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香踪
但他从未见过萧彧这样的,一来便要减免赋税,进行募兵;再在全州范围内修学塾,还是自掏腰包;还要推翻原来的选官制度,要进行选拔考试;这刚刚又查封了所有的妓馆。
他所提的种种,无一不是在打破陈规。有些方面姚陶也并不太认同萧彧的做法,但作为下属,他已经习惯于听令,上司说什么,便遵照去做好了。
毕竟关闭妓馆,损害的也就是少数人的利益,并不会引起太大的不满。
萧彧到了县衙,姚陶便将公文呈上:“这是下官日前统计的学塾数量以及报名学塾夫子的名单,请殿下过目。”
萧彧仔细看了,珠官县辖下人口八万多,共需建学塾二十四所,通常都是三四个自然村建一所,有的是两个村建一所。人其实不多,主要是太过分散。
萧彧说:“尽快招募工匠,修建学塾,赶在明春三月前完工,学塾预备在三月初一开学。同时也要开始招收学童了,六至十二周岁皆可报名,年龄偏大一些的愿意来也可,不拘男女。”
姚陶说:“下官遵令。”
报名学塾夫子的人一共是三十三人,也就是说,一个学塾能分配到一至两名夫子。当然,报名的人中并非所有都适合当夫子。
萧彧说:“回头你将这些人都约过来,我要逐一面谈。”
老师是思想传播者,他们种下什么思想种子,就会发出什么样的芽来,这将关系到崖州的未来,再说得有野心一点,甚至是关系到神州未来的走向,所以他不能不重视。
姚陶说:“这些人均参加过九品中正制,道德品质都应是能过关的。”
萧彧点头:“我知道,但还是需要面谈一下。”甚至他还想对这些人进行统一的培训,太过冥顽不灵的,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下官遵命。”姚陶抱拳拱手,“还有一事要请示殿下和小公爷,殿下所需的宅子已经找好,殿下要去看看是否满意,可还有需要整改的地方?”
裴凛之说:“已经找好了吗?那我们便去看看吧。”
姚陶说:“已经找好了,就在城东,下官陪殿下与小公爷同去。”
萧彧说:“那就有劳姚大人了。”
姚陶为他们找好的房子位于城东,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看房屋的维护情况,并不像是废置不用的。院子非常宽敞,院舍重重,有好几进,还有一个巨大的花园和荷花池。
姚陶指着荷塘说:“郎君想要一块地,便可在将这荷花池填平一些。”
萧彧说:“不不,不用填池塘,就在原来种花的地方开垦一片田地就可以。只是这院子不像是没人住,原来的主人呢?”
姚陶说:“这宅子原主人是从徐闻过来的,去岁搬回徐闻了。宅子一直都是有人打理的,尚未荒废。”
萧彧说:“如此甚好,千万别为了我们将人赶走。买下这宅子花费多少,回头让凛之将银两送来。”
姚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是下官送给殿下的礼物。”
萧彧突然停下来,微眯起眼睛看着姚陶:“姚大人的俸禄我是知道的,你还有大一家子需要养活,怎么还能让你从牙缝里省出钱来为我添置宅子。这已大大超出了姚大人的承担能力,若是让姚大人做出了逾矩之事,岂非是我的罪过?”
姚陶听见这话,顿时背上冒出了冷汗,萧彧这是在警告他别贪污呢。他连连摆手:“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这宅子总共花费二百二十两。”
萧彧点头:“还好,不算太贵。凛之,回头将银两拿给姚大人吧。辛苦姚大人了,不日我们便将搬过来,日后便有劳姚大人费心了。”
姚陶抱拳作揖:“恭迎殿下早日入城,这都是下官应当做的。”
第65章 告别
房子是现成的, 搬进去就能住,就看萧彧什么时候搬。
从到崖州起,萧彧就住在白沙村, 所有的家业都在白沙村, 所有熟悉的亲近的人也在这里, 这里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家。
家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倾注了他的心血。
所有的作坊, 也都是他亲自建起来的。
还有那些对他呵护备至的家人和村民, 以及可爱懂事的孩子们。
搬到城里去后, 是无法将这些都带过去的, 叫他如何能够割舍得下。
回家之后, 萧彧只字不提搬家的事。
裴凛之也没问他什么时候搬, 他知道殿下重感情, 割舍不下白沙村的人和事,让他慢慢去消化这个事实吧。
萧彧的日子还像从前一样, 每日起来便去观察记录他种下的水稻秧苗, 再去学塾上课。
下午回来编教材, 他编的是德育教材, 结合当下的道德标准, 保留精华, 去其糟粕,再加上他认为的应该让孩子们接受的思想, 比如生命平等、尊重女性等,并用一个个小故事加以阐释这些观点。
他迟迟不肯搬家,主要还是放不下水稻秧苗和学塾。
十一月天气转凉了一些,秧苗生长的速度慢了些, 但也可以移栽了。
崖州的稻种从播种到收获, 四个月就能收获, 不知道海外来的几个稻种生长周期会有多大的差别,但估计也不会差太多。
很显然,这些稻子抽穗起码还要一个多月时间,收获则需要到明年了。
萧彧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些秧苗移栽到城中的宅子里去,他就算舍不得搬家,也不能一直拖到明年。
他让裴凛之安排人给他在院子中挖水田,待水田一收拾好,他就打算搬过去了。
秧苗可以带走,学塾却是带不走的,孩子们也不能全都带去城里。
而且赖峰三个肯定是要跟着他去城里的,学塾的夫子一下子就去了五个,只余下孟洪一人了。
就连孟洪怕是也没有时间上课了,因为搬家后,白沙村的一切就要托付给孟洪了,他会变得非常忙。
所以这边的学塾只能交给新请的夫子们,萧彧觉得挺对不起孩子们的。
姚陶也陆续安排报名学塾夫子的士子过来同萧彧面谈。
大部分人的学识教书是足够了,只是人品和思想短时间内没法鉴定。
萧彧便将自己编纂的德育教材拿给这些人看,让他们发表自己的见解,自己再与这些人辩论。有实在不能认可那怕一丁点自己的见解、食古不化的,这类人便不能录用,免得误人子弟。
终于,萧彧面试完了所有的士子,最终留下了二十七人,他留了四名在白沙村学塾,剩下的待明年学塾竣工开学之后,便分派到各地去。
这日闵翀练完兵回来,看见萧彧正在院中的石桌边喝茶,便走了过去:“许久没看见郎君有这份闲情逸致了。”
萧彧见到他,微微一笑:“一直在瞎忙。闵当家可算回来了,请坐,喝茶。”
闵翀挑起眉:“特意等我的?”
萧彧说:“我打算明日就搬到城里去了,想问问闵当家是否也跟我们一起搬过去?”
“这么快!都有谁要去?”
萧彧说:“我与凛之,赖峰、向阳与关山都会去,阿平也会跟着去。还有吉海、居岩与鱼儿,晓春也会跟着一起去。凛之还从村中挑了一些身手过硬的年轻人去当护院。七爷说他喜欢住在海边,就不跟着去了。闵当家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一起搬去?”
闵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无遗憾地说:“我要训练水师,搬到城里会有太多不便。”
萧彧说:“有马匹,倒也不算远。不若我叫人给闵当家收拾出一间屋子,什么时候想来住了,便过来住几日。”
“如此甚好。”闵翀没有拒绝。
萧彧说:“这些日子辛苦闵当家了。水师的训练情况如何?”
“目前看来尚可。”
萧彧说:“那就好。我原来一直有个计划,想在村外海滩上修一个码头,方便船只停靠,人员上船与搬运货物都会方便许多。”
闵翀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郎君打算如何修?”
萧彧说:“最好自然是搬石头填海,或者修木栈道也行。”
闵翀说:“这边的海滩太浅,填海工程太大,木栈道倒是还行,但修起来也不容易。现在整个崖州都归郎君了,要找个深水区停船其实不难,崖州城北就有一处极好的天然海港。”
“真的吗?那可以将船停泊到那处去啊。”萧彧惊喜地说。
闵翀摇头:“现在不行,那处是盐场。”
萧彧听到盐场,便想起来盐场关押了很多服刑的犯人,他看着闵翀,问:“闵当家,盐场是不是还关押着不少你当初的弟兄?”
闵翀哼了一声:“郎君贵人多忘事,总算是想起来了。每个皇帝登基的时候,不是都会大赦天下,释放那些轻罪之人吗?郎君打算何时赦免我那些弟兄啊?”
萧彧挠了挠耳后,有些尴尬地笑:“等我去城里了,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刑罚较轻的就都放了吧。闵当家能否将那些弟兄重新收编了?”
通常刑满释放的犯人还真可能会是治安隐患,不过闵翀若是能够将这些人收编了,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消除了治安隐患,又增添了水师兵力。
“当然,我不收他们谁收?”闵翀挑挑眉,说得理所当然。
萧彧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那我尽快去安排。”
闵翀说:“那儿若是做了海港,就没法再做盐场。”
萧彧摆手:“这个无妨,我早就想晒盐了,煮盐太费人力,也太费柴了,还是晒盐最快捷便利。”
闵翀诧异:“晒盐?”
“嗯,将海水晒干,能直接得到海盐,虽然耗时比煮盐长,但是产盐量绝对比煮盐要大多了。往后咱们还能卖盐呢。”萧彧终于可以将晒盐法付诸实践了,顿时又雄心勃勃起来,北边内陆不产盐,这海盐取之不竭,能换多少银子啊。
闵翀闻言莞尔:“郎君果然是个善财童子,手里竟掌握着如此多的生财之道。”
萧彧想起自己管他叫财神爷,忍不住哈哈笑:“比起闵当家来还是差远了。闵当家什么时候打算再出海啊?”
其实这是他一直关心的,崖州人少,百姓又穷苦,没什么油水,自己要养那么多兵,还要办那么多事,需要大量的钱,只能另想法赚钱。而闵翀,无疑就是他最大的指望。
闵翀说:“待你将我那些兄弟都放出来后,我再整合一下,留一部分人守岛,我明春再出一趟海。”
萧彧笑逐颜开:“那太好了!就拜托闵当家了!”
萧彧要搬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这对大家来说,真是个晴天霹雳,郎君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以后搬走了,他们指望谁啊?
从下午起,来宅子里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纷纷都来挽留。
萧彧只好跟大家解释,他并不是抛弃大家,这里依旧是他的家,他只是暂时住到城里去罢了。
但这并不能安慰大家多少,他搬走,就意味着大家以后不能再天天看到他了,孩子们和年轻人也不能听他讲课了。
不少人都悄悄抹起了眼泪,家中的妇人、老人和孩子哭得尤为伤心。
萧彧本来就不舍得搬家,现在大家这么一哭,他的情绪越发低落了。
今日裴凛之回得早,本来是要跟大家一起吃饭道别的,见大家都哭丧着脸,便说:“郎君搬家,这是好事啊,你们应该为郎君感到高兴。郎君又不是不回来了,他会经常回来看望大家的。你们有空也能去看望郎君,我和郎君随时欢迎你们来。”
萧彧也强打起精神来:“对啊,大家都高兴点,我才能放心。吴娘子,什么时候可以开饭?”今日他让屠夫杀了猪,又去买了好几头羊回来,张罗了一大堆海鲜,准备跟大家吃顿告别饭。
吴娘子抹了一把眼泪:“都已经好了,可以吃饭了。”
萧彧又说:“吉山,叫人去将酒搬出来。今晚大家敞开肚皮喝,不醉不归。”尽管还在守孝中,不能饮酒,但他决定今晚要放纵一回。
这一晚,虽然是大鱼大肉,还有不限量的美酒,大部分人都吃得并不怎么尽兴,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和郎君这么一起吃饭了,就很难高兴得起来。
唯有那些海贼们没心没肺的,大口吃着肉,毕竟他们跟萧彧接触不错,没啥感情,搬家而已,有什么好悲伤的。他们还心有不甘,那么多的酒不让喝,因为军纪禁止他们喝酒,随时都得警戒着敌人来袭。
很多人来给萧彧和裴凛之敬酒,萧彧来者不拒,虽然每次只饮一口,但喝到最后,还是醉得趴在了桌上。
裴凛之也喝了不少,两人都无暇顾及阿平,全靠赖峰照顾。
这一晚,很多人都喝醉了,院子里都是东倒西歪喝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