的主动权的。
但同样,科蒙很看重,也很注重保护他的真空时间。
他不介意暴露自己目前并不知道完全的谜底的信息,但也有手段阻止黎渐川和扎克的行动,干扰搅乱。
他在很大程度上是道站在暗处的影子,在毫不引人注意的时候,做了太多的事和铺垫。但在未掌握完全的证据和真相前,他不会轻易动用真空时间,失去自己的优势。
经过短暂的交锋旁观,黎渐川对两人的底儿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所以他直接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介意我打个电话吗?”
黎渐川扬了下手机。
科蒙和扎克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彼此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黎渐川已经随手拨出了一个号码。
开着免提的忙音只响了短促的一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对面传来一道清冷微哑的嗓音:“诸位好,我可以为自己选择一个角色吗?国王那位缺席的皇后,怎么样?”
“没有回应?看来是不太欢迎我……”
宁准轻笑了声,毫无征兆道:“那么,哥哥就早点回来吧,另外,送你的礼物——真空时间!”
话音一落,扎克和科蒙齐齐变色。
“你——!”
“还有其他玩家?不可能……”
不论扎克、科蒙,还有莫菲夫人等人作何反应,熟悉的黑白世界还是如约降临。
所有的声音仿佛被瞬间抽干,死寂灰蒙。
万物凝固,色彩在莫名的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分崩离析,只留下最原本的静止光影。
“不算是其他玩家。”
黎渐川看了眼已经在真空时间作用下断了信号、一片漆黑的手机屏幕,勾起唇角:“你们会作弊,难道不允许我也会?当然,我觉得我这个应该不算是主动作弊,而是正当防卫,被迫作弊,如果魔盒游戏有监考老师的话,应该给我一个宽大处理。”
“惊喜吗?”
他挑眉看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扎克和科蒙。
从在圆桌上看到那株沾露的红芍药时,黎渐川就得到了宁准想要传递给他的消息——他不能现身,但在,且能对这局游戏产生一定的影响。
为了不引起圆桌和其他势力的注意,黎渐川并没有再联系过宁准,但宁准依旧在电话接通的瞬间,说出了他最希望听到的话。
这或许不仅仅是一句默契可以说得通的。
“你也是……”
扎克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僵笑了声,脸色却慢慢平静下来:“看来这局游戏的背后,果然有一场游戏内怪物们的博弈,所以说,我们真的只是棋子?”
科蒙原本隐藏着高傲的淡然神色已经彻底崩盘了,他冷冷注视着黎渐川:“你早就发现了。”
“不早,就在刚刚。”
黎渐川维持着靠着桌子的原姿势,随意笑笑:“你其实隐藏得很好,禁卫军。如果不是你进门时的选择,和你有恃无恐的自我暴露,我对你并没有什么了解。但你首先选择了和娜娜莉一起进门。”
“娜娜莉说她是在街角看到你的。这句话换个角度来理解,就是在她到达街角的时候,你就站在那里,处于一个并不是刚刚到达的静止状态。”
“那么,你为什么不进来?”
“以我对‘科蒙’的了解,他很喜欢观察别人,所以有一定的原因是他想提前到来,躲在外头观察到来的几位。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是和某人一起来的,但为了躲避嫌疑,而没有一同进入。”
“当然,这样解释或许有些牵强。不过之后扎克和强尼的话却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了这一点。”
“这里的每把椅子上都有一个小玩意儿……”
提前到来,黎渐川当然不是毫无准备的。趁着白天的时间随意做几个简易窃听器,对他来说还不算太难。
“我听到了强尼对扎克说的那些话。停在琼斯家社区外的货车被引爆了对吗?货车里死亡的司机被烧成了焦炭,炸成了碎片,无法辨认面目……这些都没什么,但强尼却也说了另一句很关键的话——从骨骼化验结果来看,司机年龄很大,很老。”
“那这个莫名其妙突然死亡的人,会是谁?”
黎渐川微微偏头,视线扫向莫菲夫人:“我想,莫菲夫人之前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那点表情变化,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莫菲山庄的老管家,对吗,夫人?”
“我在琼斯书房的地毯上发现了一种微闪的东西,觉得很熟悉,想了很久才想到,那是画画时需要的亮粉。琼斯家里连幅画都没有,想必不是自己用的。而守株待兔的安德烈是个货车司机,也很少有接触这种亮粉的机会。况且,在我进入书房之前,有人进过。”
“我能想到的只有莫菲山庄的人。但史考特小少爷已经死了,剩下的也只有莫菲夫人你和经常出入画室的老管家。”
“我进入琼斯家时,安德烈在室内,那货车上那道一直盯着我后背的视线是属于谁的?我想那个人和进入书房不小心留下亮粉的人,应该是同一个。安德烈盯着我,那个人盯着安德烈,所以对安德烈的动向了如指掌。”
“这样一看,那个人就不会是体力较差的莫菲夫人你,而是另外一位,虽然年纪老,却跑起几层楼的楼梯都大气不喘的老管家。”
“货车里的是老管家,而老管家被明显有预谋地炸死了——夫人你要清楚,扎克是不知道货车里的不是安德烈,他不会去引爆货车,想要杀死自己的打手,而我也没有做。那么只剩下一个玩家了,是谁做的,不言而喻,至于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许莫菲夫人,你也很清楚?”
莫菲夫人的面容笼在灯光的阴影中,看不出任何表情,就仿佛她真是一个被真空时间彻底凝固的雕像。
没有得到回应,黎渐川一点都不意外。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那就姑且让我来做一个大胆点的猜测。科蒙,也就是禁卫军先生,在上一轮审判案件幽闭馆中和我们面临同样的画中场景,他在那场案件中,和莫菲夫人你做了某种交易。”
“你的幽闭馆画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审判门和答题卡,也就意味着,你很可能与他们处于同一个等级,属于这局游戏中的一方势力。科蒙得到你的帮助,才萌生了、也拥有了在这一局拿下魔盒的信心。”
“而且你这种信心,和左一主教未免太像了。硬要找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狗仗人势?”
黎渐川戏谑地扬了下眉,笑笑:“我可不相信会有人隐藏三轮不收集线索,就有自信在最后破解真相,抢夺魔盒的。幽闭馆结束之后,禁卫军先生在圆桌上的态度改变未免太过明显。”
“我猜,在来到占卜屋时,你们应该是一同来的,但为了不让人联系在一起,莫菲夫人你选择了先进来,而让科蒙留在外面观察其他到来的人。”
“此外,你应该将老管家派给了科蒙。”
“科蒙让老管家进入货车为他盯梢,伪装成离开的安德烈。也利用这一点,顺利杀死了老管家。至于他杀死老管家的原因,很大的可能是为了斩断线索。在幽闭馆中,接触过老管家的主要是我。”
“如果审判门内的场景差不多,那科蒙在其他门里,应该也意识到了洛斯的身份不简单,很关键,而成为洛斯的我,既可能是一叶障目的原地打转,也可能是最容易接触到核心真相的那一个。”
“而在这其中,老管家或许属于一个可以让我深入了解洛斯这个身份的关键点。科蒙比我先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即便老管家是一位得力的助手,他还是在得知我的真空时间已经用在了杀死安德烈后,选择了杀掉老管家。”
“当然,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些其他原因,但我认为这是最主要的。那以此来推断,禁卫军先生,我猜你在幽闭馆的案件中,已经知道那位项目发起者费登的身份了吧?”
黎渐川瞟向科蒙,唇角微勾:“费登就是洛斯?”
科蒙面无表情地站着,没有回答。
“喜欢做老鼠,就要从头做到尾。这样可一点都不体面,禁卫军。”扎克脸上露出点讥讽的笑,“我可不像你,我是早就该死在第一轮的人,命都是白捡来的。我如果有你的运气,一定老老实实,藏好自己的小尾巴。”
科蒙冷冷地看了扎克一眼。
黎渐川也不动声色地瞥向扎克。
死在第一轮?
看来接触扎克的势力是从第一轮救下了左一主教,给出的任务极可能就是杀了自己就能活,或者就能通关,不然左一主教不会将想要杀死自己的意图暴露得那么毫无遮掩,而且千方百计要实施。
但游戏内的怪物或者说一方势力,为什么会想要杀他?他们应该完全没有其他交集和冲突。
黎渐川眉心微锁。
这时,科蒙突然冷硬道:“运气?运气好就不会随机到这样的一局游戏了。”
扎克微怔,皱眉道:“这一局魔盒游戏确实算得上是我经历的最难的,就算全部玩家都是魔盒持有者,魔盒数都在三个以上,恐怕也就这个难度了……”
“很难吗?”
黎渐川问。
闻言,科蒙和扎克齐齐转头看向他,黎渐川面不改色,道:“你经历过全部是魔盒持有者的高端局?那么就是说,你也有至少三个魔盒了?”
扎克盯了黎渐川一会儿,道:“哦,是这样。”
“我已经通关一百二十局了,拥有三个魔盒,应该不算过分吧。”扎克说,“你们该看看那些排行榜上的家伙,个个都是魔鬼……我无法想象他们经历过怎样的恐怖。”
这是黎渐川第一次从宁准和谢长生之外的魔盒玩家口中听到有关魔盒对局、游戏难度的评价和信息,虽然扎克明显不愿意多说,话语含糊笼统,但黎渐川依然可以从中得出一些重要的信息。
暂时确定了另外两名玩家的立场和目的,并用真空时间做好了限制,黎渐川也稍稍放下了全副戒备的心神,先刨除了其他干扰,专心整理出游戏的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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