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一一
“不知道为何,淳王将宫廷封锁了几个月,连周妃的葬礼,都没容群臣礼丧,只在城外皇庙里搭了个灵堂,摆了牌位让大家祭奠。”聂暄回忆着道。
聂暄悲痛万分,又恨着姜沐坤的跋扈无度。便打算自己想办法,绕过姜沐坤进去周明兰的灵堂进行最后的告别。最终还是银钱起了作用,周明兰的总管太监偷偷让人将聂暄藏在粪车里带了进去。
聂暄偷偷祭奠周明兰的时候,不想正碰上悲伤的姜澈。聂暄爱屋及乌,自然是多方安慰着姜澈。
姜澈跟聂暄也不敢多说,两人对着流了会儿泪,姜澈便让人将聂暄重新装进粪车送了出来。
“哎呀,那粪车是真臭。”聂暄皱着眉头,伸手将身边香薰的炉子扇了扇,将鼻子凑上去嗅着,仿佛那粪车的臭味就在眼前一样:“我后来便下令,在武阳王府里,决不能在我眼睛看到的地方出现马桶这种东西。”
聂云川这才明白为何武阳王府的茅厕里都是雕成各种奇花异草或者动物形状的木雕座椅,座椅上有个洞,洞上有香樟木的盖子。掀开盖子,下面才是陶瓷的马桶,模样跟平常的木桶完全不一样。
好多马桶前还摆着棋牌、鱼缸等等,如厕的时候还可以下个棋,喂喂鱼。整个茅厕豪华干净,香味扑鼻(你没看错),一点都不像是茅厕。
聂云川开始的时候只以为是武阳王府太有钱,现在才知道,那些设计都是为了让聂暄如厕的时候,假装自己没在茅厕里。
心里翻着白眼,加上想到茅厕,对眼前一桌子丰盛的食物失去了兴趣的不爽。聂云川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打断聂暄道:“王爷,咱们说重点好么?”
“好好。”聂暄急忙恢复正色,道:“我回来的第二天,二殿下便送来一箱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套茶具。”
“那茶具我认识,正是周妃生前常用的一套。是西域进供的极品白瓷,通体细润,薄如蝉翼。每一只茶杯上面都绘制了不同的西域图案,杯口还包了金箔。那金箔是西域特产的一种岩金,日常入口,还能强身健体。”
聂暄道:“收到之后我大为感动,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封信。信上二殿下写道:感念我对周妃的一片盛情,特地将周妃生前最喜欢的一套茶具送来。我若能用这茶杯泡一盏清茶,也算是对周妃在天之灵的倾慕之心,得到安慰。”
聂暄是被姜澈感动的不知如何表达,当即如获至宝一样将整套茶杯好生收藏起来。
然后按照姜澈信上所说,取了一只茶杯,泡了一盏清茶。
聂暄说到此处面色一变:“昨晚我想起这个细节,惊恐不已。第二次犯病……呃,不,中毒的时候正是那日饮茶之后。因为太过悲痛思念,我便多饮了几杯茶,到晚饭的时候便开始上吐下泻,浑身发麻,晕了过去。”
聂云川听了急忙问道:“那套茶具还在么?”
“当然,一直好好地收着呢。”聂暄说着,便冲门外喊了一声:“大管家,将周妃的茶具拿上来。”
大谦急忙推门进来,身后的丫环捧着一个很大的红木盒子。看上去有些重,丫环的手累的都有些发抖。
大谦让丫环将盒子放在餐桌上,掀开盒盖。立时一套白色做底,描着红金两色图案的高级茶具呈现在眼前。
聂云川上前仔细查看,果然是套难得一见的极品茶具,那透白的瓷胎和历经数年依然金光闪闪的图案,彰显着它的尊贵奢华。
聂云川的双目在茶具上仔细逡巡着,突然,他拿起了其中一只茶杯问道:“王爷,当日你可是用这只茶杯饮的茶?”
聂暄端详了一下那茶杯,立刻道:“正是这只,因为上面是团凤的图案,我思念周妃心切,就用了这只。”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第53章 晋江独发53
聂云川指指杯口的金箔:“因为只有这个杯口的金箔颜色发红。”
聂暄看了看, 果然发现这只杯子杯口的金箔不似其他杯子那样闪着金黄的光芒, 确实是有些发红, 就显得光芒黯淡了些。
“金子是即使被火烧, 依然能够灿烂如新的。”聂云川道:“而且这是顶级茶具, 包边的金箔一定用的是最好。虽然这只王爷用过,但这并不是全新的,周妃也用过,即使金箔有被茶水侵蚀的可能,也不会只出现在一只杯子上。”
聂暄看着,额上沁出冷汗:“这……这意思是……”
“意思是,毒被搀在了金箔里。”聂云川伸手从腰间拔出姜麟那把匕首,轻轻刮了刮。金箔立刻被刮了些下来, 显然并不很牢固了。
“呵呵。”聂云川笑笑道:“这金箔,是后贴上去的呢。”说着将茶杯口刮下金箔那处给聂暄看。聂暄只见金箔被刮下的地方, 竟然没有露出白色瓷底,而是又露出一层金色。
“极品的瓷器, 金箔是不会轻易被刮下来的。”聂云川笑笑道:“看来为了杀王爷,此人动了不少心思。”
聂暄面色苍白, 双目中满是不安的复杂神色。半晌, 才喃喃地道:“云川, 你说,二殿下他……”
聂云川看着聂暄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王爷, 你一心一意对那对儿母子,却不想成了遇上蛇的农夫。你第一次中毒, 便跟周妃脱不开干系,居然还执迷不悟。”
“我……”聂暄伸手揉揉额头:“不可能呀,这些年,为了支持姜澈,我每月都暗中支援银子。他对于武阳王府的将来,也已经给了斩钉截铁的承诺……怎么会这样!”
聂云川心中咯噔一声,这才知道原来武阳王府竟一直在暗中支持着姜澈,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冷声道:“本来王爷就是怀璧其罪的,还妄想与虎谋皮,恐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您真的以为姜澈继承了大统,会留着富得流油的武阳王府么?”
“王爷在京城几辈人,又是跟淳王、皇上从小玩起来的,京中那些流言,您居然也不分析一下,就全盘相信。而姜澈和周妃的事实摆在面前,您却充耳不闻。是觉得自己是情圣吗?为了美人不要情义!”
聂暄面色尴尬的很,却摇头道:“不,你不明白,我怀疑淳王,并不是因为姜澈的唆使,也不是因为朝中的流言。周妃那次,我自觉没听见什么要紧的事,但是淳王……”
聂暄说着突然停下,抬眼看看聂云川,眼中充满了矛盾,似乎要说的事情非常难以出口。
大谦见状,急忙道:“王爷,要我回避么?”
聂暄摇摇头道:“不,不用,这件事……原本我也准备带进棺材,若是皇上致死不愿天下人知道,我也不能……云川说得对。我已经头脑发晕的背叛过皇上和淳王,不能再行同样的事了。”
聂云川哪里是个熬得住秘密的人,见聂暄到嘴边的话不说,心中就跟钻进了了几万只蚂蚁一样,痒痒的恨不得立刻撬开聂暄的嘴巴。
但看他决心很重,也只得压抑住,诱导着道:“我方才也是打个比方,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淳王既然有那么多传言,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觉得王爷还是都告诉我比较好。”
哪里知道聂暄却摇着头,很坚决地道:“不,经过这一件事,我已经彻底明白了当年是怎么回事。周妃根本不是我心中所想的娇弱女人,她不禁心肠恶毒,还利用了我们——我们几个都……”
说罢摆摆手道:“行啦,你回去吧,我很累,想休息一会儿。”又指指那茶杯道:“大谦,这些东西都给我砸了,我再也不想看见。”
“哎,别。”聂云川道:“这是证据,怎能砸了。王爷看着怄气,我带到我那里去好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聂云川叮嘱向右将茶具放好。
向右见聂云川叫人备了马,便问道:“少当家去哪儿?”
“去找姜麟,姜澈的事情,我要想个办法告诉他。”姜麟吸了口气道:“能让他接受,又不那么难过的办法。”
淳王府,姜麟怔怔地盯着桌案上汐月宫计划的书简出神。近日里,对于姜澈的疑惑,让他感到既惊慌又难过。
惊慌的是,那么信任,那么敬重的二哥若真的背叛自己,自己将再次成为孤家寡人——就像十三年前一样,孤独无依。
难过的是,自己一心一意,连储位都从没想过要染指,却竟然也没换来姜澈的真心。
姜麟长长吐了口气,叹道:“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呢……汐月宫任务完成,必要跟二哥好好谈谈吧。”
“是想我想的疯魔了吗?都自言自语了。”
姜麟被这声音先是吓了一跳,瞬间又松了口气,也不回头,只道:“这里又不是鹰嘴山,你还学不会走大门么?”
聂云川从姜麟身后闪出来,一双眸子全是浓情蜜意:“就是不想听他们正正经经地报说:武阳王世子求见殿下。显得多生疏。”
姜麟嘴角勾勾,绽开了差不多是今天第一个微笑。聂云川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不管姜麟有多惶恐和难过,只要看见他,立刻就能减轻许多。
聂云川观察着姜麟的脸色道:“看你这模样,定时一直在操心费力吧。今天就什么也别想,我带你去好好放松一下。”
“去哪儿?”
“你别管,只跟着我走就是了。”
姜麟思忖了一下,将书案上的书简“啪”地扣在桌上道:“好,我就跟你走,你把我绑到鹰嘴山,我也不回头。”
聂云川笑的开心:“说话算数哦。”
京城的秋日已经有些凉了,但策马奔驰半个时辰,姜麟还是出了一身汗。
“这是什么地方?”姜麟拉住马缰,嗔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依山而建的豪华山庄,门楣上的四个大字“碧炉山庄”一看便是用金箔贴了的,即使在阴影下也是闪闪发光。
聂云川大喇喇地策马走向大门,大门应声而开,一群仆人整齐地分列两旁,口中道:“恭迎颖王殿下、世子殿下。”
姜麟小声道:“怪不得连皇家都觊觎你们武阳王府,这里虽然没有汐月宫的规模,但装饰真的比汐月宫都豪华。”
“哎,我家老王爷就是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调调,太张扬。”聂云川道:“我将来一定把这里的装修都改了,全部改成鹰嘴山那样的风格,多接地气,省的谁都惦记。”
姜麟:“……那不是更独树一帜了吗?”
碧炉山庄因依靠着碧炉山而得名,整个山庄都倚在碧炉山山势上建成。碧炉山满山苍翠,形似香炉,山顶上还有很著名的温泉泉眼。
从远处看,温泉的水汽蒸腾,将山上碧绿的植被掩映在雾气里,就仿佛真的是香炉里冒出来的烟一般。人在其中,如沐仙境。
聂云川带着姜麟走进后面一处大院子才下马,一个管事的过来道:“世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行,你们都下去,我不叫,不要进来。”
姜麟打量着这院子,第一眼便看见后院一阵阵冒出来的白色水汽:“这里后院就有温泉么?”
“当然,要不然带你来这儿干看这山么。”聂云川道:“温泉是最能让人放松的了,试试看吧。”
姜麟愣了一下,抬眼对上聂玉川的目光,一拢心思转了转,脸色便红了。转身走进屋子道:“我只来看看便好,不泡温泉。”
一进门,却发现屋子整个后墙都是开了一道垭口,垭口上的折叠门推到一边,那温泉便就从屋子里一脚能踏进去,设计的十分巧妙。
聂云川跟在后面追问道:“真的不泡么?是不是饿了,放心,我已经让他们在温泉的石桌上摆了吃的,一边泡一边吃就行。”
姜麟看了一眼摆在温泉正中央的石桌,石桌上摆满了新鲜果品和茶点。
姜麟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着,跟聂云川两人在那缭绕的水气里,坦诚相对。聂云川说不定会摘了葡萄喂给自己,若自己张嘴去吃,他岂不又要这样那样……而且,自己还没穿衣服……
姜麟满脸通红仿佛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身坐在屋里的八仙桌旁边,吞吞吐吐地道:“你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一天天的,不是洗澡就是泡温泉。”
聂云川看着姜麟的模样,只觉得可爱至极,忍住笑上前贴在姜麟身边道:“刚刚是你自己被自己的想象搞得羞涩不已,可不是我的想象啊。”
“总……总之我不想泡温泉。”现在如果放个茶壶在姜麟的脸上,肯定很快就烧开了。他都不敢看聂云川,只伸手推他道:“你去泡吧,别管我。”
聂云川坏坏一笑:“呵呵,还装的这么羞涩,原来是想看我。”说着竟然真的大喇喇地边往温泉走,边开始脱衣服:“第一次见面你不是什么都看见了,还这么害羞。是不是心里还记挂着我的‘小当家’又不好意直接看……”
“胡说什么,谁想看!”姜麟辩驳道。
“说的也是,你又不是没长……啊,话说我还没看过你的‘小王爷’呢,岂不是很吃亏。”
“你……”姜麟生气地转身,却发现身后竟然空无一人。他愣了一下,四下看看,只在地上堆了一堆聂云川的衣物,人却不见了。
“云川,赶紧出来,别跟我躲猫猫。”姜麟狐疑地往前走着:“你都没穿衣服,在这里跑来跑去的,被仆人看见……”
话没说完,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冲出来,一把将姜麟抱起。
姜麟吓了一跳,还在傻愣愣地看着面前聂云川那帅气的脸,就觉得身体猛地飞起来,“扑通”一下子落进了水里。
温热水顿时将姜麟包围起来,完全不会水的姜麟吓得大叫着搂紧了聂云川的脖子,聂云川笑着道:“不深呢,只刚过了腰,别怕。”说着把姜麟放下。
姜麟一拳捶在聂云川的胸口上:“吓死我了!我还穿着衣服呢!”
“没事,我帮你除去。”聂云川贱贱地说。
事已至此,姜麟也认了。伸手推推聂云川道:“不用,你先去那边石桌等着,我自己来。”
“真的?别想趁机逃跑,你可跑不过我。”
姜麟被逗笑了:“知道了少当家,赶紧过去,湿衣服贴在身上难受死了。”
聂云川心猿意马的等在石桌旁,等的几乎就要冲过去的时候,姜麟终于过来了。
看着姜麟从水雾中慢慢显身,聂云川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某种早就蠢蠢欲动的情愫,呼啦啦地释放到全身。
姜麟因为怕水,温泉雾气又大,只能小心地慢慢走过来。他白皙的皮肤轻轻滑过水面,被温泉的水汽衬托的愈发透明了一般,干净的仿佛整个人都是用白玉雕刻而成的。
大概是刚才聂云川的鲁莽举动将姜麟的头发也浸湿了,他将发髻都解开来,乌黑的长发一半湿漉漉的搭在肩膀上,一半长长地漂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