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随机连线到前男友 第62章

作者:风听我令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成长 忠犬 近代现代

第72章

12月29日, 洛杉矶。

还在圣诞节期间,大雪校区一片岑寂。几条街外已经进入了热闹的节日氛围,隐隐有音乐声飘来。林静松和李教授走进研究中心, Lucas也开车过来。

基因药物的审批更为严格,第三期实验结束之后,李教授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审核材料提交给药监局,批准上市之后,还会有最后一轮试验,主要考察药物的实际疗效和不良反应。

李教授今天要谈的,就是这种药物对患者的疗效和反应。

他告诉林静松, 在第三期实验中,他们成功在降低注射次数的同时提高治愈的概率,这证明他们研究思路和药物改善是有效的。

然而, 患者在接受治疗之后的视觉质量非常因人而异,有的视障患者复明之后视觉质量可以超越从前,有的只提升了光感, 有的能看到模糊的色块,还有较低的概率, 患者的视觉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我们将注射治疗的次数控制在两次以内,如果在疗程结束后没有显著的效果,则说明这种药物不适合患者。”

林静松眉头紧锁,他知道郑千玉大概率承受不起这种后果。

“所以。”李教授补充道:“我们会在疗程开始前对患者进行详细的体检, 来确定患者是否适合进入治疗,如果不适合,会提前告知风险,或建议放弃治疗。”

林静松问:“不合适的概率,和接受治疗后没有改善的概率是多少?”

李教授顿了顿, 随即说了两个数字。

这在审批阶段是需要保密的,只能被封进资料袋中,摆到药监的桌上。

这样的概率足以称之为冒险。

李教授道:“视障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状态,严重影响生活质量,但并不致命。即便这个完全恢复的可能性不高,还是会有很多人愿意尝试。所有风险都不会被隐瞒,现在更重要的是患者的态度。”

要告诉郑千玉,他有一个机会,但结果不一定会是他想要的吗?

郑千玉能够承受失败吗?

李教授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详细地和他们介绍了药物、治疗手段、疗效和风险。等他们离开研究中心,已经是傍晚了。

洛杉矶的冬天并不冷,深冬的寒风料峭,林静松接收太多信息,感觉眼睛有些酸胀。

Lucas要回家陪Susan和家人过节,他邀请林静松和他们一起跨年,林静松婉拒了,因为他要尽快回国了,三天后是郑千玉的生日。

“我上次说,希望我们下次在洛杉矶碰头是因为一个好消息,上帝保佑。”Lucas道,“我决定好带Susan来尝试,她是个坚强的孩子,甚至能比我更快接受一切。”

林静松陷入深深的思索——他不可能不告诉郑千玉,他有一个这样的机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可是郑千玉如何面对失败。

他不是没有Susan那么坚强,林静松比谁都知道。郑千玉熬过什么样的日子,他怎么不算坚强。只是一个人的坚韧是有限度的,或许现在,郑千玉已经被磨损得所剩无几了。

林静松无法向他保证一定会成功,他头一回体会到准确的数字是如此冰冷,像一种会随机出现的死亡。

郑千玉不得不承受的失败概率,也是林静松不得不承受的可怕想象。

林静松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回国了。在这两天他仍旧和郑千玉线上联系,林静松没有透露自己回洛杉矶的理由,郑千玉也以为是比较要紧的工作,不疑有他。

郑千玉的消息总是回复得很快,关心林静松正在体会的天气和品尝的三餐,他没有再说想念他,也不再催促他的归期,这让林静松更想快点回去。

林静松觉得心慌,毫无缘由。这种心慌连带引发轻微的头痛,让他感到太阳穴和眼睛有些发胀。白天的时候他不得不稍微打断李教授,站在研究中心的走廊里,给郑千玉打一个电话。

郑千玉的声音没有什么异样,他刚睡醒,说话的语调柔和而略带沙哑,说没发生什么事,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静松否认了,说只是想听他的声音。

郑千玉好像握着电话潜入了被子里,林静松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声响也因此变得轻而隐秘。

他对林静松说,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他。

这种隐隐的心慌并没有因为郑千玉这样安抚而平静。林静松想也许是因为他太在意郑千玉可能会面临的失败,他要如何留下郑千玉。林静松一向是步步为营走向结果的人,但郑千玉无法被量化进他的逻辑世界里。他是林静松所有感情波动的源头,以郑千玉为中心,林静松的精神世界正不断泛起涟漪。

当飞机还有几个小时起飞时,林静松在市中心的一家珠宝设计店取到他在四个月前定制的对戒。

要量郑千玉手指的尺寸很容易,他总是睡得很沉。郑千玉比几年前真的瘦了太多,林静松不希望他戴了会很松垮,尺寸务必准确。整个戒圈要重新设计,因为郑千玉是个很漂亮的人,而且他很懂这些。

给郑千玉戴上戒指,林静松不想表露什么目的或感情要求,郑千玉可以收下,也可以摘下来,甚至可以还给他。林静松不会说什么,他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在店内的灯光下,戒指在水晶一样的柜台折射着光芒,林静松垂眼看了几秒,想象着郑千玉戴在手上的模样。可惜他还要飞十几个小时,但愿赶得上那一刻。

戒指装进盒中,放在一个袋子里,林静松带着它走出店,提在手中感觉有特殊的份量。他打了一辆车,前往机场。

飞机在跑道上快速滑动,起飞时发出巨大的轰鸣。林静松在飞行的过程中睡了两个小时左右,梦见十七岁时的郑千玉。

他看上去太小了,完全还是个小孩。心性也像个孩子,林静松突然理解郑辛为什么会那么生气。郑千玉趴在床上,对着电脑,和坐在桌前的林静松说他发现了一个好玩的网站,可以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信。

十七岁的郑千玉有很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说他要问一些问题,说不定发出去就能收到十年后自己的回信。

“反正我收到十年前自己的信肯定会回复的。”他笑着说,在电脑屏幕后面只露出一点浅色的、柔软的头发。

“你回复了,也只会发到当时的邮箱。”林静松很理性的说。

郑千玉:“试试嘛。”林静松没有再泼他冷水,因为郑千玉不切实际的想法太多了,他喜欢郑千玉,所以不会说让他不高兴的话。

房间变得很安静,只剩下郑千玉很快的打字声音。林静松离开了桌前,走到床边,郑千玉挡住了屏幕,不让他看自己写了什么。林静松便不再看,只是背对着他躺在他的身边。

郑千玉发完他的邮件后,两只手搭在他的身上,像只小狗一样凑近,说:“你要不要写啊,林静松。”

林静松翻了个身,面对着上方的郑千玉,他脸上是很孩子气的笑,眼睛像星星一般,吸引林静松仰望。

一和林静松对视,郑千玉的表情就很生动。足以让对感情那样迟钝的林静松,也能知道郑千玉很喜欢他。

林静松本来不想写这封邮件,但郑千玉抱着他的手臂摇,说:“写嘛,我不会偷看的。”

他实在太不擅长写信这种事情,最终还是拗不过郑千玉,花了两分钟思考,又用几秒钟写了一句话。

郑千玉:“写这么快?!”

林静松已经发了,像在完成郑千玉的任务一样。他对十年后的自己实在没什么好说,如果是发给十年后的郑千玉,可能想说的话会比较多。

当林静松再次看到这封邮件时,他已经在洛杉矶了。在某天登陆了自己许久不用的旧邮箱查找信息时,这封半年之前发送的邮件就静静躺在那里。

他只用了一个横杠做标题,所以看到这封邮件的瞬间,林静松并没有想起它是什么。点进去先看到网站的说明,再往下拉看到自己当时写的内容。

十七岁的林静松只写了一句话:

郑千玉现在在做什么?

林静松看到这句话时愣了两秒,一瞬间品尝到难以言喻的苦涩。他知道十七岁的自己并非问的是郑千玉的事业或是其他,他只是那么笃定自己十年后还和郑千玉在一起,郑千玉就在他身边,要十年后的自己稍微转下身,或抬一抬眼,看看郑千玉在干什么。

飞机降落时,这个苦涩的梦延伸至清醒后的现实,混合着一直持续的心神不宁,使林静松在机场匆匆拦了车,前往郑千玉的家。

夜色深重,距离12点还有一个小时。林静松在车上给郑千玉打了一个电话,他没有接。

郑千玉应该已经睡下了,他睡得比较早,林静松知道的。但心突然跳得很快,车已经上了高速,他看着车窗外倒退飞逝的路灯,电话里的忙音让他的眉头皱起。

林静松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将近五十分钟的车程近乎煎熬,他下了车,步伐很快。又给郑千玉打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

一股森森的寒气像从身体深处开始上升,一直抵达胃部、肺部和心脏,最后冰冷坚硬地堵在喉咙处。

林静松的手有点抖了。

出了电梯,他把行李箱留在电梯口,脚步砸在寂静的走廊上。

他伸手解指纹锁,解锁失败的提示音像最最尖锐的耳鸣贯穿了他的大脑。

林静松往下扳门把手,门锁得很死。

他抬起头,心脏震颤,目眦欲裂。

一秒后,他猛地转过身,离开了他进不去的门前。

烟花又响了。

郑千玉在风中抬头。

今年的风比去年更冷,但并不猛烈。它拂过郑千玉的头发,让郑千玉终于与这个时刻重叠。

按照约定,他度过了很好的一年。

这一年几乎超越郑千玉的想象,因为有太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这竟然使郑千玉一度忘记时间会怎样流逝,他又正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郑千玉知道,一个选择死的人在最后一刻很难感到完满。他的假设既没有实现,也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他放不下很多东西,他很犹豫,又清楚地听见倒计时正在响起。

郑千玉在黑暗与风中抬起脸,他离烟花很近,却分辨不出那些闪耀的、转瞬即逝的光火。

他向前走去,风正在穿过他的身体。

手攀上了栏杆,这一次,他的身体比一年前轻松许多。悬空的时候是轻盈的。

“啊……”郑千玉发出了一点声音,像动物濒死前的呢喃,没有意义。

他的身体向前倾去。

这一秒,一股更大的力量撞向了他,郑千玉倒下了,他掉到地上——还在阳台的地上。

身上很重,有人压住了他,趴在他的身上。烟花太响了,震得耳膜都在疼。郑千玉的手只好先放在那个人的身上,感到他的身体正在颤抖着。

很久很久过后,郑千玉听到有人在哭。

当烟花停下的时候,郑千玉听到风声,心跳声,还有一阵伴随艰难的呼吸,很难抑制的哭泣声。

郑千玉的手在黑暗中伸过去,轻轻触碰他的眼睛。他的手指极其冰凉,引起林静松阵阵惊惧的战栗,他的眼泪很热,源源不断。

郑千玉终于叫了他的名字。

“林静松。”

第73章

“林静松。”

郑千玉的声音好渺小, 他明明这样近,让林静松感到不可思议。难道他已经死了?从遇到郑千玉开始后的时间都是幻觉,都是林静松得知郑千玉已死后产生的幻觉。

一想到这里, 他无法停止自己的眼泪,情绪已经失控,悲伤对他而言从来都没有意义,他的思想和身体都禁止自己做无意义的事情,仿佛血管等同于电路,眼泪于他是有害的。

但是,如果郑千玉还活着只是一种幻觉, 林静松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幻觉。因为郑千玉已经死去的世界太可怕了,那就像郑千玉面对失明一样绝望。

他理解郑千玉的选择,但绝对不能让他走向这样的选择。

林静松用手臂按住郑千玉的手腕, 悬在他的身体上方,他俯视着郑千玉。郑千玉的身体还完整,他也还在呼吸。

于是他的眼泪就一滴一滴地、不断地落到郑千玉的脸上, 即使郑千玉用冰凉的手摸他的眼睛也无法阻止。

林静松的哭声压抑、断断续续,他咬牙切齿, 在这一刻爱与恨混合,变得浓重、尖锐,碾过了理智。他一定把郑千玉握得很疼,但他无法控制自己。

“郑千玉, 你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