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七七
兰登有些茫然。
然而,像是一团乱麻的精神力波频里,有一段最为活跃,兰登攥住了它,尝试着将自己融入进去。
这也是他第一次“入侵”他人的精神海。
兰登走进了一间无比黑暗的房子。
墙角蜷缩有一名雌虫,他伤痕累累,用仅剩的一片残破的翅膀护住自己。
似乎感知到自己的靠近,雌虫拱起脊背,显然是进攻的姿态。
然而身体却被手铐和脚镣牢牢限制住。
兰登无法前进,像是被一层透明的墙阻隔住一样无能为力。
他对这样的情况感到有些新奇。
就像是在玩一个全息全景游戏,而通关成功的要求就是,让面前的雌虫喝下一杯水。
兰登想,这应该很简单。
他拿着水杯向前,却看到雌虫猛地抬头,外溢的暗黑色精神力团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简直要把他整个都给囫囵吞噬掉。
【该死的……雄虫!】
【滚开!!!】
他不配合的姿态十分明显,伤口因为他的挣扎而呈现出迸裂的趋势。
兰登有些牙酸。
他……不痛吗?
在外面的世界,他是花了不少时间才给他上药包扎好的,雌虫这么一动,仿佛让他之前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不知道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有多大关联,看来得找时间试验一下。
他走上前,想要把水递给他,却没想到雌虫的反抗无比剧烈,精神图景瞬间化成了碎片。
兰登被挤了出来。
看来是精神海接受了,行为才会有所改变。
他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无论兰登怎样好言相劝,他都不会接受。
兰登直起身,黑色的眸子里划过沉吟的光。
那如果,他认真地扮演好一只雌虫认知里的雄虫,他的精神防线会有所松动吗?
**
他再次进入到了雌虫的精神图景中。
漆黑的房间里雾气翻涌,包裹着房间最中心的雌虫。
“想要水吗?”兰登晃了晃手里的水杯。
雌虫抬起头。
他盯着那一杯水,喉结上下滑动。
然后他把头深深埋进了臂弯。
“咔嚓!”水杯撞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雌虫不敢置信地抬起眼。
他挣了挣身体,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水……”
他可惜地望着那波动的水洼,舔了舔唇。
“不是很想要吗?”
兰登将水泼了过去,打湿了他的发丝。
雌虫舔了舔干涩的唇,水珠在他的舌尖逸散开来,凉凉的感受让他觉得舒适。
他觉得屈辱,但是身体却很诚实。
兰登发现,他可以开始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了。
他往前一步,那雌虫只是冷冷抬头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理他。
他看着兰登拿着水走进,闭上了眼。
他能预料到的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泼上满头满脸的水。
兰登开始慢慢靠得更近。
因为他一直不抬头,所以兰登握住了他的发丝。
那柔软蓬松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要揉两把,但是他忍住了。
水杯怼上了他的唇,清澈干净的水流流入了他的喉咙。
就像是在阳光下暴晒了一月的干裂麦田遇到了一场难得的甘霖,虽然他想要挣扎,但是喉咙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吞咽了起来。
兰登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杯,微微笑着看向臂弯里安静喝完一杯水的雌虫。
真好。
第5章
兰登将他身上的纱布悉数取下,渗透性的溶液都被引导流出,脏东西已经被清除干净,现在雌虫的情况看上去还不错。
那些伤口即使暴露在空气之中,也不会再感染了。
兰登给他再次涂上药膏。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兰登想,或许很快这只雌虫就会醒来。
然而事与愿违。
在他傍晚去看这只雌虫的时候,他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了高热。
他曾经在奴隶市场那样顽强地活着,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与疫病作斗争,每一次都胜利了。
然而,他却在一只雄虫好心地照料下,发起了高热。
兰登有些手足无措,看着他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岩一样滚烫,即使给他喂了好几次退烧药,也完全无济于事。
刚沾满水的浴巾覆盖在他身上,很快便散发出腾腾热气。
他只好给他放了一大缸水,在里面加上冰块,倒上药剂,给他物理降温。
兰登把手放在这只雌虫的额头,很快,他的手心就变得灼热了起来。
被禁锢在浴缸的雌虫实在是可怜巴巴。
因为身材高大的缘故,他半蜷缩着身体,手脚都难以伸展开。
或许是烧得脑袋昏昏沉沉,不知怎么的,他的眼睛打开了一条缝隙。
“别担心。”兰登想说,然而,却敏锐地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焦距。
红宝石般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翳。
原来他现在眼瞎目盲,甚至难以视物,比他在精神海中看到的蜷缩的那一小团情况更糟了。
没办法,兰登请来了圣殿的主事。
**
“啊,这就是你买回来的那只雌虫啊!”
圣殿的主事雄虫带着厚厚的框架眼镜,他掀开了覆盖在浴缸上帮雌虫遮掩身体的那一块宽大的白色浴巾,上下打量了这只雌虫一番,遗憾地摇了摇头。
“你被骗了,我的孩子,这只雌虫根本就没有救治的价值。”
主事将他的背翻了过来,背上那一道伤口隐约可以见骨,离开药剂的浸泡更是微微泛白。
“他的翅膀被齐根挖去了。雌虫的翅膀非常重要,他是储存精神力的容器,也会分泌忍痛物质,增强雌虫的耐力。然而,现在他的精神力储存器被掠夺,身体里也不知道被灌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物,依我看,很难再新生出羽翼。”
主事虫摇了摇头:“他已经是一只废虫了。”
“我知道。但他现在毕竟还活着。”
兰登将那块浴巾重新归位,礼貌地请教:“真的没有让他苏醒的办法了吗?”
主事虫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但是看到兰登这样执着,不由得有些好奇:“雌虫到处都是,他死了你再去找一只就好,何必执着于这一个呢?”
“他的精神体是白色的。”兰登抬起眼,“虽然被一大堆黑色的杂乱线条包裹,但是我可以看见,在那黑色坑洼的创伤内部,他的本体是一团盈盈的白光。”
主事雄虫也有些惊讶:“你已经能看清雌虫精神体的颜色了?”
“是的。”
兰登皱了皱眉头:“我看到的大多数雌虫的精神体都是一团蒙蒙的灰,因为情绪的变化而变换不同颜色。但是他们的精神体底色都是灰白,或深或浅而已。但这一只不一样。”
兰登觉得,他或许犯了什么事,但罪不至死。
他想要救回他。
主事雄虫沉默了半晌,叹息了一声。
“好吧。如果你非要这样做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主事雄虫大手一挥,扣掉了兰登未来三个月的份例,然后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大堆治疗药剂。
“你得先给他进行一个深度的检查,确保他所有的腐肉都被剔除干净,没有新的感染源。然后,不同的部位用不同的药膏。”
每一管药膏都贴心备注了使用方法和疗效,这也是主事雄虫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孩子,祝你好运。”
主事雄虫扶了扶眼镜,给了兰登一个拥抱,然后佝偻着背离开了。
**
兰登将雌虫从浴缸里抱起来。
他很重,刚脱离水池的肌肤冰凉,然后隔着一层被打湿的薄薄布料,贴在兰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