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他从小与那等郎弟相伴长大,感情甚笃,但到底还是想要个有自己血脉的孩子。
于是,他向狐狸许愿,自己想要个孩子。
毛发火红的狐狸微长的狐吻慢慢弯起,竟露出一道类人的微笑。
它摇了摇尾巴,对猎人道:“你是我的恩人,我自然会满足你的心愿。明日你一醒来,先去河里抓一条鲤鱼,开膛破肚,取出鱼籽。随后,你再去寻村头那疯了的王婆子,她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但是记住,”狐狸怪笑一声:“那生子药啊,只能给男人吃,否则,你们平溪乡,就要绝嗣了。”
狐狸说完,身影就消失了,猎人也醒了过来。
第二日,那猎人按照狐狸所说去找王婆子拿了药,没几日,家里那等郎弟竟真的开始腹痛难忍。
去医馆一诊断,竟是有了喜脉。
村中人自然按耐不住,纷纷去求了药给家里的等郎弟们吃下,果然,那些等郎弟不久后便都有了身孕。
这以后,狐仙娘娘赐子的传说便也流传了下来。
只是,男人生子到底怪异暗晦,乡中人也不敢随意四处乱说,生怕造了口业。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等郎弟就不单单是作为家畜、发泄的存在了,他们还要给主家留下后代,男人与男人成亲的事情便也开始变得合理化了。
其实,按理说,出过这样的事,人总该长些记性,至少不该再那样固守重男轻女的观念。
但愚昧、落后、封闭的山村中,这些麻木的人们哪里能意识到这些问题,他们依然疯了似的追求男胎,死性不改。
于是,越是这样,等郎弟便越发多了起来。
……
江争被阿妈带着去了村头王婆子家的院子。
这王婆子也不是当年那王婆子了,只是当初那位王婆子代代传下的继承人。
如今,也被村人恭敬称为,神婆。
江争长到这么大,也并非是第一次参加围祭了。
可以说,自他有记忆以来,几乎每过两三年,便要来参加一次。
江争还记得当年那位年长些的、捧着大肚子的等郎弟同他们悄悄说起过这围祭的由来。
几十年前,还没有围祭一说,之所以如今生出这般的祭祀仪式,是因为平溪乡曾出现过一起堪称诡异恐怖的事件。
封闭地区的人们愚昧到没心没肺,他们对买来的等郎弟可从来不会手软,鞭罚、掌掴、铁丝抽打,每一项堪称凌虐的行为都被冠以“乞求男胎”的噱头。
有一位等郎弟因为迟迟等不来主家怀上孩子,竟被活活凌虐至死。
本来人们还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没过多久,那家人竟全部暴毙而亡,且死相极其凄惨。
乡中人难免心中惶惶。
灾祸是会蔓延的,等到另外一户死了等郎弟的人家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干净,人们终于察觉不对了。
他们先是哭着喊着乞求王婆子,在得不到任何解决方法之后,转而去镇上寻求道士的帮助。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极,还当真给他们寻到一位道行颇为高深的老道。
老道来乡中转了一圈,只高深莫测地留下几句话。
他说,平溪乡处于山阴背面,本就阴盛阳衰,既出过狐仙施药的事情,便也极易出现鬼神之事。
那几户人家,是被那含冤而亡的等郎弟的鬼魂索命了。
人们连忙追问解决之法。
老道本也不愿多说,但到底耐不住金银蛊惑,将那些鬼魂抓了后,将解决的法子告诉了乡人。
他说,若要含冤而亡的等郎弟生不出厉鬼之魂,便要在那死尸头七之时,于头顶施针,随后将之焚化,便再难成气候。
为了效果更好,最好是将乡中所有的等郎弟都邀来参与围祭,只有这样,叫他们怕了,日后若是不幸死了,也不会生出报复的心思。
江争当年不过六岁,便是听不懂,也只觉脊背泛上寒气,当晚便做了噩梦。
但他到底只是个可怜人,便是做了噩梦、生了险些熬不过来的重病,也只能靠着自己硬扛过来。
江争恍惚得看着眼前躺在白布上泡得微微发肿的尸体,已过了六日半,黝黑却又异常苍白的皮肤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坏死。
江争如今已然十一岁了,他本就早熟,如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清楚了。
他只是莫名觉得可悲,不久之前,他们还曾在一起共事、聊天。
巨大的火盆中燃着猩红的赤焰,那红似乎要延伸进男孩漆黑的眼中。
而随着凄惨的红蔓延而入的,还有神婆拿着烛火铃铛疯癫扭曲的模样、周围其余人冷漠的姿态……而最后,是长针入颅的恐怖景象。
神婆哆嗦着干裂的嘴唇,颠簸阴戾的盯着那连死都痛苦万分的脸颊。
“……妖魔速去,莫要来此作祟……否则,便要叫你不得超生!”
一畔的火焰愈发炽烈、张牙舞爪,像是要吞灭一切的罪孽之源。
江争已然满头大汗。
他眼睁睁看着两个健壮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抬起那具尸体,就那样随意的丢入了火盆之中。
好像他们丢的不是人,而是什么廉价腐烂的木头柱子。
江争哆嗦着唇,他莫名的想,他不会变成这样的,他永远不会变成这样。
他有让宝,让宝爱他、怜惜他、喜欢他,所以在他扛不住的时候,降生到了这个世界。
他一定会永远和让宝幸福的在一起。
江争失魂落魄、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回家。
推开屋门的一瞬间,他看到坐在不算宽大的床铺上,对他张开藕白的手臂,咿咿呀呀露出月牙般笑意的宝宝。
江争突然安定下来,下一瞬间,他猛地过去紧紧抱住了小江让护在怀里,眼圈红得如溪中软烂的红泥。
在小江让的面前,他似乎再也撑不住伪装的平静,哭得像这个年纪无助的孩子。
“让宝、让宝,哥哥只有你了,哥哥好怕、哥哥不想死……”
*
时间飞速,春去秋来。
不过转眼间,小江让便已然七岁整了,而江争也十七岁,将近成年。
这六年间,江让和江争近乎形影不离,是乡里无论谁见到都忍不住感叹一句关系好的程度。
只是,大人们见到或许善意居多,可对于同龄的孩子来说,就忍不得多加讽笑了。
首先是江家的条件在同乡中称得上条件还不错,否则也不会花钱特意买一个等郎弟回来。
其次就是,乡中的等郎弟从小挨打挨骂,大多不敢见人,生性胆怯,偶尔在外也只是低微仆从的模样,哪敢和主家称做兄弟?
也只有江家那位是个例外了,不仅跟主家那位金贵的男娃关系处的极好,甚至还能协调好家务、做好农活。
但再能干,也不过是个低微的等郎弟。
而江让同这么个低贱的等郎弟关系这样好,在这些孩子的意识中,就是和他们不同阵营的人,丢了他们的脸。
于是,数不清多少次,江争一边牵着小江让的手,一边将洗衣盆卡在腰侧,前往溪边洗衣的时候,那些调皮恶劣的孩子便会拍着手笑着对小江让说:“江让,你又跟你媳妇来啦?天天黏在你媳妇身后,你是跟屁虫吗?羞羞脸!”
小江让生来是个斯文的性子,江家父母虽然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但却一直做梦自家草窝里飞出个金凤凰,大学生。
是以,打小江让身边的零零碎碎的书籍就没怎么少过。
其实小江让也看不懂,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是读书的料子,只要一摸到书本,哪怕看不懂,小江让也能津津有味的看着图片,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还能随着图片理解部分的意思。
这可给江家的阿爸阿妈乐坏了,成天说自家要出个状元郎。
或许当真是来自书本知识的熏陶,江让性子从小就专注、认真,同龄人嘻嘻哈哈玩得满身泥的时候,小江让则是抱着书本,安安静静地看着,斯斯文文的气质极为出众。
是以,这会儿便是听到同龄人的嘲笑,他也并不激动。
江让懂的知识不少,虽然还未曾系统学过,但托父母的福,乡里一小部分的教师都曾被请到家里来教过他认字。
江让知道‘媳妇’是什么意思,先生说过,媳妇就是要陪伴自己过一辈子的人。
哥哥几乎打从他睁眼开始,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事无巨细地伺候他、爱护他,所以哥哥是他的媳妇,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这样想着,江让便忍不住抬头去看自己身边高挑健壮的青年。
江争如今已经彻底长开了,因为常年累月的做农活,青年的身形十分健壮,手臂与胸间的肌肉并不夸张,但流畅鼓囊间隐隐透出几分色气。
再加上江争的皮肤天生白净,是晒不黑的白。再强烈的阳光,也不过使他面色潮红,汗衫贴胸,露出那略显鼓囊和细微青筋的大奶。
正看着,那群恶劣的孩子眼见激不了江让,便开始转而攻击江争。
他们此起彼伏的笑着,因为知道江争因着等郎弟天然自卑的性子不敢随意反抗,于是,他们便愈发恶毒地笑道:“江争,你是奶牛吗?那么大的奈子,江让是不是每晚都吃得很满足啊?”
说着,其中一个男孩将两手放在头顶,做出牛角的模样,口中还要发出“哞哞”的怪叫。
江争手指捏得愈发紧了几分,他咬着牙,额头青筋微鼓,却只是抿唇垂眸对江让轻声道:“让宝,别听他们说的,我们走,哥哥带你换个地方。”
他拉着江让就要走,可身边那年仅七岁的小孩子却死死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突然,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让猛得甩开江争的手,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往那个男孩身上狠狠砸过去。
小江让性格确实斯文,却也不是毫无脾气,这是他第一次动手,却像是要下死手一样。
那男孩被他砸得头破血流,当即便栽倒在地,周围其他孩子也都吓得鸟作兽散。
江让黑眸死死盯着他,初初显出斯文漂亮的面颊像是覆着一层寒气一般,他手中拿着一块砖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同龄的男孩道:“向天明,你再说一遍,谁是奶牛?谁天天晚上吃奶?”
小孩子粉红的唇微微张合着,分明是再斯文好看不过的模样,说着这样下流的话、做这般粗鲁的事,说出去都让人不敢相信。
那名为向天明的男孩半倒在地,眼睛已经红了,额头的血流了下来,好半晌,他似乎是意识到弄不过眼前的人,只得憋屈道:“我、是我行了吧?”
江让放下砖头道:“你以后别再找我和哥哥的麻烦了,最好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向天明没吭声,只捂着脑门。
好半晌,眼见江让的背影越行越远,他终于忍不住大声泄火一般道:“江让,他就是个等郎弟,你还真当他是你哥啊!”
向天明刚刚没哭,现在倒是气得委屈的哭了。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是向江让示过好的,江让打小长得好看,气质出众,看着就不像农村的孩子,是所有同龄的小孩子里面最好看的。他们以前还在一起玩过陀螺、吊过龙虾。
但是每一次,他们才玩没一会儿(虽然江让一般都只是坐在一边安静看书、拿着笔不知道描描写写什么东西),江争就过来把人喊走。
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人?!
偏偏江让还就向着他哥,这谁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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