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 第3章

作者:谦少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虐恋情深 近代现代

组里没有女人,加我一起,一共六个人。

我到第五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了,林森早就坐在活动室里看书了。他看的早就不是我那本书,而是一本和磁场重联有关的英文原著。看来他对这个课题确实很有兴趣。

蒙肃昨晚大概睡在这里,睡眼惺忪地坐在壁炉旁喝咖啡,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他是最简单最原始的英俊,和皮肤好、美少年、萌之类的词沾不上边的英俊。但是我猜他平常连照镜子的时间都很少。

小白让我想起陆嘉明,他们长着一样的猫眼,不过小白有点过分活泼,接近多动症。

齐景和组长王治先后和我打招呼。

以上就是我的同事,A组的全部组员:

一个科学怪人、一个工作狂、一个多动症少年,以及一个伪君子和一个老好人。

当然,还有我,一个看不懂英文原著的组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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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浓郁的学术气氛下,在这样良好的研究环境里——左边有小白老鼠一样啃花生的声音,右边是蒙肃的咖啡散发出来的香味,壁炉又暖融融的,我不由得昏昏欲睡。

为了不丢脸地在上班第一天就打瞌睡,我不得不祭出了我的拿手锏——斗地主。

说到斗地主,在C大的法学院,这是在全院上下受欢迎程度仅次于打瞌睡的运动,当老师很清闲,在一个以医学闻名的学校里当法学老师尤其清闲。于是法学院里私下流传着许多消磨时间的方法,斗地主就是其中备受推崇的一项。

来北京之前,我特地跟李祝融申请,和小幺道了个别。小幺不知道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满心以为我会一去不回,所以把他珍藏的平板电脑给了我。

还好,我今天早上赶着来上班的时候,把电脑也带了过来。

熟悉的音乐响起不到三秒,多动症少年小白就嚼着花生围了过来,好奇地问我:“这是什么啊?”

我对这个被物理摧残了童年的孩子很是同情,耐心地给他科普:“这是一种扑克牌游戏,是这么玩的……”

在我给小白科普的时间里,冷冰冰的蒙肃也围了过来,他的咖啡喝了一半,默不作声地在旁边看,忽然冒出一句:“这个很简单。”

小白很狗腿地给他助势:“蒙肃玩卡牌很厉害的。他下象棋可以下赢电脑,因为他一分钟能算到二十步以后。”

我可听不出这两句话有什么关联。不过看蒙肃那一副拽得不行的样子,我也想煞一煞他的锐气,于是很慷慨地把电脑让给他玩:“规则你已经知道了,来吧。”

拽哥蒙肃板着一张死人脸,很不耐烦地出牌,等待,又出牌……他出牌极快,简直像没有思考过一样,但是每次出得都无比正确。

但是,他是农民。

所以,半分钟后,失败的音乐响起。蒙肃抿着唇,苦大仇深地看着屏幕。小白惊讶地叫:“这……蒙肃是输了。”

“你们不知道吗?”我看似在科普其实很得意地收回电脑:“在斗地主界,有一句真理:不怕神一样的地主,就怕猪一样的战友。”

蒙肃刚刚遇到的,就是猪一样的战友。蒙肃在地主下家,用一对二拿到牌权,眼看蒙肃只有一张Q了,他竟然还要用一对王炸一下,炸在蒙肃那对二上,然后打了个三过来,地主喜出望外,赶紧用一个二拦住,两条顺子把牌出完。蒙肃就输了。

我接过电脑,找了舒适的姿势坐着,开始斗地主。小白趴在一边看着。过了一会,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我要玩斗地主。”板着死人脸的蒙肃理直气壮地宣布。

我茫然地看着他——这是在问我借电脑吗?

“我拿我的电脑和你换。里面有林森现在看的那本书的中译本。”想要洗刷耻辱的帅哥挑了挑眉毛,补充道:“我自己译的。”

我吞了吞口水,知道一定是没有合适的中译本蒙肃才会自己译,所以,错过这次机会,我也许就找不到那本书的中译本了。

“好,成交。”

我拿着蒙肃的电脑缩到壁炉前的沙发里,开始看书。谁知道不到半个小时,这位帅哥就把我的电脑扔了回来:“许煦,我玩完了。”

可我还没看完呢……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电脑抱走,一看自己的屏幕,这厮竟然给我赢了这么多欢乐豆,要是我把账号给林佑栖,他一定高兴死了。

但是,我要的不是欢乐豆,我要那本书!杀千刀的蒙肃!

看一本物理书看到一半的感觉,简直比上厕所上到一半被人赶出来还要令人抓狂。我急得百爪挠心,但是又不能找蒙肃要——他坐地起价还是小事,关键是我压根没东西和他换。只能抓着小白问:“你有没有那本书的中译本?”

“哪本书?”

“林森正在看的那本。”

小白同学打量了一下林森,“哦”了一声,说:“那本啊,蒙肃最近不是在翻译吗,他说五号去青楼领稿费。”

“青楼?”我顿时转移了注意力。

“就是出版社啊。”小白同学以一个未成年的身份大肆说着违禁词语:“你也知道啦,蒙肃是搞量子力学的,但是为了赚钱,他什么书都翻的。蒙肃说了,别人老以为我们搞物理的都是一家的,所以很容易专业不对口了。出版商什么的,就是嫖客,我们嘛,就是……”

我汗颜地阻止了小白继续说下去:“我想看那本书。”

“问蒙肃要去啊。”小白说得轻巧。

“他不给怎么办?”

“拿东西和他换啊。蒙肃不看中译本,你拿量子力学的原著和他换。或者拿燃料之类的给他,比如重氢,蒙肃前天还在说批给他的核聚变燃料太少了……”小白唠叨了一阵,狐疑地看着我:“你不会什么都没有吧?”

看我不再搭理他,而是默默地走开。这多动症少年在我背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哎呀!我都忘了,你是空降下来的了!”

所以说,我讨厌心直口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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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活动室里看了一上午的钦天监交食记录,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准备回家做个饭——反正下午三点才上班,在家里睡个午觉都没问题。

下楼的时候,不知道林森从哪里冒出来,跟在我后面,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走。

我和他打招呼,问他去哪,他头也不抬地说:“吃饭。”

我完全放弃和他聊天的打算。

走到

体育馆前面,他左转去了食堂,我正准备回家,接到电话。李祝融在那边言简意赅地道:“许煦,到校门口来。”

他上次说这句话,大概是十年前,那时候我还在R大读书,兼职给李祝融当家教,接到他电话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校门口,一分钟都不耽搁。

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现在已经不屑于在我面前装什么温情脉脉了,动辄就是威胁命令。我也不和他硬顶,说了声“好”。然后关了手机,在学校里到处乱逛起来。

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我也不是那个一心喜欢着他,任他搓圆弄扁的二愣子青年了。我已经三十一岁了,十年时间,猪都学会灰心了,何况是人呢。

现在不是在C城,我本来就孤家寡人一个,在北京更是毫无牵挂。他当时威胁我,要么来R大,要么继续在医院呆着。我自然是选前者,现在他能威胁我的,也只有把我重新抓回去了。

身为一个空降下来的、托斯马克装置都不认识的菜鸟,我对R大本来就没什么执念,对那群怪胎同事也谈不上什么感情,除了一个压力锅还没还,R大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牵挂。

哀莫大于心死。我虽然不算老,拜他所赐,心也死得七七八八了。

-

逛了一圈回来,已经是一点半了。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凌志,很眼熟。

爬到四楼,我靠在栏杆上仰头看,没看到什么保镖之类的,于是放心地上去了——李祝融向来自视甚高,不是气急了,一般不会动手。

我发誓,我只从楼梯上露出一点头发尖,他就冲了过来。

“你去哪了?”他揪住我手臂,把我整个人掼到墙上,居高临下地问我。

要不怎么说混血儿好,光个头就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高出一截,气势十足。

“我在学校里逛了逛,吸了包烟。”我若无其事地回答他。

他的唇抿紧了,我知道这是要发怒的征兆,我以为他会把我从楼梯上扔下去,结果他只是看了看表,说:“我从十二点开始在校门口等,现在已经是一点四十了。”

我一脸无辜:“你找我干什么?”

“给我道歉。”他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继续无辜地看着他。

“给我道歉!”他那双漂亮的凤

眼盯着我,这气势很是吓人。

“好的,对不起。”我耸了耸肩:“你还没说找我干什么?”

他一把揪住我手臂,拖了我整整五层楼,然后把我扔到那辆凌志的后座里,十五分钟后,他把我带到一个名叫廊桥的餐厅里,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对我说:“好,我告诉你,我等了你一个半小时,是要请你在这里吃一顿中饭。现在你可以滚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怪胎!”

我站在那里,餐厅已经被清场,领班怯怯地看着我。我在她同情地目送下一个人走出去,走到街口坐802,回学校上班。

是的,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怪胎。

我之所以没心没肺,是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前,我曾经对一个人掏心掏肺,只不过他不稀罕我的心肺,所以扔在脚下,踩个稀巴烂。

第4章

今天是我在研究所正式上班的第四天了。

除了打酱油,还是打酱油。

中午,小白问我,最近对什么书比较感兴趣,我说:“菜谱。”

我说的实话,最近林森开始坚持不懈地到我家蹭饭。他很沉默,吃到不喜欢的菜也不会说,我只能按每顿饭剩下来的菜来琢磨他的喜好。还好,他虽然不是南方人,却还喜欢吃辣。

最大的问题,是他脑子里面似乎没有等价交换的概念。他才到我家吃了不到五顿饭,已经把他家里的电饭煲、电磁炉、乃至锅铲都送给我了。如果不是我坚决拒绝,他可能连电热水壶都要送给我了。

他这个人的古怪之处,就在于,任何的客套和虚伪在他的逻辑面前,都会被击得粉碎。而他的逻辑就是:我反正用不上,不如给你。

在他身上,本教导主任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我深深地觉得,其实,他除了搞物理,也很适合搞共产主义哲学——如果世界上都是像他这样的人,那么共产主义那个“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理想社会早就实现了。

但我,并不讨厌林森。

我甚至有点喜欢他。

这样的人太少,像大熊猫,你会好奇地看,却不见得喜欢。你可以和他和平共处,却不想把他带回去养。

可是我,也许正如李祝融所说,是个没心没肺的怪胎。我圆滑世故,却不喜欢和正常人相处。

我宁愿饲养一只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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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我带着“熊猫”回研究所。

林森这个人,有一个习惯,就是一边走路一边看书。好在R大研究所有这个习惯的人不在少数。研究所大概也知道,所以这附近是不通车的。免得一年撞死几个天才。

他在走路看书这件事的造诣很深,造诣深并不是说他走路就不撞东西,而是说,他对走路撞树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撞上东西并不能打扰他看书的思绪,他连头都不抬一下,就继续走。

我在研究所前面的一栋红砖房前遇到了李祝融的黑色凌志。

其实这种车早就已经不叫凌志了——它改了名字,换了造型,只是坐在里面的人没变,还是一样地飞扬跋扈,不管他人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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