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但青年已经将糖果抵在他唇畔了,微微亮起的眸光干净而柔软,仿佛正在看着什么世界上最可爱、最乖巧的崽崽。
小江让到底还是抵不住诱惑,小心翼翼地含下了糖果。
甜滋滋的橙子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江让忍不住吮吸了一下口水,舍不得吞咽。
但小孩子只是含了一小会儿,就突然将剩余的糖果吐在手心。
晶莹剔透的糖果在微弱的电灯下宛若一颗透明晶莹的橙色宝石,亮晶晶的,像是天上挂着的小星星,漂亮得不可思议。
小江让将糖果递给青年,认认真真道:“我吃一半,剩下的哥哥吃。”
江争抿唇,不知怎的,眼圈莫名的有些红,可他还是勉强笑道:“让宝乖,哥哥不喜欢吃糖。”
江让固执地看着他。
好半晌,江争到底拗不过倔强的孩子,只好垂头,吃下了剩余的糖果。
入口的糖果有些温热,很甜,除了糖果味,还有某些令人安心、动容的气息。
江争忍不住揽住孩子,叹息道:“让宝要记住,哥哥的都是你的,以后等让宝长大了,哥哥也是你的。”
小江让还小,并不能完全听得懂兄长的意思,他只是想,哥哥的怀抱可真暖和啊,要是每天晚上都能和哥哥睡在一起就好了。
第141章 理想主义利己男5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希望小学秋季入学的日子。
知道今天开学,早间七点半左右,小江让便被阿妈通身收拾了一遍。
七岁多的孩子上身穿着件崭新的深蓝条纹短袖,下身配了条黑色短裤,养得稍长的黑发十分乌浓,抹上水色抚平,哪怕一身衣衫肉眼可见的廉价,却也衬得文静斯文的小江让宛若一位下乡的小少爷似的。
阿妈看着喜欢得不得了,忍不住揉揉孩子的脑袋左看右看,细细叮嘱半响。
江让此时手上拿着吃了半个的鸡蛋,兜里还揣了两个,面对阿妈的一再叮嘱,皱着小脸认真道:“我知道了,阿妈,我会认真听课的。”
阿妈这才欣慰点头,一家人围着小江让宝贝似的送去了学校。
一路上,平日里忙碌无比的阿爸阿妈难得说了许多关切的话,只有高大的江争一个人落在后面,心焦难安、惶惶叹叹。
毕竟满打满算,这是让宝这七年来第一次离开他这样长的时间,他担心让宝会饿着、渴着,或是被人欺负。
可便是万千忧心过心头,江争也并不敢越俎代庖地挤到江让的身边。
青年轻轻垂着头,手上捏着阿妈给小江让缝制的书包,书包是用粗布缝的,上面还别出心裁地加了朵漂亮的兰花图案。
江争的头垂得愈发低,像头沉默的老黄牛。
他不会嫉妒,也不会难过,只有无尽的自卑如涨涨退退的潮水般淹没了他。
小学门口人流并不算多,因为入学的新生不算多,所以一二年级并为一个班了。
小江让方才进入班级,打眼便看到了穿着潮酷外衣的向天明,对方看到他眸中一亮,十分激动,一边挥手一边不断喊着江让的名字。
穿着蓝色条纹的孩子却板着张脸并不理他,只是别过脸,当做没看见,寻了个离对方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班上的小朋友基本都是乡里的孩子,平日里也都在一起玩,向天明家境好,又是好燃好斗的性子,自然而然就成了小团体里的‘老大’。
眼见老大被这么下面子,自然纷纷去提醒江让。
但江让不仅是不给向天明面子,所有人说的话他都只当做没听见。
乡下的孩子本就早熟,当下被人这般无视,自然心里憋屈。
当下便有个小胖墩同向天明嘀咕道:“老大,咱以后都别带江让玩了,你看他拽得像什么一样,上次还让你受伤了,不然我们放学去教训……”
几乎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向天明就瞪了他一眼,脸色不好看道:“关你屁事,当时不就你跑得最快?”
小胖墩顿时讪讪的不敢多说了。
向天明没再看他,只纠结地看向江让坐着的方向。
男孩子坐在窗边,正在整理书包,他穿着一身蓝色条纹,衬得皮肤愈发的白了,跟周围一种仿佛在泥地里滚过的孩子相比起来,小孩子白得简直像是佛堂里头供着的玉佛一般。
因为家里头心疼,江让平日的吃食也不差,身形恰到好处,但白皙透粉的脸颊有些婴儿肥,看上去特别文秀可爱。
瞪着人凶凶的样子也特别萌……向天明忍得心痒难耐,小孩子本就没什么耐性,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克制,当即便起身颠颠地坐到江让身边来了。
江让当下就冷了脸,想要起身换座位,但老师已经夹着课本来了班上。
江让认识这位老师,从前对方来家里教过他一些基础的识字方法,小江让不想在他的课堂上捣乱,于是最后还是忍下来了。
第一堂课基本就是班级介绍和自我介绍。
向天明一直都坐不住似地盯着江让,眼见对方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他就开始涨红着脸找江让说话。
小江让眼睛乌黑莹亮,只是沉着地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向天明,你再找我聊天、打扰课堂秩序,我就跟老师打报告调座位了。”
向天明顿时怂了,支支吾吾不再多说了。
第一堂课下课的时候,江让还在整理书本,身边的向天明哼哧哼哧地开始掏书包,桌上的书本乱作一堆,也不知道整理。
没一会儿,向天明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纯牛奶、一整盒亮闪闪的糖果、饼干等许多小零食。
向来被称做小霸王的男孩子挠挠头,红着脸将所有的零食都推给身畔的小江让,他哼哧道:“江、江让,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咱俩、咱俩还当好朋友成吗?”
江让正翻开书本,沉静又斯文地复习第一节课要学习的内容,闻言,他微微抬眸看了过去。
在向天明紧张的要死的举动中,小江让冷着脸道:“向天明,你烦不烦,离我远点行吗?”
向天明顿时手足无措,他慌道:“你讨厌我了吗?”
江让甚至没有犹豫一秒:“讨厌。”
下一瞬,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静谧的几秒钟,江让抬头去看的时候,正看到那小霸王红着一双眼,一滴滴眼泪直往下滚。
他哭着抽噎,多了几分八岁孩子的幼稚道:“对不起,呜呜江让,你别讨厌我成吗?这些零食你都收着,你不吃就带给你哥吃,我再也不说你们了,我天天给你和你哥带零食,你、你别不理我呜呜呜呜呜——”
江让还是不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看书。
但向天明实在太能哭了,整个人就跟水做的似的,嚎声又大,没一会儿就吸引了一堆小朋友。
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喜欢打报告,没一会儿,老师就来了。
老师知道江让,也清楚这孩子是个聪明、有慧根的,眼见向天明哭个没完,只好柔声问江让道:“江让,你和向天明是怎么回事?”
江让看了眼向天明,认真对老师道:“老师,他之前欺负我,刚刚非要给我零食道歉,我不接受他就哭。”
“老师,”小孩子乌黑的眼眸看着大人道:“他伤害过我,我不接受他的道歉是我的问题吗?”
这样的孩子极其有自主性,并且十分聪慧,老师自然十分欣赏,他叹气地揉了揉小江让的脑袋道:“江让小朋友,你没有错。”
“这样,向天明,你和江让还是分开坐……”
“呜呜呜,老师求求你了,我不要和江让分开,我就要和他坐、我就要和他坐!!”
眼见吵闹得没完,老师只好按了按头,暂时没动位置,给向天明家打了个电话。
江让就抱着小书包,安静地等在一边。
可是,没一会儿,老师回来了。
这是小江让第一次模模糊糊察觉到一件堪称恐怖的事情。大人似乎也并不全是无所不能的,明明他们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是,有的时候,人是趋向于、甚至是顺从于利益的。
连老师也无法完全做到公平。
譬如,此时的老师抱歉的告诉小江让,他没有办法给他们调座位。
“为什么呢?”小江让问。
老师眼神复杂地揉揉他的脑袋,轻声道:“江让小朋友,很抱歉,我们乡的小学需要维护,维护需要……钱。”
“向天明家出了很多很多钱。有了这些钱,你们才能坐在干净的教室里,使用承载着知识的书本。”
这些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其实是很难理解的。
但江让就是听明白了,他听懂了老师的意思。
向天明家有钱,因为有钱,所以他可以用钱来兑换在学校里为所欲为的权利。
小江让难免沮丧,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位下乡的老师曾经与他提起过的、光鲜亮丽、美轮美奂、拥有无数可能的大城市。
于是,小孩子控制不住地询问老师:“那老师,大城市里也会这样吗?大城市里,也会有不公平吗?”
老师或许实在不想戳破一个七岁孩子的幻想,于是,他怜悯地揉揉孩子毛茸茸的脑袋,温柔道:“江让小朋友,大城市里不会这样,大城市里的人懂礼貌、反压迫,是个人人公平的社会。”
江让眼眸一亮,认真道:“真的吗?那到了大城市里,哥哥就不会再被人说是等郎弟了吗?”
在一次次的嘲笑和羞辱中,小江让明白了一件事,等郎弟并不是什么好词。
它代表的是哥哥的隐忍、委屈、眼泪、伤痕。
老师不忍地点头,轻声道:“是啊,只要考出了大山,就会迎来一个全新的新世界。”
江让眼神带着神往,他小声道:“……那可真好啊。”
……
叮铃铃——
刺耳的放学铃声响起后,高大的、穿着深蓝短袖麻衫的青年就站在校门口焦急等待着,手上拎着一塑料袋的东西,白皙的脸颊上点缀着细碎的雀斑,现下已然被晒得红如晚霞。
青年长得极为好看,皮肤是天生的通透白皙,鼓囊的肌肉线条让他看上去健康又朝气,只是那俊秀眉眼间下意识的闪躲与自卑让他多了几分微末的滞钝。
淅淅索索的人流近乎散去,眉眼文致的孩子才慢吞吞走出校门。
江争当即就大跨步走了过去,几乎是刚走到孩子面前,青年便将塑料袋里的小草帽取出来按在孩子毛茸茸的小脑袋上。
眼见毒辣的阳光被草帽遮挡住,江争这才松了口气,半蹲下来直视江让的眼眸,担忧问道:“让宝,怎么出来的这么迟?”
江让似乎方才还在发呆,闻言回过神来,黑乎乎的眸子顿时弯了弯道:“哥,今天老师叫我当班长啦,班长得做表率作用,所以今天就由我留下来当值日生了。”
江争这才松了口气。
青年一边询问着江让在学校的状态,一边接过小孩子身上的书包,掏出塑料袋里的竹筒小水杯、腌菜饼子递给孩子。
小江让笑得眉眼弯弯,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崇拜和欢快:“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渴了啊,你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百宝箱哦!”
也只有这个时候,江让才像个天真可爱的七岁孩童,他倒退着走,晚霞照在他迎光的可爱面颊上熠熠生辉,落在江争的眼中,简直与传说中的天使无异。
江争露出一抹称得上幸福的笑容,他牵着孩子的手,垂头轻声道:“……让宝,刚刚那样很危险,路上石头那么多,摔倒了怎么办?”
“哥,我知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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