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青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嘴唇便被一双惨白的手掌用力捂上了。
他整个人都被推倒在白蛇神像上,像是一只被蛛网黏住的美丽蝴蝶。
它是多么用力地扑闪着翅膀,试图逃避被吃下的厄运,可它终究不得脱身、只能任由猎食者将它一寸一寸、全然吞吃入腹。
江让哭得近乎惨烈,可被捂住的嘴唇却只能让他的声音变得细微、柔软、呜咽。
慢慢地,连那泣音也被迫变了调。
青年被迫卷入一场痛苦的欲色深渊,从始至终,楼胥回却再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乌云涌动、雾气逼人,拨开的月光透过缥缈庄严的神庙天顶倾洒在蛇神像、翻倒的青铜鼎、交缠的两人身上。
青年颤着湿红的眸,朦朦胧胧地在如水的月色下睁眼。
也就是在此刻,他眼睁睁看见面前那张熟悉无比的脸缓缓在光影中变幻成另一个陌生的模样。
那人肤色透白、面容恹冷,一双黑色竖瞳如蛇妖一般骇人。
似乎意识到青年正看着自己,男人慢慢笑了起来,那面颊上病态的白似乎也便流动了起来,他近乎痴狂地吻着、掌控着、掠夺着青年,红唇中吐出嘶嘶震颤的猩红舌信。
他抖着嗓音,像是恨不得将自己都塞进青年撑起的眼皮中:“阿让,好舒服啊,地里好湿、好多虫,它们咬得我好疼,我已经好久没这么舒服了——”
男人陡然裂开唇,阴阴地吐着蛇信低笑道:“夫君,我等这一天,等得好苦啊……”
几乎是在他说完的一瞬间,双目失神的青年便猛地浑身僵硬。
江让的表情近乎不可思议,他或许以为这只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噩梦,可感受着身下缓缓蠕动的蛇神像,青年开始崩溃了。
蛇的器官在威胁他、告诉他,他要被*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好适合聂鲁达的一句话:
“报复的时刻降临,可是我爱你。”
还有布莱克克劳奇的:
“你知道精神失常的定义吗?”
“是什么?”
“就是一再重复做同样的事,却期待有不同的结果。”
第131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46
乌黑溢水的眸子猛地睁开,红色的血丝如同被刀刃割开的细密皮肉。
鸦发披散的青年半坐起身大口呼吸着,红润的唇如渴水搁浅的鱼儿一般翕张,雾水般的细泪自惊惧微红的眼眶不断滑落。
他周身都在不住颤抖着,微微凸起的脊骨将霜色的衣衫都撑起了小片振翅欲飞的弧度。
“阿阏,怎么了?又做噩梦了么?”
一双幽白细长的手腕轻轻抚着青年的后心,动作温柔至极,像是慢慢翻滚的温泉水,柔缓、不动声色。
江让却反应巨大,他几乎像是浑身被电了一般,猛地往后仰避开对方的动作。
银灰卷发的男人僵在半空的手掌慢慢曲起几分,骨感的手背隐约浮现的蓝色青筋衬得那雪肤愈发透明、美丽。
卷发在月色下宛若水色的纱帘一般,隐晦朦胧地遮挡住男人幽美失落的玉面。
事实上,自从那日青年从蛇神庙中回来就一直是这般惊弓之鸟的状态。
不仅夜夜噩梦缠身,甚至还越来越惧怕本该与他亲密无间的枕边人。
蛇神庙中荒淫的人与兽的盛宴似乎还在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
江让甚至还能回想起自己被蛇尾吊起来舔舐的冰冷濡湿、撑开的薄白肚皮、无力呼吸的几近折颈的狂潮。
蛇腥味冲天,仿佛连同他都被感染成了一条只待产卵的雌蛇。
莫名涌起的恶心感令青年忍不住偏头干呕了几声。
江让吐不出什么,只余下那张俊俏的面颊覆满汗涔涔的潮红,他的指尖紧紧扣住丝绸的被褥,绷紧的手背白得宛若坟茔上的招魂蟠。
轻轻的叹息声在耳畔如涌动的湖水涟漪一般鼓动,楼胥回轻轻矮身拍了拍青年的愈发消瘦的身骨。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浅淡的懊悔道:“阿阏,是我太心急了,你本就不是沂高族人,圣水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江让抖着手擦干了唇畔的口涎,他的眼眶红艳艳的,眉目陡峭如即将崩开的山玉,他像是实在被吓怕了,忍不住再次开口确认般地颤声道:“……那日、那日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青年紧紧咬牙,语速越说越快,连舌尖都恍若将要打结。
他近乎魔怔般道:“明明……明明那座蛇神像会动,它、缠着我,甚至钻进我的身体里面,我怎么求都没用…好恶心……”
说着说着,江让陡然偏过头,一双猩红焦黑的眼死死盯着男人,他哆嗦着唇道:“还有你…你不是楼胥回、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温凉的怀抱紧紧揽住了几近癫狂的青年。
江让不住地挣扎,却被男人愈发用力地抱紧,楼胥回语调带着心疼与悔恨道:“阿阏、阿阏,是我错了,我不该带你去的,可那只是一场梦魇,阿阏,那不是真的……”
男人的声音仿若有魔力一般,青年动作竟慢慢缓下了几分,他依旧是害怕的,但至少不再抗拒,也愿意慢慢依靠、瑟缩在男人的怀中。
江让已经没有办法了,此时的他记忆全失、孤立无援,若是连一直照顾着他的未婚夫都不信任,便只能面对更加残忍的、来自陌生妖物侵犯的真相。
面对承受不了的事实,人总会试图下意识地去避让、遗忘。
楼胥回削尖的下颌抵着青年的颈窝,口舌中呼出的温凉气息如同洇洇的晚雾。
他轻声道:“阿阏,你要信我。”
男人的语气是多么的温软、恋慕,可谁也看不到,背对着青年的那张幽艳面庞上的神色却慢慢开始变了,挣扎的、不甘的……最终,扭曲的皮肉开始缓和下来。
楼胥回、不,或者说,住在这具身体中的另一个妖物,慢慢地操控着那张深邃异域的面颊,无声地笑了。
他一边笑着,唇中粉红肥厚的舌尖慢慢化作细细长长的蛇信子。
猩红的蛇信子随着美丽的玉面鬼每一次轻柔拍抚的动作,一颤一翕地吐出、缩回,诡谲至极。
可怜什么也不知道的江让,被蛇妖披着的一张人皮骗得迷糊而哆嗦地放下了心中的惶惑。
失忆的青年人如今再无从前那般坦然开朗、坚守自我的信念。
他像是一捧飘荡的无根浮萍,只能依赖着春水的托举,方能存活于世。
可浮萍也并不总是无力的,正因它根系短促,无力扎入土壤,所以,它永远不会对任何地方产生归属感。
若是惧怕、便逃离;若是遇上大风大浪,便彻底分散消弥。
流水无法留住它、风雨亦无法禁锢它。
它的灵魂始终是自由的。
*
时间一日日过,江让与楼胥回的婚期将近,但因为青年的精神状态并不算好,所以便又往后推了些时日。
但推迟婚期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缘故。
沂高寨中近期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事,近两日楼胥回颇为忙碌,时常直至深夜才会赶回竹楼陪着青年睡觉。
江让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些天他自半开的竹窗边见到不少相貌古怪的人。
不、那或许都不能被成之为人。
毕竟,哪有人会长出怪异的口器、锋锐的尾针、粗壮无比的兽身?
失去记忆的青年不知道该用什么去称呼那群‘怪物’,但他本能告诉他,那些怪物是危险的、肮脏的、不容于世的。
它们如死去的幽灵一般飘荡在街角,空洞的眼神仿佛一具具残破的、等待被注入灵魂的傀儡。
江让不是没试探性地问过楼胥回。
但男人只是微笑着告诉他,沂高寨的族人与蛊共生,偶尔身体出现蛊虫的特征也都是正常的。
说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青年察觉到男人似乎在若有似无地试探他对那些怪物的态度。
强烈的直觉令江让根本不敢吐露实话,只草草敷衍,不敢多提。
毕竟,楼胥回的眼神、表情都太奇怪了。
温柔与笑容像是刻在脸颊上的一层人皮面具,谁也不知道,那美丽深邃的表皮之下,是否藏着一只暴戾的怪物。
因为记忆的缺失,江让的心思其实一直都比较敏感。
这些时日以来,他总会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眼前的楼胥回、他的未婚夫,似乎有哪里变了。
具体说不上来,但男人偶尔怪异的、陌生的举动总会让青年觉得,这具皮囊之下,早已悄无声息地换了一人了。
譬如,只要在一个空间中,总是无法忽视的阴森、贪婪的目光;夜半梦回之时如毒蛇般绞缠的动作;阴雨天气时候对方时不时抚摸脖颈、关节时隐痛又痴迷的表情……
一切都太奇怪了,奇怪的像是话本中荒诞怪异的鬼故事。
雷电的嗡鸣声响彻天际,闪电惨白的光透过竹窗的罅隙,刺在青年微微震颤的薄白眼皮上。
许是因为沂高寨地势较低,位于丛生的沟壑、水畔,所以,便是在竹楼的最高层,空气中的水雾依旧浓得仿佛能够凝结成实质性的水液。
湿气逼人。
床榻上的青年睁开眼,消瘦却难掩俊秀的眉目微微拧起。
江让的眼眶下泛着淡淡的乌黑,他忍不住支起手腕,修长的指节缓慢地按着额头刺痛的穴位。
青年的睡眠情况一直都不太好,总是断断续续、梦魇丛生,一点动静都能将他吵醒。
今夜有雷,他更是难以入睡。
已是五更天,或许是因为骤雨不歇、乌云不散,天际仍不见分毫光彩。
屋内烛台的蜡烛早已燃尽,只余下点点白色的混合着水雾的烛泪。
江让眯眼,侧身往身畔看去,一直以来,只要他睡醒就必然能够看见的枕边人此时却毫无踪迹。
青年微微蹙眉,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暖白的中衣上悠悠荡荡地飘下了一张明黄的符咒。
江让矮下身子拾起那张符咒,如水般的长发自肩颈侧往下流动,像是有生命的、美丽的水蛇。
他细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一张简单的昏睡符,江让前些时日睡眠很差,精神恍惚,是以男人特意为他准备了不少张昏睡符。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江让垂眸,将符咒轻轻收拢入掌心。他想,今晚入睡前,他似乎并没有用昏睡符。
闷闷的雷声逐渐变得愈发大了,暴雨倾盆而下,一时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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