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雀惊铃
侍者在那边跟小弟连吼带骂,又训斥几句,捏着手机给他们指路让抄近道开车进来。
沈桥撑着迷离意识,强行咬破唇角,撑着刺痛带来的一丝清明,艰难伸出发颤指尖侧着身子一点一点够到那支丢在地上的针管注射器......
指尖碰到,勾进掌心,浑身湿透软绵绵躺在地上,他阖眸费劲地吐了口长息。
衬衫袖扣早已崩落,柔软袖角铺散下来,随着腰侧凌乱的衣摆,将针管掩藏了个严严实实。
沈桥闭上眼睛浑浊吐气,他浑身皮肤烧烫得厉害,眼睫软烫,心悸得不能自抑。
他不知道这一缕缥缈若薄烟的清明还能支撑多久,但他也不想就这样软绵绵的任凭别人欺辱宰割。
他握紧掌心银针,湿热腕骨微微颤抖。
没关系,没关系......
他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即便捅不破喉咙,刺穿他两只眼睛也是解气的。
什么畜生野狗、不怕死的烂人,想要折辱他尽管来试试好了......
第37章
沈桥轻喘着浊气默默蓄力, 可额角却不断沁出碎汗淌下。
他不曾想过最后一次遇到傅疏竟会是在这种时候,即便知道那只是一道虚假残影,可是...可是......
水渍凝成线, 顺着湿黏睫毛一簇簇落下。
沈桥重新醒来后第一次发现, 原来, 他竟是这样想念那人。他将他封埋进记忆里,可他却藏到了自己心底里。然后在意识濒薄、毫无设防时候,被人骤然刨开心脏才得以看到,原来他就站在那里。
沈桥不愿意承认, 可那残影像涨潮的波浪般一袭一袭折磨着他。
让他一遍一遍看清那个深藏在心底里的名字。
——傅疏。
——傅疏傅疏傅疏傅疏傅疏傅疏......
即便遗忘一千遍、无视数万遍、可它仍然被深深镌刻在自己心底里。
曾经执刀刻字的人是自己,所以哪怕轮回千转,身死重生, 永远也无法剜掉血肉遗忘掉他......
沈桥闭上眼睛, 心脏痉挛般疼痛的不能自抑。
他不想承认,却又绝望的发现无法否决:这个世界没有傅疏。
原来,这个世界没有傅疏了啊......
记忆跟现实交织在一起, 碎成纷乱残片,心脏藏在胸腔里面疯狂跃动, 怦怦怦怦震耳欲聋, 似恨不得破体而出!!
沈桥攥紧指骨, 躬身蜷缩在地上埋头呜咽了声。
满室漆黑里响起敲门声, 有人三三两两挤在外面叫了一声‘徐哥’, 侍者捏着手机看了眼沈桥,转身去开门,“怎么搞得这......啊——!”
破旧门锁打开,厚重门缝被人一脚猛地踹开,廊檐下清清月色跟庭院灯光揉在一起倾泻进来。
为来人周身镀上一层银亮寒芒。
侍者来不及看他身后被保镖擒着的小弟, 毫不犹豫侧身,扬手一拳凶狠地朝着那人砸了下去!
随即,另一只胳膊背到身后,反手去摸裤袋里的短刀!
“啊呃!!”
挥出的拳头被人稳稳握住,几乎在下一瞬间,便反手扼断发出清脆的腕骨骨节错开声!
侍者条件反射般身体以扭曲的弧度朝受伤的手腕斜侧,咬牙忍着遽痛,摸出短刀,轮圆了胳膊朝瞿衍之重重刺去!!
然后,一击落空,腹部猛然一痛。
紧接着被一脚踹着倒飞着撞了出去,劈里啪啦撞到一堆纷乱杂物,侍者手被折断‘嘭’地一声狠狠摔在地上,生生呕出一口鲜血,“你!!你他妈......”
“汪清!”
瞿衍之声音冷冽得可怕,踹开当道的障碍,疾步朝那躺在地上的人跨去。
他蹲下身将沈桥半抱起来,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角,沉稳声线里似乎揉着几缕颤抖,“别怕,没事了......”
沈桥呜咽一声,咬唇将溢满汗渍的脸埋进他宽阔肩膀里。手腕一松,一支泛着寒光的空荡针管跌在地上,虚弹了下,撞在藤椅柄上滚了两圈。
瞿衍之脸色愈发难看。
他用衣服裹起沈桥,细致地遮住他的脸,低缓镇定地又叫了一声,“汪清。”
“瞿总。”
汪助理带人擒住侍者,连忙赶过来看这边情况。
眸光落到地上两支已经空掉的注射器针筒,连忙捡起来,用纸包着,小心收好,“瞿总放心,这就送去化验,今晚就能出结果。”
外面的人都已经处理好了,这地方也不算偏僻,这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过来难免引人注意。
沈桥以后还要拍戏,瞿衍之将他脸扭到自己怀里贴紧,扯着衣服又遮了遮,将人捞在怀里打横抱起,带着一身肃杀寒意阔步朝屋外走去。
沈桥难受闷哼了声,带着低软泣音,埋在他肩膀耳后颈尾一片潮红。
门缝撞开的刹那他看到了傅疏,跟记忆里完全重合的身影,宽肩窄腰,身姿颀长,他背光站在门外那框清清月色里,浑身泛着细碎光芒。
居高临下,周身冷冽。
明明就只是一道连脸都看不清的漆黑剪影,可沈桥却知道那就是他,就是他心底里的傅疏......
他咬牙攥紧瞿衍之衣襟,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细瘦指骨不住颤抖。
浑身血液滚烫的快要就着血肉燃烧起来,鼻息间尽灼热烫息,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残存的一缕清明跟虚妄的幻境不断撕扯,似乎恨不得将他撕碎,左右摇摆,纷乱不堪。折磨得他呜咽着拧紧眉头,不住颤抖喘息......
不是傅疏,不是傅疏,不是傅疏!!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然后一遍遍崩溃重建,直到筋疲力竭被瞿衍之抱着放进车子里,仍在忍不住地颤抖着溢出眼泪。
瞿衍之抱着他,不断拍抚,“没事了,没事了沈......”
车子在漆黑暗夜里飞速疾驰,他声音太轻,轻得似乎嘴唇颤了颤,那道尾音便散在了漆黑车厢里,无人听清。
怀里的人很轻,软绵绵依偎在他肩头。
极力抑制浑身轻颤,双手紧紧攥着他胸前衣襟,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弧度漂亮的细瘦腕骨,指筋用力绷紧就连骨结处都泛着一片青白。
那揉皱的袖角滑落一截,堆在腕骨下侧,衣料堆叠逶迤处露出一抹深褐色,突兀地爬在白皙手腕内侧,像狰狞的蜈蚣尾尖横绕一道,在昏暗光影遮掩下蜿蜒钻入衣袖里面。
是沈榭当初割腕留下的那道疤……
瞿衍之心脏仿佛猝然被针刺了下,疼得连呼吸都窒了下。
他伸手握住那截腕骨,拽着轻轻侧了侧,终于看到了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疤......
曾经他没将沈榭受伤住院的事情放在心上,可当意识到他就是自己一直要找的人时,才后知后觉感到锥心刺骨的疼。原来、原来这人刚醒来就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掌心虚虚轻托着那截腕骨,修长指腹抵着伤痕处缓缓摩挲。
指下感受到的每一处凹凸褶皱,都让他胸腔里塌陷一角,徐徐缓缓,在废墟里柔软成一地水塘。
他沉眸抱着沈桥,俊美侧脸隐在漆黑暗色里,眸睫微敛眼底一片晦暗难明。
沈桥濒薄意识被身体里的火焰焚烧殆尽,敛着软烫眼睫,靠在瞿衍之怀里难耐地挨挨蹭蹭。
难受,他太难受了......
血肉深处似乎烧起了把火,劈骨架柴,伴着噼啪火星嚗开声,烧了个昏天黑地、烈焰滔天。
他指骨揪紧瞿衍之衣襟,侧着头,难受地拧眉呜咽。
眼尾被蒸腾欲望染上一抹艳色,衬着水光潋滟的颤颤睫毛,格外撩人心弦。
瞿衍之眸色深了深,抱着他,扯着披在他身上的衣服裹紧。将人缠成一圈禁锢在怀里,抚着后背安抚直至他昏睡过去,然后侧过头望着窗外夜色,眸色幽深阴沉。
沈桥浑沌意识坠落在回忆里,零光片羽,不断沉沦。
一会儿是,年少时候回山腰凉亭取相机途中崴到脚,傅疏背着他下山。一会儿是刚搬完家乱七八糟的厨房里,傅疏挽起袖子煎鱼煮粥。
院外葳蕤绿意铺映进窗,他靠沙发里冷眼看着。
屋内昏暗,傅疏端着碗鱼粥过来在他面前蹲下,低着头,一下一下舀起鱼粥晾凉。
沈桥冷漠垂眸,看到他如蒲扇般密长的睫毛。
一根一根,漆清纤长。
“别生气了。”他听到傅疏说。
......
那些散落在记忆里发霉腐烂的陈年旧事。
沈桥以为早都不记得了,可当在梦境里重新忆起,才发现原来是这样清晰。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病房里很安静,被褥间散着淡淡消毒水味道。
外面走廊里传来两句低低说话声,然后漆白病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瞿衍之捏着一捧香豌豆出现在了满是白的病房里。
深深浅浅的粉色,纤枝叠瓣,漂亮灵动得像一捧颤翅膀蝴蝶。
“瞿总?”
沈桥撑着胳膊艰难坐起身,瞿衍之走近,把花放在病床旁边桌案,顺手帮他在背后横放了个软枕。
“感觉怎么样?”他随手帮沈桥掖了掖被角,“昨晚的事情汪清会去跟进处理,最近出行让助理陪着,不要一个人。”
沈桥点了点头,眸光落在他带来的花上。
瞿衍之侧眸跟着瞥了眼,意味深长道:“听说你只喜欢满天星?”
沈桥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想到沈榭家里的绿植摆设,含糊作答:“还行。”
他不知道沈榭跟满天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隐藏故事,但沈榭家里有许多花瓶,应该是挺喜欢花的。
那些花瓶,细的长的、矮的圆的都有,插满天星好看,插别的......应该也会很好看。
沈桥低了低眉,脑海里浮现家里放着漂亮鲜花的花桌。
他外婆家以前有个花圃,里面栽满了形形色色的月季花,每逢春秋花期,一簇簇开得浓烈艳丽,特别漂亮。
后来外婆去世,花圃便变成一园子荒芜。离开那里之前,他曾挖了几株带走种在自己窗前,精心侍养,可惜还是连枝带叶枯萎了。然后他就再也不养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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