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待雨时
不拿他当弃子,是因为,可以把他留给这儿看心情折腾?童延又想到那几百遍八荣八耻,越想越觉得没毛病,那位的手段一向独特,他真是算不准自己什么时候踩雷啊,妈的!
算了,童延心一横,干脆扯起被子蒙住头。能用挨折腾换一条路走,他也算是值了。而且,换到别墅养伤,他占大便宜了!占大便宜了!
不管心里多忐忑,寄人篱下还心安理得白吃白喝,在童延眼里总是没脸的事。
于是,聂铮这天清早从泳池回来,人还没到楼梯口,就瞧见个身影一瘸一拐地从厨房出来,空出的手还端了盘切好的水果。
就一直望着童延吃力地蹭到餐桌边上,把东西放下。聂铮用了半分钟反省自己无良资本家的形象,为什么那么深入人心。
他身上还裹着浴袍,在客厅停留太久很失礼,但也顾不得了。
聂铮大步过去,“童延。”
对面男孩抬起头。
聂铮让男孩在餐桌边上坐下了。
也好,那就从利益关系谈,聂铮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童延说:“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专心养伤。这些事有人做,我自己也能做。你自己想想,你是我公司的艺人,行动不便还积劳,万一落下什么后遗症,损失是不是更大?这个道理在我家是,在你自己家也是,你得学着计算成本。”
计算成本。
吃完早餐回房,童延还在想这句话,也是,这座房子里头住着的,从园丁、司机到老保姆都对他不错,也真没指望他做什么事,聂铮这次好像也是。他在外头吃力蹦跶,也就是干吃不做,面上和心里过不去。可现在他腿伤着,哪是讲究这些的时候,就算挨宰,他也得养好自己再挨宰。
于是,不管多闲不下来,童延还是在房里安静了好几天,好在,周四,宋导那戏的剧本送了过来,这下他不用闲着了。
但周末,午饭过去,聂铮就回了家。
庭院里一派热情洋溢的劳动场面,老板和园丁都在院子里伺弄花草,女秘书还在清扫院子。童延一见,自己在房里是真待不住了。
他拎了几瓶水送出去,也没回房,就倚着路边的景观石坐下来。这一片已经打扫过,坐着也不耽搁人。
聂铮就在对面花圃捣腾那些盆盆钵钵,童延扯了个话头:“这些都是兰花?”
聂铮手中铲子小心地扎进泥土里,“有几盆不是。”
这阵子,童延没像上次一样天天一出大戏,他挺满意,就该如此。童延那会儿每天撞到他面前曲意逢迎,何必?轻薄了自己,他也不乐意消受。
眼神止不住朝男孩望过去,童延坐在阳光下,本来皮肤又薄又白,这样一看,就算明知这孩子的杀伤力,聂铮竟莫名担心人要化掉。
他压低眉头,“别在太阳底下坐着。”这可是八月末。
童延回之以为微笑,不在太阳下坐着,怎么在主人面前刷脸卡?不管老板要拿他怎么样,同一个屋檐下住着,连着几天跟聂铮连照面都不打一个,那也不成啊!
于是打了个哈哈,“成天待空调房,晒晒挺舒坦。”顺手拧开了水瓶盖子。
正在此时,女秘书从路上过。
童延见她来,打了个招呼。余光突然瞟见一团棕色的小东西扑腾扑腾地冲着自己这边来了。本能地偏开身子躲,手一个不稳,瓶里的水溅了自己一身。
女秘书就大惊地见那麻雀飞过去,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你腿湿了没?”
童延说:“腿没事。”只是上衣前胸位置湿了一大片,这次又是白色布料,一湿就透出了里面的肉色。
这样一闹腾,聂铮也站起来了,朝伤病员打量片刻:“腿真没事?”
童延摇头,“真没事。”
接着,聂铮看一眼童延湿了一半的身子,又瞧了瞧自己脚上的泥,对女秘书说:“你扶他回房换身衣服。”
童延又想不通了,大夏天的,湿就湿了,这水又不脏,换什么衣服?但聂铮本人每次游完泳,都非得穿浴袍回房,特别讲究,于是他撑着拐杖站起来,“我自己能行。”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女秘书,把童延送到客厅再回来,她到聂铮身边蹲下,“他十八岁,也算成年人了,为什么连回房换衣服这种事你都要管,别说湿了怕着凉,这么大的日头,几分钟就晒干了。”
聂铮说:“周整点好。”
女秘书笑了笑,“以前他犯错,你告诉他就行了,你严肃些说,他也未必敢逆你的意,你为什么非要让他背八荣八耻把他扳过来?”
聂铮说:“这样对他好。”
女秘书又问:“他住这儿,明明咱们只要面上能过去就行,你为什么一定要‘为他好’。还有,办公室那天,你哄他出去就行了,后来事情怎么会变成那样?”
聂铮怔了。是,他为什么会那样?他明明发自内心地抵触随便的性关系,更抵触性交易,可他居然自己把童延给上了。
为什么呢?他发怒。为什么发怒?因为童延的节操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可这个男孩节操如何跟他关系有多大?不按他想的走,就能到让他怒火中烧到一下丢掉自己操持的程度?
聂铮点头,把手中铲子放下,接着不紧不慢地扯下橡胶手套,沉声说:“我明白了。”
女秘书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回去,本来冒犯老板挺犯忌,也就是冲着聂铮能自省她才敢开口。
望着老板高大挺拔的背影,她长长叹一口气,承认吧,你就是个,控制狂。
而聂铮回到楼上,冲完凉,两手撑着洗手台,对着镜子打量自己许久。
他不喜欢身边人不按他的章程办事,他一直知道。
但关于童延的这次,他做得太过了,这是第二次,他有这个认知。
仅就办公室事件,童延固然挑衅过他,可那边是个十八岁的孩子,他是个三十岁的男人,再怎么样,他也不该用那样的方式表达愤怒。
而且,由始自终他只是愤怒?不是。
那天他一共做了三次,每次都是刚发泄完就硬了,怒火中烧还是欲火中烧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那孩子固然嘴犟,整个过程身心都是痛苦的,这个,前些天他已经知道了。可他……
人审视自己真是件无比艰难的事,聂铮觉得他真有必要重新认知一下自己:那天,不管有多怒不可遏,他欲望也相当激烈,真是燃烧一样的激烈,童延越是挣扎,他征服的本能愈加旺盛,直到最后,错了方式的惩罚都已经不再是惩罚,他就是在施暴。
应不应该?不应该。童延怎么样童延的事,而他这个教人持身端正的男人,就真是借着惩罚之名逞了一回兽欲,即使怒着,身心都有微妙阴暗却又强烈的畅快感。
素来自律的聂先生不允许自己留着一个这样的污点不作为。
于是十分钟后,他穿好衣服到了楼下,径直到那个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听见屋里的人应了声,他一手推开门。
童延本来正靠着床头看剧本,见是他,立刻伸手去摸拐杖,“聂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他俩以后在床上。
聂铮很绅士地问:“可以吗?”
童延说:来啊。
然后聂铮抽了条领带把童延手给绑住了。
第29章 小兽
有客人在,主人还在床上躺着确实不像样,但主人有伤病在身又是另外一回事。
聂铮抬手示意:“不用起来。”
童延确实腿疼,就干脆没起来,望着不速而来的老板,脑子有些懵。
这是第二次,聂铮亲自到他房间,上次找他是说了一段书。
片刻,聂铮搬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坐得离童延不算近。
虽然是为了那天办公室的事跑这一趟,但那种事扯开说,双方都难免尴尬,聂铮沉默片刻,眼神扫向床头,“那是什么?”
童延顺男人目光一看。床头用来垫水杯的是他跟云星第一次的签约合同,前些天郑总监给他的。
连忙伸手抽出来,笑着打马虎眼:“哈,没什么。”
虽然换新合同后,这东西已经成了一纸空文,但拿来垫桌子被老板亲眼看到,真的合适?
但老板很显然已经看到了,“是份合同?”
聂铮倒真是好意,郑总监那人前一段时间在童延身上有多少不靠谱简直计算不清,既然是份合同,正好他在,帮着看一眼不算什么。
老板目光如炬,童延只得把东西乖乖奉上。
聂铮顺手接过来,合同页面上有个圆圆的杯底印,四周还湮出一圈水渍。
也好,正好不知道做些什么,给迷途的年轻人一些建议和教导,这点非常实际。
聂铮把合同翻开一页,垂着的眼皮抬起来,严肃地说:“你当初就不该签这份合同。”
童延愣了,“……”你这样让人怎么接话?
聂铮认真地朝男孩看着,“首先,云星在你们之前,从没签过纯新人,你就应该引起重视。第二,签约金看着不错,但第一期居然只付给你们五千,后续追付的前提条款那么苛刻,明显有问题。最后,甲方义务叙述模棱两可,变更和解除这一项完全没有给乙方赋予权利。”
当时下头为讨好老聂,胡捏出来圈人的全是霸王条款,童延居然就那样签了。
一场骗局,过错方固然在骗子,可这天下的骗子数不胜数,自己把眼睛放亮些,才是关键。
虽然明知道自己这合同签错了,童延还是有些不服,觉得这位果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除了自己也靠不上别人,那会儿不签就是个群演的待遇,签了至少能有些指望。”不是他非要上当,跟云星这样的公司签约,对他来说诱惑太大。
聂铮把纸册合严,看了童延一会儿,“就是靠不上别人,给自己把关才应该更严格。”
指弯抵着鼻子略作思忖,想了个更容易让小孩接受的说话方式,“你这么聪明,胆还大,当时真没法子找个律师免费给你看看?”
童延什么特质,一身冲劲,能拉得下脸皮求人。连求门路往聂铮面前撞都做得到,说他没能耐找个看得懂合同的人,谁信?
没有这纸霸王合同,他去夜店赚钱养家还是名正言顺,甚至争取角色时竞争力都更大,毕竟自由身的艺人不需要给公司抽成,利用成本低啊。
童延自己也没话可说了,咬住嘴唇,皱起眉,垂下脑袋,手指扎进浓密的黑发间懊恼地抓了几把。
片刻,抬头小心地瞥一眼对面的男人,“这不都……过去了?”
聂铮不说话,只是望着他,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淡淡吐出三个字,“陈特助。”
好吧,没过去,童延承认自己就是:一遇到好处就他妈晕头。跟云星签约是,被陈特助摆一道也是,陈特助向他出卖老板的行踪明明那么不合常理,但他就真脑门子一热地全信那人是为他好。
童延一秒投降,“我改,我以后一定改。”
他这会儿相信聂铮说这些话是为他好,聂铮不说,这些话不会有人对他说,他没爹,童艳艳也不管这些。
铭在骨子里的东西真是说改就能改?童延急功近利,诱惑面前,非常容易被冲昏头脑,这种秉性也是拜成长和生活环境所赐。
聂铮现在毫不否认自己就是个控制狂,他这些天一直在思考的事:要是,给童延一个不一样的成长环境,这孩子以后是不是会不一样。
由此,聂铮也没对那个改字发表意见,换了个话题,“要是抛弃客观条件因素,比如,家境、收入这些,你现在最想干的是什么?”
再次确认自己也有傻逼的血统,童延正烦躁,又被钱字直接戳痛脚,顿时气笑,“哪有这个假设?”
聂铮凝视着眼前孩子几乎绷不住的脸:“做个梦又何妨?”
童延笑了声,也不兜着了,“那我就去上个学。”
这是心里话,他早就知道自己最好的就是一张脸,可是,错也错在以前过度看重这张脸。郑总监前些日子告诉过他,偶像出身这条路已经不适合他了,他得脚踏实地。
可说起来打脸,他专业素养连小白花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