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子水
陆承渊沉默。
“草……”陆盛阳低骂了一声,不管乔明雨现况如何,但是陆承渊遇袭这事,他知道,他自己本身将会成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我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你表忠心,”
陆盛阳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你那边现在怎么样了,我怎么听阿辰说——”
刺耳的刹车声传入听筒,紧接着密集的枪声疯狂响起,陆盛阳腾地起身坐直,似乎是根本没有预料到那边的战况竟如此激烈危险。
“你现在在哪儿?!我很快落地!等着我带人过去!”
陆承渊堪堪闪避开突然从侧面冲过来围堵的车辆,强悍的揽胜以一个极限的角度原地飘逸甩尾,车身滑过尖锐的岩石壁,车轮原地空转到摩擦起尘烟,惊险避开了又一波的冲撞。
这个速度撞上去,不是车毁人亡,也要被那子弹打成筛子。
陆承渊眉心蹙得更紧了些,他或许也没料到怎么那些人追上来的速度这么快,卫巍和老牙火力很猛,可他们车辆上备下的弹药也仅仅只是用来防身的,对上这样蓄谋已久的亡命之徒,很快便相形见绌。
“那猛禽就是个变态!”
被特殊改装过后的福特猛禽像只变异的狒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高速行驶着的揽胜被多次撞击,几次差点失控翻车。
“还有两辆帕杰罗——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卫巍咬紧牙关紧贴着揽胜另一侧,以免被那狒狒一把掀翻。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四周除了撕裂的狂风,就是黑压压地泛着暗红色的巨大岩石。
彻底驶离出了有手机信号的地方,黑暗中一幢幢的影昭示着死亡正如影随形。路越来越难开,除了要躲避猛禽的冲撞,还要聚精会神地躲开会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岩石与超大号的仙人掌。
可就在孟亭曈看到那猛禽的车窗上闪过一丝银光,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着陆承渊的头时,巨大的枪响声几乎是贴在陆承渊耳畔响起。
“砰——!”
后坐力震得孟亭曈虎口都有些麻,可等他再度瞄准,扳机还没扣下——
那降下的车窗中突然投掷出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孟亭曈瞳孔骤缩。
“轰隆——”
老牙烟都掉了:“卫巍?!!”
卫巍的车辆被绝大的火力掀翻,横向朝着一侧疯狂翻滚,燃烧起来的烈焰像一条火舌,疯狂地吞没着周遭的一切,滚像远方。
那黑暗中的猛禽还死死地咬着揽胜不放,发动机的轰鸣声仿佛在疯狂嘲笑着——下一个就是你们。
孟亭曈再无犹疑,他单手抓握车顶的把手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那猛禽的车窗防弹,他枪枪打在轮胎之上。猛禽车头上改装过的钢架卡进揽胜后轮上方的缝隙之中,高速行驶下车辆爆胎所引发的失控带着两辆车一同震颤——
猛禽猛地往一侧偏去,疾驰中的车辆车身疯狂摆动,陆承渊双臂死死地把握着方向盘,肌肉线条绷紧到极致。
猛禽车辆甩尾,如此侧滑下去要带着揽胜一同侧翻,陆承渊却任何刹车都不带,在剧烈地震动下甩不开后方的车辆——便带动着一起,狠狠地朝着那块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岩石上撞了过去。
在撞击上岩石的最后一秒,刹车抱死紧急制动,因着惯性与失控的角度一个甩尾横向冲出了岩石的范围内——
而那猛禽便毫无准备地正对着那岩石而去,侧翻过去的车身、锋利的岩石刺穿车顶。
安全气囊弹出,终于甩脱了那庞然大物的揽胜在翻滚了好多圈之后,彻底报废在沙漠之中。
能坚持到现在,这辆车已经很优秀了。
陆承渊踢开变形的车门,从副驾中捞出小臂上已鲜血淋漓的孟亭曈,顺着斜坡抱着人滑落下去,将身形暂时掩藏在黑暗之中。
可没了猛禽,还有两辆帕杰罗在继续着追击。
老牙重新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深深地入肺。
他们这些人,从小就是被陆氏精心培养出来的,是陆家人保命符一样的存在,为陆氏做事,只忠于陆氏的掌舵者,在危机关头甚至可以付出一切——
当卫巍不再称呼陆总而是改口喊出“家主”的那一刻。
属于他们的最终使命就正式开始了。
上一次厮杀,还是在陆氏二子从陆老爷子手中夺权的时候。
伤亡惨烈。
余下的这些人,原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遇到如此境地,这年头和过去已大不一样,可谁能想到如今却又要面临此种抉择。
老牙急停减速,车上另外两个人飞速跳车,在老牙调转方向的那一刻滚落在地,随即看着老牙全速行进,冲着那帕杰罗迎面而去。
撞击声四起。
跳车的那两人没有了车辆做掩体,他们匍匐在地,硬生生扫爆了另一辆车的油箱。
哒哒哒哒哒哒……
轰隆——!
伴随着最后一声巨响,沙漠中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
爆燃的车辆是此刻唯一的光源,存活下来的人都将身形隐匿在黑暗之中,夜空中乌云蔽月,点点冷白星光照不开这里浓郁的黑。
这个时间,气温已然骤降。
陆承渊脱下外套给孟亭曈穿上,他的领带束在孟亭曈右臂的上方,夜色太浓,他看不清孟亭曈伤在哪里、伤有多重,只好先暂时进行止血以防伤到动脉。
孟亭曈头部收到撞击,短暂的眩晕之下,他头一次在陆承渊的眼底,看到了些许慌乱。
帕杰罗被撞废了,可帕杰罗上的人,脚步声响了起来。
那是类似于皮靴踩在沙子上所发出的如同怪物啃噬骨头的沙沙声。
跳车的大安摸到了那岩石的后方放枪,那两个人一个吸引着火力、掩护着另一个叫大全的,让他有机会可以带着陆承渊撤退。
孟亭曈奔跑在低温、又干燥的空气中。
这里的地形复杂,他们应该是开到了沙漠的深处,起伏的地貌和形状诡异的岩石像来自地狱的触手,那巨型的和长颈鹿一般高的仙人掌东倒西歪或站或卧,如同一尊尊雕塑凝视着夜色里奔跑的人。
仿佛是来自于地狱深处的死神的凝视。
四周的岩块越来越多,他们穿梭在被风力侵蚀已久的红色岩石之间,这里怪石嶙峋,有着可供作为掩体的石壁和洞穴,还有着干枯的、叶片形状细密如刀的荆棘树条。
孟亭曈脸上似乎是被划破了两道口子,不过他身上的伤口不多。
陆承渊在前方护着他,生生拿手臂劈开一道道锋利如刀的枯枝与利叶。
不知道四周还有多少危险,也不知道增援是否能找到他们的位置。
卫巍在车辆爆炸前把牛文武拖出来时,只看到不远处传来的那涌入到半空中的烈焰。
他咬紧牙关,祈祷着这次的爆炸,不要是陆承渊所在的车辆。
他拉着牛文武飞速奔跑,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便永不可能放任他的家主还存在于险境之中。
就像陈辰那次为护陆盛阳重伤入院一样。
“那边!跟我来!”
牛文武晃了晃撞晕了的脑袋,他不知道卫巍是怎么清楚他家老板的位置的,只不过卫巍要去救人,他也要去保护自家老板的安全,目标一致,哪怕什么都看不清也拔腿就跟着人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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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渊给孟亭曈包扎着伤口,孟亭曈小臂上被划开了一道十几厘米的口子,应该是窗口破碎的玻璃硬生生割开的,狰狞着露出血肉。
孟亭曈咬牙,额前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可他却一错不错地盯着陆承渊的脸。陆承渊那头上的伤不知到底有多深,到这个时候还在一股一股地往外涌着鲜血,将那张一向冷淡的脸第一次染出鲜艳的红色。
“你不可以死掉。”孟亭曈语气很淡,可那双漆黑的瞳却透出无比坚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因为他知道,如果增援还不到,若是他们再度陷入险境,陆承渊很有可能放弃生命来保护他。
陆承渊给人包扎的手一顿,维持着冷静的声线告诉他:“我们谁都不会死。”
可他永远一尘不染的衬衣上已脏乱不堪,这一路跑来不知道被割出了多少伤口,将那布料快要撕成碎布一片。
“总之,不可以。”孟亭曈轻轻吸了口气,陆承渊在人小臂上打了个结,似是压到了伤口。
“我知道,”
陆承渊垂眸,神色平静,他看着孟亭曈脸颊侧面两道细密的伤口,轻轻在上方落下一个吻,“好了,你少说些话,留存体力。”
大全守在洞穴口,说是洞穴,不过是四周被怪石遮挡天然形成的一个像洞穴一样的形状,不过这里起码有三面掩体,可供人短暂休息。
可那些人根本不会放过他们,搞出如此大的阵仗,明摆着是不打算留后路的,势必要在今晚置人于死地,否则决不罢休。
厚重的乌云从冷月前挪开了些,枪响声就在一个瞬间。
借着昏暗的月色,陆承渊掀身而起连开三枪,孟亭曈也早已顾不得手臂的伤口,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颊而过掀起的厉风带着热,他放倒已经摸到他们身后的人,在后坐力的冲击下,手臂上刚刚包扎好的纱布上又渗出了些血色。
可他顾不得这些了。
他看到陆承渊的左臂有血流出来,一瞬间染红了他整条手臂。
“我明明说过你不可以死掉!”
孟亭曈从来没有哪一次对陆承渊这么疾言厉色。可是当他看到陆承渊护着他的头朝他扑过来的时候,他的心脏被狠狠地揪起,克制不住地发抖。
陆承渊眉心拧在一起,将那闷哼声硬生生地压在胸膛中不忍发出。
他没办法回答孟亭曈的问题,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说出他的想法,对孟亭曈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好好活着。
这对于孟亭曈来说,或许并不是一句动听的情话,而是一句可怕的诅咒。
来自于每一个死在孟亭曈面前的人。
可是他也根本无法做到、能看着孟亭曈死在他面前。
枪声还在响。陆承渊是受过些专业训练的,他几次惊险躲过危机,拉着孟亭曈在怪石嶙峋中完成反杀。
可孟亭曈不仅能跟上他的动作,甚至还身形灵活的贴着他的耳侧反身开枪,几次闪避和反杀都完成的干净利落,甚至在撑着他的肩膀借力、单腿起跳侧身蹬在岩壁上将他身后的人一枪毙命的动作也完成的行云流水,绷紧的脊背像一条拉满了弦的弓,漂亮的仿佛一位极其出色的杀手,在夜色中来去自如、取人性命。
可陆承渊看得出来,他的动作毫无章法。
那是他在不知道多少次从生死边缘走出来的、在那个年代摸爬滚打而形成的一套独属于他自己的肌肉记忆。
陆承渊的心脏爬出一层细密的疼。
可他还没来得及心痛,就听到孟亭曈冷淡又决绝的嗓音——
“你要是敢死在我面前!我就去找十八个男人、不——八十个!天天和不同的人**!”
“砰——”
“我就把你的遗照放在我的床头!让你好生看着!每天、每天!全都是不同的野男人!”
“砰砰——”
“我还要披麻戴孝!领着人就在你的坟头上快活!你给我好生看着别的野男人到底都是怎么*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