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他当然要碎了,江让努力按了按自己发抖的手,要死不死的想。
毕竟,就在昨晚,程以清的男友陈木霖就站在眼前程以清的位置跟他表白了。
谁也不懂江让昨晚崩溃的心情。
好不容易在小世界打完工,回来还得继续上公司打工,眼见下班到家了,却因为上司的一句临时急用数据报告而不得不回到公司加班。
江让觉得就算自己只是个牛马,也不能这么搞心态吧?
打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但是现代社会就是这样,这碗饭他不想吃有的是人吃,加上一年比一年的就业大潮,是以,青年就算心里骂得再脏,最后也只能颤颤巍巍地回一句‘收到’。
上司回得倒很快,虽然只是一句冷冷淡淡的‘辛苦’加一个微信最经典的咖啡表情。
江让心想,不辛苦,命苦。
不过好在等他来到办公室后,看到同样坐在工位上面色不好的陈木霖,心里舒服了几分。
人总是通过对比而感到安慰的。
说起这位同事,与江让从前刻入骨子里的普通与透明全然相反,陈木霖相貌俊朗,一头棕发微卷,男人性格直爽、业绩优秀,是个直肠子热心肠,在部门里也算是社牛的存在。
就连江让这样普通透明的社畜都与他有几分交情。
当然,是被迫的。
两人接手的工作事宜有重叠部分,即便江让并不想与对方多加交流,也实在无可避免。
陈木霖因为对工作的经验更加充足,性子又热情,大部分时候,甚至不需要江让说,对方就会主动来一起分担任务。
自然而然的,两人熟悉了起来。
私下的聚会对方也会热情地拉他一起。
虽然江让并没有很想参加聚会,但是对方的一片好心他也清楚。
太过边缘化、透明化的人,许多工作开展起来都会困难许多。
或许是对方姿态豪爽一口一个兄弟,又或许是对方本身已有男友的缘故,一开始江让从不会怀疑对方看向自己怪异的眼神与过分的关照是否合理。
加上对方的男友疑似在跟自己暧昧,虽然江让在察觉到后已经在尽力避开了,但他到底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总有一种自己被迫给对方戴绿帽的怪异感。
直到陈木霖昨晚像往常一般走来,语气松快亲近地提出要帮助自己做数据,尴尬不已的江让拒绝了他。
按理来说,被拒绝帮忙也没什么,但陈木霖当时的状态明显不太对。
办公室的灯光只点了两盏,在黑沉沉的夜色映衬下显出几分森冷,一半的灯光散在高大男人俊朗的面颊上,光影的分割掩盖了对方眼底触目惊心的渴求。
陈木霖垂着眸,微微透出血丝的眼眸紧盯着江让,嘴唇勾起几分难看的笑容。
他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吧,江让。”
江让那一瞬间懵了,熬夜工作的脑子因为经受了过大的刺激而响起了长而嘈杂的耳鸣声。
直到男人微微压下的阴影凑近他,如阴暗丛林中蜷曲的蛇尾。
对方炸裂的话语根本没有因为耳鸣而放过他。
男人语气郑重道:“江让,我喜欢你。”
江让沉默半晌,他到底比以前稳重多了,毕竟他清楚自己身体的万人迷光环还没摘下来,所以,好半晌,青年只是幽幽道:“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这算什么?
情侣双方各自有意出轨?出轨的对象还都是身为普通同事的自己?
江让甚至有一瞬间很想质问系统,那个破万人迷光环真的压制住了吗?
还说什么让他安心在现实休假两周,还不如不休。
江让一边想着,一边用一种平静的、近乎死鱼眼的表情看着对方道:“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陈木霖闻言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了一般,紧张地抿了抿唇,呼吸略微急促几分,解释道:“小让,我和程以清早就分手了。”
男人说着,语气突然冷了几分:“他是不是跟你乱说了什么?”
江让:“……?”
江让沉默,太狗血了,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任务世界。要不是真有万人迷光环的存在,他甚至怀疑这对小情侣其实是在互相完成主人布置的任务。
就在陈木霖还在对着精神恍惚的他继续输出的时候,江让一抬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脸色冰冷的上司。
“······”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如果主人公不是自己,好像也挺刺激的。
青年持续沉默,只希望这抓马的剧情快点结束。
桌上的手机微微振动了一下,江让勉强压下脑中纷繁的思绪,直接点开了信息。
几乎是在信息蹦出来的一瞬,他就立马熄灭了屏幕。
青年努力镇定自若、温和地对身侧还没离开的程以清挤出一抹笑道:“抱歉,我这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关于陈木霖,你还是自己打电话问吧。”
因为离开的颇为匆忙,桌边冒着热气的玫瑰花茶被碰得洒出了几分。
江让此时哪有心思想这些,自然也错过了程以清一瞬间阴沉下的面容。
程以清看到了那条信息。
那条直白的、不要脸的信息。
“江让,上次的房卡是个误会,那只是我的秘书犯蠢干的事!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大的惊吓,能给我个机会请你吃顿饭赔罪吗?”
江让最后还是没回那条消息,他指节微微敲打手机,声音颇为无奈:“系统,提前去下个世界吧。”
系统似乎颇有几分疑惑道:“宿主要结束休假吗?您身上的万人迷光环黑化值并没有反弹现象……”
江让叹气:“我想尽快解除光环,直接去下个世界吧。”
系统自然是应下。
“宿主,本世界为近现代位面,请宿主提前查收人设扮演关键词——理想主义、自我型人格、利己主义。”
*
烈日炎炎,正是夏日,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绿浪滚滚,仅有不远处隐约可见的破旧小瓦房零星坐落。
热风席卷而过,遮蔽的绿浪之下是肥沃的水土。
田间,一个不过八九岁模样的孩子脖子上搭着一条破烂毛巾,弓着身,手中锋锐的镰刀来来回回地在稻苗下除草。
待草除尽,他又艰难地将脚从泥土中拔出,努力地向前挪动。
到底只是个孩子,即便再怎么有能力,一日下来,也不过半亩田的草都不一定除得完。
天边的日头逐渐变得赤红,落日晖映之下,不远处高高耸立的高山便愈发显眼、锋冷起来。
男孩抬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清了清手,拿起脖颈间泛黑的、看不清原本色泽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即将落入眼眶中的汗水。
“江争!天黑了,差不多该回去吃饭了!”另一道男孩的声音在田梗间如此叫唤。
名为江争的男孩身上穿了一件破旧的无袖黑衫,领口的扣子都掉了几颗,看上去颇为埋汰。
他应了一声,躬身利索地将镰刀草篮收拾好,慢慢往岸上赶。
方才回了田梗,江争才看清了那男孩的模样。
黝黑的皮肤,眼睛很亮,笑眯眯的,只是胳膊、手臂、腿弯上全是一条条的被抽肿了的伤口。
或许是意识到江争正在看自己,那男孩无所谓地笑笑道:“别看了,昨儿阿妈气头上,说我到家里好几年了,还没保佑她怀上孩子,多抽了几下。”
小江争垂着头收拾东西,或许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到底也没吭声。
男孩脸色有些白,他看了江争两眼,方才带了几分羡慕道:“你家阿妈可真好,平日里也不打你,吃食也不短你的……”
“我阿妈昨日说了,她今年如果还是怀不上,就要把我卖了。”
或许是对方的语气实在悲观,江争不知想到了什么,忍着脊背上发炎的痛意,咬了咬牙,勉强安慰道:“不会的,你在家里也算是个帮手,应该不会……”
男孩叹气扯唇,枯黄的发如杂草般黏在汗湿的额边,他轻声道:“阿妈说我命贱,命里带不来丈夫。”
两个孩子不过聊了零星两句,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沉默的、出神的像是没了魂。
说起来,他们二人都是打小被买来这平溪乡的‘等郎弟’。
平溪乡位于华夏北部山区,因为地处偏远,便是新时代运动,也根本无法隔着那遥遥的山水解放此处。
这里愚昧、贫穷、迷信、不开化,连读书识字的学堂都没两个。
还是前几年乡长家出了位有出息的大学生,在大城市混出了名头,方才想着回来办了座小学。
但即便是如此,大部分的孩子其实都不会进学堂,教育未曾普及,这里贫苦人家又多,生孩子大多为了生产力。
是以,小学中压根就没几个孩子正经读书。
毕竟,比起让孩子一直花钱读那不知道能不能出头的书,倒不如早早帮家里干活赚钱赚口粮才是正经事。
而像是江争他们这样被买来的等郎弟,则更是凄惨,几乎是位于乡里的最低等位置。
等郎等郎,他们的存在实际便是童养媳、替代劳动力,作为为长辈肚子里带来传宗接代的男孩的祥瑞。
他们从被买进来的时候,就要诚心盼着自己的小丈夫出生。
若是被买进家好几年,长辈却迟迟生不出孩子,便会鞭打他们祛除晦气,有的人家下手狠,死了便也就死了。
等郎弟的命诸如草芥,是不值钱的。
太阳慢慢下山了,江争闷着头将锄头、镰刀等器具在江家简陋的屋内摆放好,转头便看到一面容瘦黄的妇人坐在针线桌前,一针一线的绣着红黄相间的、属于孩子的虎头鞋。
她看了江争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眼角的细纹很重,让人联想到土庙中泥塑的泥像,仿佛一场大雨便能将她彻底冲毁。
“回来了。”她平静的说:“跪下。”
小孩子垂着眼,发育不良的身体因为做了一天的活而走路略微摇摆。
他径直走到房屋内的神龛前,顺从地跪了下来。
妇人放下手中的针线,她行至神龛前的蒲团前,恭敬至极地行了几个大礼,随后上了三柱香。
香火点燃,隐约升腾起叫人咳呛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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