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斤墨水
他自己有法子闻不到这个味道, 只是想让喻昭知难而退才不动声色, 但这会儿他看着喻昭被熏得要吐不吐的, 却还是坚持陪坐在一边, 又不忍心了。
喻昭只摇头, 他现在都不敢张嘴,这味道简直无孔不入。
蔺唯总有种自己在虐待男主的错觉, 轻叹一声,还是递了一瓶药给他,道:“自己吃一颗吧,能暂时隔绝气味。”
“…早不给我?”喻昭眉头一皱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这回忍着恶心都要张嘴了:“你不想我待在这儿?不愿意看见我?因为知道了我喜欢你?”
他这话说得蔺唯心里头细细密密地难受,再看说这话的人竟然破天荒的眼睛都红了一圈, 虽然蔺唯很清楚大概率是因为开口说话被这个味道熏红的, 毕竟喻昭当初听闻他要孤身进疫区都没红过眼睛, 人生字典里估计都没有哭这个字。
照喻昭昨天晚上说, 是赈灾的时候喜欢的他,大概那时候就已经是了。
但看他这样‘可怜巴巴’的,蔺唯还是隐约生出一丝愧疚来,心想这事的源头到底是他撒谎在先,身怀任务不能长时间留在这个世界,却无法坦诚相告在后……
“先吃了药再说。”他亲自净手给喻昭倒了杯水送药, 而后才低声解释道:“没有不愿意见你,只是担心你而已, 让你早点放弃那不靠谱的念头,才是真的为你好。”
喻昭没好气接过药吃了,至于后边跟着的语重心长则全当放屁,他这个年纪,最不耐烦听为你好这三个字了,小皇帝才多大,怎么一点少年朝气都没有?!
但转念一想,对方自幼处境堪忧,被迫隐忍多年的原因还有自己一份,喻昭倒也没好意思再怪他怎么没在这种内忧外患的环境下长出个恋爱脑来。
算了,昨晚都打定主意,由他主动的,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总在小他好几岁的蔺唯面前克制不住耍性子。
喻昭反思了一下自己,等了差不多一刻钟,蔺唯的药总算起了效果,闻不到异味后他抬眼试探着问道:“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蔺唯磨药的手一顿,差点气笑了,这是把他当鱼塘里的鱼了,给点饵就想钓上来,饵应该用什么料还想从他这条目标鱼的嘴里问出来,可真够理直气壮的!
“还真有。”他似笑非笑看了喻昭一眼,随即垂眸继续捣药,嘴上道:“就是不知道你是打算以喻昭的身份帮我做,还是以喻卿的身份帮朕做了,若是前者的话就免了吧,这桃花债我可还不起。”
“还不起就拿你自己抵债了!”喻昭闻言啧了一声,干脆‘图穷匕见’。
蔺唯笑了声,耸耸肩道:“你歇着吧,萧令好好培养一下多半也是个将才,想来我救他性命,替他家族平反,他应该能平了心绪接受我的招揽才是。”
“他没我厉害。”喻昭撇撇嘴,这话说得底气十足。
蔺唯老神在在地反驳:“但我叫他做事付他俸禄就好,他不需要我卖身。”
“那我也不要了。”喻昭说到一半觉得亏了,又一本正经地摆事实讲道理:“我跟他哪儿能是一个身价?我可是已经掌着天下兵马位极人臣的大将军!最多我退一步,不叫你卖身了,对我卖个笑也成!”
越说越离谱,听起来又是身价又是卖笑的,也不知到底是谁要卖给谁。
果然蔺唯下一句就是:“可急的不是我,怎么不能是大将军给我卖个笑,好换我把事情交给你去办?”
“……也,行?”喻昭先是一愣,随即发现自己是被绕进去了,但说到底他就是想替蔺唯做点事表现表现而已,这事儿是他问来的还是他‘卖笑’来的,无甚要紧。
他想是这么想,可当他试图扯出一个自然一些的笑给蔺唯看时,却发现嘴角僵硬得厉害,如此刻意的情况下,他已经不会笑了,肉眼可见是没什么卖笑天分的。
喻昭笑不出来,蔺唯却已经被他逗笑了,一时间都忘记了跟他打嘴仗的目的,情不自禁松口道:“好了,别勉强了,先欠着吧,以后再还也成。”
“…所以你有什么事想让我办?”自觉丢脸的喻昭轻瞪了他一眼,问得瓮声瓮气。
其实是真的有,魏王并非真的一点底气都不存就成天发白日梦造反,朝中与他暗中有联系的武将不少,蔺唯列了份名单给喻昭。
“这些人或是被魏王拿捏了把柄,或是直接被收买了,我不想来日起兵戈,他们手底下的兵卒都是无辜的,可一旦造反的名义安上去,我想轻饶了他们都不行,所以还要麻烦大将军你,替我把这几个害群之马揪出来,只注意点,借口需要想得周全一些,莫弄得武将人人自危。”
喻昭呵了声:“这事萧令无权无势,怎么帮你解决?本来就只能我来做!”
“无权无势自有无权无势的办法。”蔺唯没说得太明白,其实这事儿让喻昭办和让萧令去做,也就是走正确程序下台,和物理下台的区别。
前者难在揭开罪名的由头,一个不好容易引发武将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叫魏王趁虚而入得不偿失。
后者虽然干净利落,但有些罪名落不到实处,不能真正意义上沉冤昭雪,难免对不住受害者。
其实蔺唯还是倾向于喻昭来做的,绝不是他被喻昭一通胡搅蛮缠给打败了。
系统都懒得再吐槽他。
药刚制好时,董明来报说是萧令醒了,蔺唯想着也是巧,就先帮萧令解蛊好了,喻昭没所谓,没什么良心地想,先在萧令身上试试也行。
“抬个浴桶到萧令屋子里,备热水,朕先过去和他谈谈。”蔺唯没多想就吩咐道。
给萧令治伤那几天,他就把导致他失忆的毒解了,还顺势封了他的内力,免得他随时醒来伤了照料他的宫人,不过看董明的样子想来萧令这会儿应该已经想起来魏王是害死他全家的仇人,没出现什么过激行为。
董明听话下去了,喻昭面色有些古怪,咳了两声装不经意问:“不是用药引出蛊虫就好了?要浴桶和热水干什么?”
“加速血液流动,蛊虫在闻到这药后会急着爬出来,这样可以减少血脉受损。”说完蔺唯也是一顿,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多解释了一句:“穿里衣泡着即可,不需要脱光了。”
喻昭这时才说:“我可没介意。”
蔺唯差点脱口而出介意也没事,好在话到嘴边悬崖勒马,改成了:“那就好。”
“………”哼。
萧令就在房中等着,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被小皇帝救了,原本他恢复记忆时,即便知道魏王是害死他全家的罪魁祸首,但对下令处死他家人的皇家也没什么好感。
然而他懵懂时被魏王当成杀手工具,得了指令去截杀小皇帝,小皇帝不知怎么竟认出他的身世,知道他的冤屈,不仅没杀他,还亲自救治,他便是再怎么迁怒,也怒不到蔺唯身上来了。
说到底陷害忠良的始作俑者的魏王,昏聩匆忙下令处决的是先帝,哪怕现在这个小皇帝表现得再手眼通天,萧家出事时,他也只是个不知几岁的娃娃,确实怪不着他。
蔺唯和喻昭一前一后进来,萧令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床跪地行礼:“罪人萧恪之子萧令叩见陛下。”
“你……!”
喻昭很看不顺眼他头一回清醒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跟小皇帝耍心眼,在他这偏心到了极点的看来,萧家就是有天大的冤屈也和蔺唯没有半分关系,蔺唯既然救了这萧家子,自然是知道他冤屈,会帮他平反,哪儿用得着他如此提醒!
还是蔺唯眼疾手快在他胳膊上掐了下,才没让他把这番难听的话说出口。
蔺唯是真的不介意,萧家的事发生时原身虽然还刚出生没多久,但不论如何他继承了皇位,没道理好处全占了,坏处不沾边,他肯定是要接手这份责任的。
就算萧令真的怨怪到他身上也不稀奇,他知道对方只是在怪轻易决定萧家生死的皇权,而非刻意针对他个人。
“平身吧。”蔺唯亲自弯腰将人扶起来,并好脾气地道:“你放心,若不是朕已经查到了萧家的冤屈,怎会知道是你,又何必大费周章把你救回来,既救了,却不替萧家平反,岂不白忙活一场?”
“我…不是,草民只是……”萧令这才真有些赧然。
“朕明白。”蔺唯拍拍他的肩,“不必介怀,你心系冤死的家人再正常不过,若是可以谁不想从容不迫些,但你能做的只有抓住每一个机会,朕并不觉冒犯。”
这回萧令是真泪湿眼眶了,系统越来越叛逆,吐槽起自家主人活像个传销头子,喻昭百无聊赖靠在一边墙上,听着蔺唯三言两语就让萧令彻底归心,眼底竟隐隐冒出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孺慕之情。
真是脑壳有疾,小皇帝才十八岁,萧令年纪比他还大几岁,这是在干什么?!
当初崖底时,他在蔺唯眼里,不会也是这个德性吧?不可能不可能…呸呸呸!
蔺唯很快就说服了萧令解蛊,本想让喻昭先自己玩去,但刚一触及对方警惕的视线就知道不太可能了。
喻昭当然不可能放任他们两个男人共处一室,其中一个还得脱一半衣服泡在浴桶里!但过没多久他发现,即使他在现场盯着,看蔺唯的手指为了引导蛊虫在萧令身上游走,只隔着一层湿透了的白色里衣,萧令显然身材极好,他还是憋了一肚子气。
其实蔺唯的动作根本毫无暧昧之意,游走的地方只在心脏和手臂之间,纯粹是喻昭自己醋吃多了。
等一切结束,萧令因为气血两虚又暂时晕了过去,蔺唯处理好蛊虫,刚要把人从浴桶里抱出来,喻昭再也看不下去。
“不许抱他,我来!”
“…行吧你来。”蔺唯可有可无地应了。
结果这祖宗又不满意,理直气壮地反问:“你怎么能就这么答应了?”
“……”蔺唯看着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后叫人进来帮忙收拾了。
喻昭心虚地摸了下鼻子,见蔺唯吩咐董明好好照看萧令后转身往外走,忙跟上去,结果蔺唯一路上难得不肯搭理他,他心里一紧,抓住对方手腕。
“喂,别故意晾着我。”
两人停在御书房门口,蔺唯摇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喻昭却有些急了。
“你生气了?”
“没有,你……”先别说了。
“我不是故意总跟你发脾气的…你怎么…你是不是喜欢他那样的?”不怪喻昭这么想,他无理取闹的时候多了,蔺唯却是头一回因为旁人不理他,过去哪怕是比对着元柏,蔺唯都是更偏向他的。
他鲜少这么慌乱,还带了很多点不服气,蔺唯的眼色他接收不到就算了,嘴里说的话也开始不过脑子。
“要不我也湿了衣裳让你摸一下试试?你想抱也行,我身材肯定比他好多了!”
男人嘛,谁占便宜还两说的事,喻昭还真不介意先跟小皇帝来点实际上的牵扯,归根结底,他其实不信这人真的不喜欢他。
而蔺唯闭了闭眼睛,无语到极点时竟然笑了一声,只希望书房里的元柏听到了不要吓出个好歹来。
第80章
喻昭那两句荒唐话传进御书房内, 原本正襟危坐的元柏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荒谬,羞耻,震惊, 难以置信等情绪交织成一团乱麻, 他气得嘴唇微张, 却轻颤着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蔺唯只听见里头砰的一声, 似乎是元柏起身太猛竟碰倒了沉沉的实木椅子, 看来确实被喻昭的口没遮拦给刺激得不轻。
随后就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谁在里面?!”喻昭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对打断他撩小皇帝的动静很不满意。
蔺唯怕一会儿场面难以收拾, 来不及多想先揽过喻昭带着他往屋顶一跃,也不必他提醒,因为上一秒还不情不愿的喻昭,下一秒就站在屋顶上看见了气势汹汹走出来的元柏,瞬间老实了。
倒不是他怕了元柏,实在是他虽然暗自跟元柏较劲许久, 更不愿意在对方面前有半点过失, 刚才说的话旁的什么无关人士听了他或许不在意, 但调戏对方的学生被逮个正着, 他终归还是知道理亏的。
怎么办?
他拉着蔺唯默默坐下,缩小面积,免得元柏回过身一抬眼就抓到他们。
蔺唯接收到他的眼神求救,指了指他们刚刚过来的方向,让他自己先躲起来。
首先元柏肯定是听出了喻昭的声音的,由此又佐证了那两句话的调戏对象是他——喻昭刚才那番话虽说得胆大包天, 但也颇有些放低身段的意味,除了小皇帝, 怕是没人能让他用那种语气说话。
就是因为很容易猜出来两个当事人,元柏才会这样怒发冲冠出来。
喻昭却摇头,他没打算一个人走,他就是想知道蔺唯打算如何应对。
但这会儿一出声就要被抓包了好吗?蔺唯无奈捏了捏眉心,他刚刚就该把这家伙自己扔上来,现在倒好,他俩莫名其妙就同流合污还一起‘畏罪潜逃’了!
元柏出来转了一圈看不到人,拂袖转身回了御书房,看这架势,今天不等到小皇帝出现,他是不会走的。
喻昭稍稍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小声说话,他凑近蔺唯耳边阴阳怪气道:“不是说叫老师不过是表面功夫吗?你怎的也这么怕他?”
“我那是替你怕的!”蔺唯忍无可忍,于是给自己发了点福利,放任自己伸手在喻昭脸上狠狠捏了一下。
别说,这家伙看着眉眼锋利,脸颊却并不消瘦,平时不太看得出来,真上手了,捏着还挺肉呼。
喻昭还没被人这么捏过,当即瞪圆了眼睛示意他赶紧放手!
就算是小时候,因他总臭着一张脸,也没有亲戚长辈会闲得没事自讨无趣来这样招惹他,但眼下他敢怒不敢言,碍于现在他们还坐在元柏的头顶上,不好有什么大动作,只能乖乖忍了。
倘若他不是这个反应,蔺唯或许捏一下就满足放手了,但他不情不愿又不得不强行忍耐的样子引得蔺唯‘恶向胆边生’,干脆两只手捧着他的脸揉捏了个够本。
[啊啊啊啊磕死我了磕死我了!]系统在他脑海里故意鸡叫,见缝插针地‘按头’。
蔺唯这才刚被惊醒似的收回了手没再胡闹,轻咳了两声,对眼睛里已经冒出火星子的喻昭补救道:“这就当是刚刚你言语放肆调戏到朕头上的惩罚了。”
余光瞥见喻昭蠢蠢欲动,似乎是试图原样讨回来的手,眉心一跳连忙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