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但江让却忽地眉心微凝,起步往门边走近。
他好像,听到楼下有什么声音。
莹白的指尖慢慢触碰上竹雕的木门,心脏跳动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鼓噪、恐惧,甚至于连耳膜都像是被牵动着跳动了起来。
江让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抖着手推开了门。
竹楼的走廊中吊着细小的夜明珠,光照的区域并不大,可因为走廊过于幽深曲折,衬得那小片可怜的微光像是夏夜湖畔舞动的萤火虫。
冷风幽幽吹过,江让忍不住紧了紧身上浅薄的中衣,脚步微微加快。
青年削瘦漂亮的影子穿梭过一道又一道的黑雾、越过一阶又一阶的斜梯,越是靠近一层,那古怪的动静便越是大。
江让甚至隐约听见诸如锯齿咬合筋骨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野兽正在满足地吞吃人骨一般。
青年的脚步最终停在一楼斜梯边的宽厚木柱边。
他小心地探头出去,却在看见的一瞬间,瞳孔微缩,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不敢泄出分毫动静。
江让漆黑的眼瞳中,正倒映着一副堪称血腥恐怖的邪典画面。
宽阔的一楼中间,天空中劈下的闪电光亮时不时如利刃一般砸入其中。
而那森冷的、恐怖的电鸣之中,正立着一只蛇身人首的怪物。
怪物通体银白,鳞片摩擦在地面窸窣刺耳,像是利爪摩挲的在墙壁上的声音,听得人头晕目眩。
唯有那颗头颅,美丽的、端正的、诡谲地架在那具恐怖而庞大的蛇躯之上。
它甚至没有脖颈,只是连接在蛇身之上,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被半遮掩的面颊莹白美丽,眉如远黛、唇如朱砂,色如春花。
江让的嘴唇几乎煞白。
他不会忘记的、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
蛇神庙中,那场梦魇中,就是这张脸的主人,连带着那条巨蛇,将他奸淫透顶。
青年站立不稳,整个人呼吸错乱,瞳孔发直,近乎癫狂。
他实在太过惧怕了,惧怕到灵魂、骨头都在发抖。
可是,为了避免发出声音、被怪物察觉到,江让甚至只能死死咬住手臂,克制喉头时刻崩盘的尖叫声。
于是,青年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庞大无比的蛇妖慢慢弓下蛇躯,垂涎地长开血盆大口,将一侧缺失了一条腿、血淋淋的、穿着破烂的男人扯向身前。
站在暗处的江让只能隐约看见,那可怜的男人相貌昳丽、一身红衣,纵然满目污浊,却依旧难掩昔日的美好颜色。
他似乎被虐待了许久,身边的丽格海棠垂垂将死,整个人都像是披着架子的骷髅。
但还是会痛的。
——当蛇妖再一次撕咬下他的另外一条腿,咬入口中优雅地、古怪地细嚼慢咽的时候。
画面实在过于血腥,江让脸色惨白,忍不住的想吐。
或许是意识混沌时难免克制不住发出响动,那沉迷在进食之中的蛇妖未曾发现青年,倒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红衣男人注意到了。
轰隆。
巨大的雷鸣闪电之中,江让看见了,那人对他惨笑一声,无声地翕动裂开的惨白的唇角。
他说:阿让,快逃、快点逃出去。
他说:我是罗洇春,阿让,对不起,你一定要活下去。
几乎是刚说完这句话,江让就看到眼前红衣男人的残躯被张大到不可思议的蛇唇用力吞了下去。
血光四溅。
江让愣愣地抹了一下自己脸颊上温热的血液,突然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
对、逃!快逃!
可青年没法朝着外面逃,便只能尽量放轻步伐,疯了一般地朝着楼上跑去。
身后嘶嘶的蛇鸣也在慢慢靠近,蛇尾摇摆、蛇鳞刺剐的声音几乎能将人逼疯。
青年慌不择路、面色煞白地逃回了三楼的卧房之中。
他哆嗦着身子,迅速地爬上床榻,整个人背对着外床,努力装作熟睡的模样。
嘶嘶的蛇鸣声停在门外。
江让几乎能听见心脏在嗓子眼条跳动的声音。
吱呀——
竹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江让能感觉到,来人一步步行至自己身前,危险又怀疑地凝视的模样。
男人身上幽幽的药香裹着一层细细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
一双冰冷的手腕轻轻揽住了青年不住颤抖的身体,冰冷的鼻尖、嘴唇柔柔地覆盖在江让露出的白皙后脖处。
蛇妖化作的楼胥回正细细密密、怜爱又温柔地吻着它心爱的情人。
江让一动都不敢动,纵然他已经怕得眼眶湿润、临近崩溃。
身后的‘楼胥回’却仿若浑然不觉一般,他轻轻问道:“阿让怎么这样害怕,是又梦魇了吗?”
江让知道对方清楚他没睡着,于是,青年只能努力装出一副方才睡醒的模样,嗓音故作迷糊却难掩颤抖道:“……嗯,又魇着了。”
‘楼胥回’无声咧唇笑了,他黑眸闪烁,银灰的发一缕缕卷在胸前,缠绵悱恻。
他柔柔地将头颅搭在青年的颈间,捏着嗓音柔声道:“不怕,我会陪着阿让的……对了,阿让不问问我方才做什么去了吗?”
江让哪里还敢说话,现下的他哪怕再漏出一个字音,都足以显示出异常的恐惧与胆战。
‘楼胥回’半晌不曾得到青年的回话倒也不气。
他只是轻声抱怨一般阴声道:“睡着了吗?那我也要和阿让说清楚。”
“我刚刚啊,弄死了一个很喜欢趁虚而入的贱人。”
“阿让以前也很讨厌他,知道他死了,你也会高兴的吧?”
第132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47
直至黎明破晓,哪怕浑身惊惧得虚汗频出、黏腻不堪,江让也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他就这样头痛欲裂地熬着,整个人湿淋淋的、宛若从水中打捞上来的一般。
时间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总之,当身后窸窣的穿衣声逐渐远去,青年才浑身颤抖着半侧过身。
修长的指节泛着可怜的惨白、用力地捏着遮住半张脸颊的被褥,他甚至只敢露出自己的半只眼睛去小心窥望。
一直到确定男人离开了竹楼,江让才宛若将死的白鱼一般,猛地掀开被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跳动的速度已经快到令他的头颅都感到晕厥了。
江让面色苍白,头重脚轻地胡乱穿着衣物。
他什么也不敢多想、什么也不敢多看,空洞森冷的脑海中几乎只余下一个血淋淋的字。
逃!
不管怎么样,趁着还没同那怪物成亲,他必须要快些逃出去。
青年眼眶泛红,垂着头努力系上腰间的玉色的腰带,可他的手腕实在抖擞得厉害,以至于努力了几次,都不曾系紧。
最后,江让索性随意地乱扎一通,只在外披了件裹面的白色长袍。
青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收拾出来一个简便的包袱,他什么记忆、常识、经验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该带上什么才能在沂高寨外的万里大山中存活下来。
总之,只要能逃出去就好了。
这样想的仓皇青年无视了桌边热腾腾的餐点和竹楼中密密麻麻的木架上齐刷刷盯着他的蛊虫,踉踉跄跄地推开了竹楼的大门。
惊恐早已令他丧失了一切的理智。
自从失忆醒来,江让几乎就没怎么出过门,仅有的几次,还被街道上那些不正常的‘人’给吓退了回来。
沂高寨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街道巷口纵横交错。
可以说,青年甚至连沂高寨出入大门的位置都不清楚。
裹着白袍的青年红着眼、紧紧咬着齿尖,如一只可怜的、被豢养的到失去方向感的小犬。
好在近日街道上行人极少,否则若是遇上什么人首兽身的怪物,只怕又要被吓得不敢动弹。
日头高照,白袍青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而那张仅仅露出黑眸的面颊上早已布满了汗水。
一阵热风吹来,细密的汗液粘着那颇为透白的袍子,袅袅轻轻地黏在青年的额头、面中、脖颈处。
于是,那白袍上霎时便显出了浅红的肉色,隐绰又恍惚地露出几分欲盖弥彰的俊艳之色。
“啊——”
只听一道短促的惊呼声后,慌乱失措的白袍青年蹙着眉,面上的白纱飘忽地坠落在地,他捂住肩膀,下意识看向自己不注意撞到的男人。
那是一张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面容。
雪肤乌发、松风水月、琼枝玉树,似乎如何形容都不够恰当,尤其是那人眉心一点神然慈悲的朱砂痣,几乎令人头晕目眩。
江让怔怔地看着对方,说来奇怪,他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并非是男人慈美无双的面容,而是那双碎金的,闪烁着无尽哀伤与自责的眼眸。
青年心中微震,一时间,无尽的、怪异的情绪猛的泛上心头,心脏处酸麻得像是有无数种蛊虫在用力啃噬。
江让抿唇,乌眸颤了颤,忍不住开口道:“……你、你认识我吗?”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几乎是话音刚落,江让便看到对方白而薄的眼皮一颤,隐隐泛红的眼眶中竟径直滚落下一点透白的晨露。
青年此时也不知心中是何等滋味了,看到男人落泪的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逃亡的路上。
江让手足无措地走近两步,抬手便想为对方擦拭泪水,忽觉不适,又硬生生顿住了。
他张了张唇,忍不住放轻声线道:“你、你别哭啊……”
话音未落,青年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泛着陌生又熟悉的冷香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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