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晚
他岂会需要他的怜悯!
江念只觉得血气上涌、头晕目眩,他用力地抓住座椅扶手,本已血迹斑斑的手上,又掐出了许多道印子。
狼狈。
狼狈至极。
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一刻。
今日之事,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座京城,他这个好弟弟,竟能将他置于如此境地!
往日倒是小瞧了他!
江念呼吸急促。
尴尬的气氛并未消除多少,弘兴帝不得不出面,转了话题,“杨柳生,朕召你来,是听说你擅长修复古画,可否替朕修复几幅画?”
杨柳生:“可以是可以,就是——”弘兴帝:“就是什么?”
杨柳生看一眼江倦,又提了一次,“陛下,修缮画作,颇是耗费精力,草民风尘仆仆地赶来看京城,还没来得及歇一下呢,说不定发挥不好,除非……”
江倦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杨柳生道:“除非王妃能允了草民为他作画,这样才打得起精神。”
弘兴帝:“……”
江倦:“……”
此人颇是无赖,弘兴帝听完只觉得好笑,他望向江倦,询问他的意思,江倦什么都还没说,薛放离再次冷淡地开了腔。
“不必。”
杨柳生连番纠缠,薛放离已经不耐烦到极点,他抓起江倦的手,要带他走,江倦却突然想起什么,自暴自弃地说:“王爷,让他画吧。”
薛放离望着他,神色晦暗不明。
江倦却无知无觉,正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倏地握紧。
他茫然抬头,“王爷?”
薛放离问他:“有什么好画的?”
江倦也不想让杨柳生画,可他又有事情求杨柳生,只好胡乱摇了摇头,“王爷,你快松手。”
薛放离不止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用力,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江倦脸上,意味不明道:“天下第一美人?”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倦就失去了梦想,“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讲。”
薛放离望他许久,嗓音淡漠道:“本王也不觉得你美。”
管他美不美的,主要是被捏得手疼,江倦夺了下手,夺不回来,只好说:“王爷,你别捏我了,好疼。”
少年睫毛轻抬,脸庞清艳,薛放离看着看着,只觉得厌烦,戾气也不受控制地涌出。
——看他的人怎么会这么多?
倘若折了翅膀,关进笼子里,再怎么美,也只有他一人独赏。
只是…
…
他太爱哭,也太难哄了。
疯狂的、阴暗的念头升起,又被硬生生地压下,薛放离没什么表情地看几眼江倦,到底松开了他的手。
江倦也没有多想,他松了手,就返回原处,对杨柳生说:“我给你画,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杨柳生问也不问,立刻大喜过望道:“好,你尽管提!”
只要江倦答应画,什么都是现成的,连题材杨柳生都想好了,就画一幅《海棠春睡图》,杨柳生忙不迭应了弘兴帝的请求,告退之后,急急扯着江倦,要为他画作,生怕他反悔。
杨柳生:“王妃,画海棠春睡怎么样?你就、就——”友人低下头,嘴唇微微动了动,“你不要命了?你没看见王爷的眼神,恨不得将你活剐。”
杨柳生确实没怎么注意别人,闻言抬起头,正对上薛放离冰冷至极的眼神,他心口一跳,什么恨不得活剐他,分明是活剐后还要一片一片下进锅里。
可怕,太可怕了。
杨柳生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肖想海棠春睡了,认怂道:“王妃你随意。”
杨柳生下笔飞快,没多久,大功告成,他再抬起头时,一顶帷幔也落了下来,轻纱遮住了少年的脸庞,再看不真切。
杨柳生:“……”
这位王爷,究竟是离王,还是醋王?
多看一眼都不给,忒小气了吧。
江倦也下意识仰起头,结果什么也还没看清,就被拽了起来。
他正要说什么,又猝不及防地与不远处的江念对视,眼神之怨毒,让江倦一个趔趄,一下抓住了薛放离的衣袖。
“……王爷。”
薛放离看了侍卫一眼,似乎下达了什么命令,这才又漫不经心地垂下眼,江倦却对此浑然无知。
江念的眼神,他越想越怕,回忆了一下书中安平侯夺权以后的剧情,江倦喃喃地说:“王爷,我要死了。”
“我可能没法给你送终了。”
第41章 想做咸鱼第41天
“死什么?”
薛放离语气淡漠,江倦又不能跟他讲剧情,只好幽幽地说:“我觉得我活不了太久了。”
薛放离皱起眉,“又不舒服?”
江倦胡乱点点头,薛放离一顿,本要拂开江倦的手,终是任由他牵住自己的衣袖。
上了马车,一路无言。
这样安静的时刻,往日并非没有,只不过大多是江倦在睡觉,可他要是没有睡下,还是会同王爷扯东扯西的,但是现在江倦是真的一点心情也没有。
本想小心做人,快乐做咸鱼,结果不知不觉间,他就把主角受和主角攻全得罪完了。
尤其是主角受。每回江倦都在睡觉,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醒过来就已经跳在了主角受的脸上。
好冤,他真的好冤。
想到这里,江倦悲伤地说:“王爷,我要改名,我以后要叫江不倦。”
他人如其名,又懒又倦,睡起来没完没了,真的不能再睡了,也不能再拉仇恨了。
江倦想得太出神,没有发现薛放离一直在盯着他看,更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神。
沉黑、阴鸷。
他在不悦。
不悦江倦让人作画。
更不悦江倦说自己活不了太久。
晦暗的情绪在心底发酵,薛放离厌烦这种无法掌控的情况。
他早知少年活不了太久。
少年让人作画与否,本也不该有所谓。
可在他的心底,那些欲念与不满足,从未停止过叫嚣。
不想让少年看别人,更不想他被别人注视。
少年的眼中,只应有他一人。他想少年全心全意地、专注而认真地,看着他一人。
薛放离双目轻阖。
少年活不了太久,与他计较什么呢?
是他欲念太深太重,是他渴求得太多,也是他——无法克制。
到了王府,江倦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路上,他信誓旦旦不能再睡了,结果到了地方,没过多久就又咸咸地瘫在床上,再一次被懒惰打败。
高管事过来的时候,江倦在玩一个玉质九连环,这是兰亭从几箱贺礼里找出来的,给他打发时间。
“王妃。”
高管事捧着一碗药,笑眯眯地说:“您该服药了。”
江倦:“?”
这一刻,他又想起被中药支配的恐惧,江倦慢吞吞地说:“喝什么药,我很好,不用喝药。”
“宫里的太医不是给您开了几贴补药,”高管事道,“后厨刚熬好,您快趁热喝了。”
“你先放着吧,”江倦一心想赖掉,“好烫,我待会儿再喝。”
高管事摇摇头,“这可不成,王爷让奴才看着您喝完。”
江倦:“……”
他低头看看,还没喝就觉得头皮发麻,高管事见状想起什么,忙又取出一个小袋子,“差点忘了,王爷还让奴才准备了蜜饯。”
准备得如此齐全,可江倦还是不太想喝,他吃了颗蜜饯,问高管事:“王爷在做什么?”
高管事:“王爷他——”自打回了府,王爷的兴致就不太高,阴沉着一张脸,不过高总管早就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也不觉得怎么样,只要注意着不触他霉头就是了。
“王爷在休息。”
江倦“哦”了一声,“你帮我取个东西,我就把药喝了。”
高管事:“什么东西?”
江倦小声地说了一句,高管事迟疑道:“那得先问问王爷的意思。”
江倦点头,“好,你去问他。”
高管事忙不迭地返回凉风院,薛放离听见响声,手指轻敲几下,头也不抬地问:“他把药喝了?”
高管事支支吾吾地答道:“王妃还没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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