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上鱼肚白
沈喑想了想:“嗯, 我,就单纯的,很想花钱。”
沈喑目前所有的钱都是从沧海阁诓骗来的, 他估计,沧海阁很快就会发现,传家的翡翠钥匙丢了,到那个时候肯定就没钱花了。
“我是觉得,挥霍,要趁早。”
段嚣深以为然。
他想了想:“只是,就算你买下这条街,也挥霍不掉多少钱。沧海阁有的,恐怕都不只几十条街的产业。”
那多没劲,沈喑想干票大的。
段嚣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全宝拍卖行,也许能搞到一两件有趣的东西。”
“不过那边消息灵通,所有拍卖都会存档,恐怕去过一次之后,你骗来的信物就会被沧海阁追回。”
沈喑笑了笑:“那就得一票回本。”
段嚣对永州这一带很熟,他小时候在这里长大,这里算他半个故乡。
很快,段嚣带着沈喑,找到了拍卖行的入口。因为拍卖行时常拍卖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所以这样的场合并不能摆在明面上,普通人通常没机会接触。
要不是段嚣告诉他,沈喑都不知道这里也有这样的地方。
入口是一间非常不起眼的药铺,沈喑和段嚣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下了。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面对挑衅,沈喑底气十足:“花钱的地方。”
那人也不是有意为难,只是假意恐吓,以此劝退那些误入的人。沈喑长得好看,他身边的黑衣少年看起来也很贵气,就冲沈喑这拽得二五八万一样的脾气,那人立马喜笑颜开。
谁会不欢迎钱呢。
连说了好几句欢迎:“快快请进,快快请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两位来的正是时机,我们很久不开场了,正赶上今天,绝对有重头戏。”
在侍从的指引下,他们进门之后先去登记,然后缴纳押金,领了带有号码的木牌,根据号码牌便能找到自己位置。
走过简陋的过道,方?见识到真正的豪奢。
像是茶楼的设计,实则别有洞天,这里面没有散位,全都是包间,每个包间外面站着一个侍者,想要竞价的时候,将价码告诉侍者就行。
还没有开场,所以悬空的展示台上没有展品,只有婀娜的异域姑娘在跳舞。台下金兽摆件的口中吐出袅袅青烟,蒙面的少年在青烟之后抚弄古琴。
很快,拍卖如期开始。
第一件展品是一柄宝剑,已然十分抢手。
段嚣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沈喑大概已经知道那是个什么破铜烂铁了。
沈喑对兵器没什么概念,收服了灵品宝器,他却搁置不用,台上那个破烂铜剑自然也对他没什么吸引力。
段嚣补充:“你在折花山庄练剑时,剑宗当中,被你随便乱丢的那些铁剑,若是也能拿来拍卖,至少能换台上那样的剑一百柄。”
沈喑目瞪口呆。
他觉得自己的功法并不依赖兵器,感慨:
“我总觉得,我练扶风剑法,跟我执何种兵器,没多大关系。削铁如泥的宝剑和随手捡来的枯枝,在我手里,好像发挥着同样的效果,你也是这样吗?”
段嚣摇摇头:“那是因为你本意不想杀人。”
接下来又零零星星拍卖了一些兵器,搞得他们二人兴致缺缺,简直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第二轮有好一些,拍卖了不少药材,沈喑得到了一些驱寒气的,治外伤的,强筋骨的,反正是乱七八糟都来一点。
后面被介绍的药材越来越多,沈喑已经懒得听它们的介绍,反正他最想得到的药材不可能在这里买到,也就没什么具体的目的。
沈喑觉得药材总会用到的,不管什么,先拍再说。
他们在第一轮的时候什么都没拍,天价的茶水倒是喝了不少。
他们越是不拍,旁边的侍者就越兴奋,以他多年的工作经验,屋里头坐着的那两位爷绝对是大主顾。前面的东西都看不上眼。拍卖嘛,压轴的?是好东西。
到第二轮,生意来了。
有些药材虽然罕见,并不见得多么抢手,所以只被放在第二轮。但是沈喑随意开价,仅仅是第一次叫价,就叫到了没有人愿意继续加码的高度。
其它房间一片哗然。
沈喑后来直接盲拍,自己用不了那么多,还能分给花无虞一些。
排得的都是会有侍者陆续送到他们手里,沈喑一直在喊价,段嚣便安静地在一旁替他整理那些瓶瓶罐罐。
段嚣叫了一下沈喑,白皙的手指握住一个翡翠色的瓶子,眼神不怀好意:“你买这个做什么?”
沈喑接过瓶子,买了那么多,全都是段嚣再帮他整理,他哪儿知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只以为是那种用处不大的冷僻药材:“没事,有备无患,说不定哪天就用到了呢。”
段嚣凑近他的耳边:“你给自己用吗?”
“是觉得我还不够让你尽兴吗?”
“我很伤心。”
干,难不成这是那啥那啥的时候助兴用的?一抹绯红的粉色爬上沈喑耳边。
......段嚣你不要太过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第三轮拍卖有很精彩,卖的是各色各样的古怪话本。
据说,有的已经是绝版的孤本。
听听是怎么介绍的:“这本《揽芳宝鉴》的画师已经去世,孤本,孤本了啊,但他那香艳的笔触必将成为传世的瑰宝。”
“这本《偷得浮生》的主角是七个人,七个人画了四十九的场景,宝藏,宝藏啊。”
“......”
沈喑:?
怎么突然乌烟瘴气起来,这里的地下文化生活如此丰富吗?
当然,沈喑肯定没有拍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身边的段嚣已经恨不得立刻马上带沈喑离开。
勉强等到最后一轮,是一对红宝石坠子,红宝石很漂亮。而且,传说这是被比翼仙君祝福过的一对宝石,寓意两人长长久久。
拍到这对宝石,?算没白来。
前面一直没遇到对手,好不容易有件真正想要的东西了,偏偏碰上有人跟他较劲。
几轮叫价之后,沈喑直接给出一个天价。
对方好像来头不小,在花钱这方面,从来没有受挫过,那人气不过,直接撂了腰牌,十分张狂: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跟我争这一对坠子,还有比这更值钱的身份吗?”
侍者拾起腰牌,是亲王府的小公子,半个国库都是他家的。
在围观之人看来看来,已经没什么好争了。
沈喑犹豫了一会,亮出了自己的翡翠钥匙,会场坐的大多是纨绔子弟,没人识货,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拍卖行的老板看了一眼,没往心里去,忽然猛地抬头又看了一眼,惊在原地。
最后自然是沈喑得到了那一对宝石坠子,亲王府的小公子被温和地请了出去,一路上都不知道对方什么名堂。
沈喑还惦记着家里的小狐狸,也没多逗留,带着段嚣,满载而归。
?推开院门,雪狐已经乖巧地蹲在门口等他。
雪狐的四肢也长齐了绒毛,只剩下一张黑黑的脸上没有毛。雪狐在竹篮边喝水,有被自己丑到。
放下东西,戴上自己的那根之后,沈喑拿着穿好的坠子,拉开段嚣的衣领,一定要他戴上。
亮红色的宝石衬得段嚣胸口更加白皙:“很好看。”
***
说来奇怪,这天晚上,沈喑戴着这被祝福过的吊坠,却做了噩梦。
他梦到了折花山庄的事情,梦到了掌门师父,还梦到了段嚣。在梦里,段嚣的身体状况忽然急转直下。
因为是梦,师父他老人家只有一个轮廓,眉目却不那么清晰。
师父叹了一口气,斑白的眉毛下是浑浊苍老的双目,神情渺远,语气却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轻佻,嘲讽自己也嘲讽天地:“师祖他老人家当真有远见,那年桃花拥雪,枝上抱香死,逍遥去了,剩下个乱糟糟的人世间。”
沈喑没见过折花山庄盛极一时的样子,可现状呢,上山之前传入他耳的流言蜚语就没断过。什么奇淫妖宗不知廉耻,到敲骨吸髓无恶不作,世人擅谣,可不就是个乱糟糟的人世间。
空灵体的秘密走漏风声,但无论如何,“师父一定保你。”
掌门始终是带笑的,苍凉而有力,一想到书中折花山庄那般惨淡收场,沈喑心中便不落忍,“师父,跟我说说师祖的故事吧。”
折花山庄,从来不缺故事。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喑依旧不思修炼,掌门也不提。
每当黄昏日暮,沈喑便来听一段故事,星河初上边各自离开。
掌门想起来什么便说什么,从妖鬼蛇神,到奇闻轶志,中间夹杂着诸多前辈的生平琐事,当年的师祖和如今的许归荑小师叔,被提到的最多。而那位永远占据着师父整个清晨的大师兄,人已作古,只字未提。
既是故事,自然尽捡些结局好的来讲。可今天这一段,结局实在不好,师父讲到哽咽:
“师祖行迈靡靡至西岭,挑剑问落雪。”
“手中陈酒封新泥,如醉如噎,他问桃花折不折?”
“问得三春大雪压枝头。”
“如此,他便离世了。”
西岭住着的,是这个世界信奉的神,都说雪摧桃花是神喻。今天的故事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走出参商殿,天色已晚,该回了。
沈喑见惯故事中的时过境迁,不料如今也是身在戏中,眼底的悲意使他神情恍惚,斑驳的星光透过横斜的枝叶撒在他瘦削的下颌线上,捎带出几分落魄神色。整一个囫囵的神情,全都落在廊外少年的眼中。
日复一日,段嚣在这里等着他,跟他走回去。
走上前去,更深露重,少年站得久了,身子四周都透着寒气。这么多天过去,沈喑左思右想,就算是个榆木脑袋,也想通了,发生了那样的事以后,段嚣这是在保护他。若不是因为沈喑总记不住自己说的话,他也不至于现在?反应过来。
曾经随口胡说八道的不敢独来独往,段嚣当了真。
反应过来有什么用,还不如蒙在鼓里,沈喑更苦恼了。官配已经开始示好了,那么黑化还会远吗?
一路心不在焉,也无话。忽然,他听见身边的少年咳嗽了两下,声音闷而重,听起来很难受。
廊下这段路比较黑,周围的植被几乎遮了星光,两人也没点灯,沈喑侧头去看段嚣,段嚣苍白的右手掩在唇边,咳嗽几下,便故意避开沈喑的目光。
沈喑没看清什么,也不好意思继续盯着,两人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