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香踪
裴凛之点点头:“那就劳烦姚大人了。”说着离开了凉亭,让他们单独说话。
唐敬云看着姚陶,说:“你已经背叛了皇上?”
姚陶淡然一笑:“谈不上背叛,我效忠的皇上已经驾崩了,新帝我尚且未见过,为人如何不予置评。但萧彧殿下我是见过的,良禽择木而栖,所以我选择了追随他。”
唐敬云说:“食人俸禄,忠人之事,这等不忠之事我干不出来。”
姚陶笑了:“要说着安国也不是萧祎打下来的,而是圣祖打下来的。萧彧才是圣祖的嫡传子孙,我这怎么能算不忠呢?”
唐敬云说:“可是他已经被废黜了。”
“那也改变不了他是嫡长子长孙的身份。唐大人何必如此死脑筋,我给你看样东西。”姚陶拿出几张纸,交给唐敬云,正是前几日裴凛之从萧彧的规划中总结出来的内容。
唐敬云怀疑地看他一眼,再去看纸上的字,看完之后脸上掩饰不住惊讶之色:“这是何物?”
姚陶说:“这便是萧彧殿下拟定的中央机构,如此胸有丘壑之才,唐大人觉得是否值得效忠?”
姚陶又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记错,唐大人应当跟我一样,也是寒门出身,为官多年,终究还将是老死在这小小县令一职上。永远也不会有晋升的渠道。”
唐敬云垂眸,没有说话。
姚陶说:“前些日子,殿下同我说,要在各村设学塾,让平民子弟悉数入学。日后待这些人学成,便能参加选拔考试,选贤任能,优秀者为官,再也不受门第所累。”
唐敬云瞪圆了双眼:“这不可能。”
姚陶摊摊手:“只要萧彧殿下当了皇帝,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唐敬云叹气:“姚大人想得未免天真,他一个废太子,就在这小小一个岛上,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与皇上抗争,无意识蜉蝣撼树,太不自量力了。”
姚陶说:“光凭崖州这点人自然是不够的,唐大人莫要忘了还有梁王,朝中还有不少旧臣。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事。况且唐大人如今已是无路可退了。”
唐敬云苦笑:“我若是不同意,明年今日便是我忌日,我若是同意了,将来也会是死路一条。”
姚陶说:“唐大人不必如此悲观,将来未必没有生机。中原大乱,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未来,谁知道萧祎还能做多久的皇帝呢?”
唐敬云沉默许久,终于咬咬牙说:“罢了,就听姚大人的吧。”
姚陶大喜:“那就恭迎唐大人。”
景平十五年秋,崖州兵变,刺史赵仑身死,废太子萧彧入主崖州。虽未称王,已是事实上的岛主。
闵翀带着满船的金银与十几艘大船回到崖州的时候,才发现崖州已经变了天,萧彧真的占岛为王了。
第61章 财神
每次闵翀回家, 都能让萧彧情绪高涨起来。
闵翀就相当于他的财神爷,只要他回来,就能带回来大量的财富和宝贝, 他就不愁没钱花。
萧彧清点了一下停在海面上的船只, 足足有十二艘之多,其中有三艘是楼船,楼船可是战船啊,他是怎么弄到手的?
闵翀这次去的时间比较久,萧彧以为他在北边贸易耽搁了, 没想到他是买船去了。
不过能带回来这么多船也实在挺让他意外的,毕竟造一艘大船最少也得几个月的时间,他怎么就能一下子变出来这么多船呢。
闵翀指着海面上的船只对萧彧说:“郎君,这些船气派吧?”
萧彧点头:“气派, 不过怎么能买到这么多船?”
闵翀狡黠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不仅有船, 我还给你带回了不少水军。”
萧彧更惊讶了:“从哪里招募的?”今年没有闹饥荒, 肯定是买不来人的, 除非是重金招募。
闵翀说:“这你别管,人我替你找来了就是。”
说话间,船上的那些人已经陆续下来了。
新来的这些人邋里邋遢, 胡子拉碴,身上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味道,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有的人肩上还扛着刀, 冲着过来接家人的小媳妇和姑娘们嘿嘿笑, 形容十分猥琐。
闵翀朝其中一个流着哈喇子的大汉踹了一脚:“给我规矩点, 到这儿还不守规矩, 别怪我不客气!”
被踹了一脚的大汉赶紧擦了一把哈喇子,不敢再乱看。
闵翀对新来的这群人说:“都给我过来站好了!认识一下,这位就是你们的家主萧郎君,以后需要效忠的也是他。”
这群人约摸有近百人,听到闵翀的话,便朝萧彧单膝跪了下去:“誓死效忠萧郎君!”
萧彧看着眼前这群带着匪气的人,又看了闵翀一眼,心想这莫不是一群海贼吧,他说:“欢迎大家来到崖州,都起来吧。”
闵翀说:“吉山,领他们回去,再给他们强调一下规矩,违令者重罚。”
等那群人离开之后,萧彧才问:“闵当家,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干的是我原来的老本行。竟然想打劫我们,结果你也看到了,被我们反打劫了,人和船都被我带回来了。这些人常年在海上漂泊,水性自不必说,唯一的问题便是野性难驯,不太服管教,需要好好调教。”闵翀的语气有些得意,也难怪,这些海贼数量比他们的人还多,算是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仗。
“闵当家果然英勇,让你费心了。”水师正需要人,闵翀招揽了这样一群人来,可不就是雪中送炭。
“举手之劳,顺便收了。这群人正好也漂泊乏了,我不过是恰好赶上了。”闵翀说得轻描淡写,“新刺史到了没有?”
“已经到了,被凛之杀了。”萧彧说。
“这么快?居然都没等我回来!”闵翀的语气颇为遗憾,居然没有赶上杀那个狗官。
“有一阵子了。”萧彧说,“我们同新刺史带来的人打了一仗,死了七个弟兄。”
闵翀问:“那崖州现在谁主事?”
萧彧说:“严格来说,没人主事。但凛之已经替我说服了珠官与朱卢两位县令,现在崖州所有的兵力都听候凛之调遣。”
闵翀抱拳:“恭喜大王!”
萧彧摆摆手:“我还不是什么大王。”
闵翀抬眉:“还没有称王?也对,是该挑个好日子。不过你已经是实际意义上的崖州王了,这些船与水军便是我送给大王的礼物。”
萧彧听他管自己叫大王,难免有些窘迫,感觉有点像是山大王:“这次出去,货卖得怎样?”
闵翀说:“早就全部售罄。卖完之后去兰陵、润州、越州、丰州、广州各地买船,这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否则早就回来了。不过回得晚也有好处,这不,顺带还捡了三艘战船回来。”
萧彧面上露出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闵翀说:“我又同这些船厂预订了一些船,水师至少也要几十上百艘才成规模。可惜不能造战舰,回头掳几个造船师傅来崖州,我们就能自己造战舰了。”
萧彧哭笑不得:“还是招揽过来比较好,我们不是强盗。”
闵翀不以为然:“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可见强盗做大了,做什么都变成合理的了。”
萧彧忽然就想起了日已落帝国,西方的强盗打劫完了全世界,摇身一变,就成了文明的代表和世界秩序的创立者,真是何其讽刺。
他说:“你说的这个本就是不对的,不能因为他势大,他所做的就成了正确的。”
闵翀看着萧彧,突然摇头感叹:“真是难得,郎君那样的出身,想法竟然还这么、有原则。”其实他想说天真,最终还是没说出这个词。
萧彧觉得闵翀的语气有点嘲讽,他并不以为然:“我知道,对很多人来说,对错并不重要,符合利益才是根本。但如果这个世间缺乏了公平、正义与对错,那么它将不再是人间,而是地狱。人跟动物也就没太大的差别了。”
闵翀闻言,挑挑眉:“是我小人之心了。”
萧彧看见船员们还在一箱箱往下搬东西,搬了有十几箱,便问:“这些都是什么?”
闵翀斜睨他:“你说呢?”
萧彧哈哈笑:“不会都是钱吧?”
闵翀说:“一会儿你看看就知道了。从海外带回来的香料,比如胡椒、龙涎香、乳香这些,那是一两香料一两金。”
萧彧咂舌:“这么贵!真是暴利啊。”
闵翀抬起胳膊,双手托在脑后:“这海外贸易是九死一生的买卖,随时都可能葬身鱼腹,再也回不来。如此高昂的代价,要是不赚钱,谁肯去做?”
萧彧再次拱手朝他道谢:“辛苦闵当家了。”
闵翀突然凑近萧彧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想感谢我容易,等郎君当了皇帝,赏我个大官做做呗。”
萧彧忽然笑起来:“可以。”如此会捞钱,安排去户部管钱吧。
闵翀得意地挑挑眉:“这可是你说的,往后不许反悔。”
萧彧看着那几十个箱子,兴奋地搓搓手:“闵当家一回来,我便不缺钱花了。”
闵翀一扬下巴:“这些都是我给你赚的,拿去随便花。”
萧彧还记得他们的二八分成,便说:“回去清点一下银两,先将你那部分先拿出去。”
“我留一箱即可。余下的,算是我资助郎君称帝用的。好好干,别辜负了我这么努力为你赚钱。”闵翀说着拍了拍他的肩。
箱子抬回家,对了满满一屋子,闵翀将箱子一箱箱打开,全都是金灿灿白花花的金银,还有小部分铜钱。
不收铜钱的缘故,是因为东戎的货币在安国没法直接流通,还得兑换,所以他将大部分铜钱都换成了金银。
其实跟东戎人做生意,用珠宝香料茶叶换马匹是最合适的。
马匹是交通工具,更是战略物资,问题是,他们不在陆地上,而是在岛上,马匹要上马实在是太难了。
也因为穿上不方便装马,闵翀忍痛割爱了那么多的波斯汗血宝马,天知道他多想带一匹回来。
看着这么多钱,萧彧有一种做梦的不真实感,数钱数到手抽筋,大抵就是这种情况吧。
萧彧说:“闵当家可否清点过数目?”
闵翀说:“大概有十来万两吧。具体数目没点。”
“嘿嘿,发财了!闵当家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萧彧笑逐颜开,心里盘算着修学塾请夫子需要花多少钱。
闵翀闲闲地说:“崖州至今有多少兵力?”
萧彧说:“目前崖州府兵有二千三百多人,我们家招募的兵力,加上你今日带回来那些,一共有五百多人,将近三千。”
闵翀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算盘,开始给萧彧算账:“郎君可算过,养一个兵需要多少钱?吃饭、穿衣,还有俸禄。吃饭穿衣先放一边,目前崖州兵的俸禄是多少?”
萧彧眨巴一下眼:“三百文一月。”
闵翀噼里啪啦算盘一打:“不算吃饭穿衣和其他开销,养三千兵力,郎君一年就得花费一万零八百两白银俸禄。还不算那些官吏的俸禄。况且三千兵力是远远不够的,若是三万兵力呢,一年就得十万两白银,这点银子,也就够你养一年的兵。这还没算兵器、战马、战船的支出。”
萧彧顿时就蔫了,其实他早就大致算过了,但被闵翀这么一点醒,顿时就回到了现实中,他以为发了财,其实也就是混了个温饱?
除了养兵,维持一个政府的正常运作,修道路、办教育、兴水利,哪样不得花钱?
萧彧长叹一声:“真是赚多少钱也不够花啊!”
闵翀说:“那就想办法赚啊。”
萧彧斜睨他:“闵当家有什么好点子?”海上丝绸之路是非常赚钱,问题是去一趟至少得半年,还伴有巨大风险,总不能将它当成唯一的赚钱法子。
闵翀说:“收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