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烂俗桥段
“小鱼,”是妈妈的声音,“我想和你谈一谈。”
陈玉想了很多,想好一切,复又来找俞斐。他沉梦惊醒,猛然推开褚臣,慌乱无措地把他塞进黯闷衣柜,关合以后复又打开。“别出声,”俞斐顿了顿,实在不放心,又放柔了声音,“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褚臣只是看着他,他关上了柜门。
柜子内一团漆黑,门缝也透不进一线暗光,褚臣想起贺慕芳蜷缩在床边的身影。
他想坦荡,想和俞斐牵着手走在阳光下,不会被他甩开。
但他只能屏息静气地躲在柜子里。
俞斐脱下深色外套,盖住一床水迹,冲进洗手间叼起电动牙刷,嗡嗡嗡地刷出满嘴泡沫,遮住覆着一层艳光的唇。
拉开了门。陈玉奇怪地扭头去看楼梯转角摆钟:“这才七点九,你这么快就刷牙啦?”
看着他把牙仔细刷净,漱口,擦嘴。“我怕我等等暴饮暴食,”俞斐说,“刷牙以后就不会吃了。”
陈玉拉过书桌的椅子,自己在床尾坐下,一派双边会谈的架势。俞斐乖乖地坐进了书桌椅,一双手怎么放都不自在,最后绞着十指搁在了腿上。
“你二十三,快要二十四了。”
“嗯……”
“小时候,”陈玉轻声慨叹,“给你报了很多补习课兴趣班,课后周末都塞得满满当当。”
俞斐猜不透她想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一方面是望子成龙,”陈玉继续道,“一方面是……那时我们都还是讲师,忙着考博、做学术、带学生,我们匀不出时间照顾你。”
其实现在也没有,俞斐暗想。
“有次校运会,高中,你跑一百米,在终点被绊倒了。那时我和你爸在北京,回来以后才知道是小猪陪你去了医院,你一个字都没和我们提起过。”
“因为不是什么大伤,连石膏都不用打。”
“你总是很为人着想,”陈玉笑了笑,婉拒了他的安慰,“但是我想过了,是我们失职,你都要二十四岁了,一生已经过了四分之一,陪在你身边最久的却不是我们,而是小猪。”
俞斐天性乖巧,给他多少注意就要多少注意,不用人哄,也不爱闹。俞家父母素来以此为荣,到头才惊觉这竟是他们最大的损失。
“俗话不是说吗?父母陪你前半生,伴侣陪你后半生。一个人得多幸运,才会有人陪着从头走到尾,那么小鱼,”陈玉的眼里有一种释然,随着泪光忽闪,“你……幸运吗?”
你和小猪,在一起了吗?
她以诗意温切相问,字里行间已先表态:我愿你幸运。
一道泪痕半挂俞斐脸上,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母亲,默不则声,答案已然明确。
陈玉长吁一口气,然后她笑,笑着笑着整个身子躬到了一起,脸埋在双手掌窝之中抽泣。
俞斐低声喊:“妈……”
“你会……你会幸福的,”陈玉哭得语不成调,“对吗?”
“嗯,我一定——”
“他会幸福的。”
陈玉一个抖颤,转过身去。褚臣正湿漉漉地站在衣柜旁。
她记起不久前瞥见的那道黑影。
“陈老师,小鱼会很幸福的,”褚臣双瞳漆亮,一字一字都是要镌刻进磐石里的坚定,“我向你保证。”
第34章
方帽流苏,绫罗黑底宽袖大袍,又是一年毕业季,盛夏天晴。
徐娜娜手持长枪肩扛短炮,手机单反轮着来,咔擦咔擦疯狂捕捉猪鱼美好瞬间,一了PB心愿。
中文系至善楼情人树,毕业必做清单项目之一,在此接吻天长地久,毕业绝不各散东西。徐娜娜哀嚎着要他们去,冷酷无情俞小鱼:“谢邀,不去。”
“人要适时封建迷信,不去那里打个啵,毕业以后会分手!”
褚臣骄矜,说分手以后他们就结婚,从男友变丈夫。
人心不足蛇吞象,徐娜娜被塞了满嘴糖还不满足,惨叫道:“我求求你们啦!两个乖崽,亲一个给妈妈看!妈妈求求你——”
“妈!”俞斐忽然叫道。
徐娜娜一愣:“倒也不必真的……”
俞斐已从她身旁掠过,欢欢喜喜地给了陈老师一个拥抱,接过花束以后左右张望:“爸呢?”
“遇见熟人了,”陈玉嗔怪,“真是,儿子毕业还只顾着和老同事聊天。”
“没事没事,离授袍典礼还早。”
身侧褚臣捧着贺慕芳送的鲜花,笑得厚厚敦敦:“哈哈,花里还有小熊啊,哪买的?”
一只小布棕熊身着毕业服斜戴毕业帽,被一根竹签直捅屁眼固定在花束之中。
“淘宝买了个材料包,自己缝的,”贺慕芳转过头来看向俞斐,“和小鱼花里那只是一对呢。”
俞斐把手中花束转过来,这才看清小布熊的左边胸口上,别着一朵小小的玫瑰。
授袍典礼由褚臣代表毕业生致辞,字正腔圆的官方发言里藏着的是两人心有灵犀的甜蜜:“本科五年,我们收获的不仅是丰富的医学知识,还有循循善诱的良师,并肩奋斗的益友,甚至——”
他看向坐在前排的俞斐:“与你相守一生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