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迷恋的平凡社畜/普通人该如何角色扮演 第165章

作者:长枝青 标签: 幻想空间 快穿 万人迷 穿越重生

江争轻声道:“让宝,别看了,你上了一天课也累了,我们先回家吧。”

江让迟疑了一瞬,刚想迈开腿离开,却听见人群中,那老李家的怒道:“这贱人真是伤风败俗啊,可怜他那小丈夫,刚走了没两年,他就耐不住寂寞,竟公然在李家偷情!简直目无尊长,放荡无耻!”

周围的讨论声更大了,江让甚至隐隐听到有人在说:偷情的贱人,就该被浸猪笼!

少年的身体隐隐颤抖起来,火光映照在他的额头,隐约显出几分细密的水光。

他知道浸猪笼是什么意思,那是旧时候的一种刑法,把犯人放进猪笼,在开口处捆以绳索,吊起来放入湖中淹浸。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深层的含义,猪笼原本是给猪用的,如果对人使用,就等于咒骂此人猪狗不如,如同畜生一般,即便“投胎也不得为人”。

江让的眼中一时间不由自主地被逼出几分泪意来,他止不住地想,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谁能有资格替旁人的生命做主呢?

旁的不说,那等郎弟不到一岁的丈夫已经去了,便是新娶新嫁又如何?

为什么一定要把一条人命拘在家里,眼睁睁看着他枯萎?

眼见那边的人已经将那瘦削沉默的等郎弟塞入猪笼中上绳了,江让忍不住急促地喘了口气,攥着兄长的手骨泛着莹莹的死白,连话音都不自觉带了几分干涩的哑意。

“哥,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做!这是私刑,是不合法的……”

话还未曾说完,江让便看到身畔的江争蹙着眉怜爱地看着他,男人的语调有些偏冷,甚至近乎淡漠、赞许。

他说:“让宝,你别可怜他,这是他自己活该,谁叫他不守夫道,不自觉守贞?夫家买他是为了出丑丢脸的吗?他自己管不住下半身,也活该被人浸猪笼。”

江让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耳鸣了。

向来沉静的少年几乎不可置信地看向身畔从来温顺、可亲的兄长,一瞬间竟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江让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哥哥,竟然能面对同为等郎弟的人说出这样可怕、冷漠、毫无怜悯之心的话。

第144章 理想主义利己男8

天色漆黑,农村的青石地上铺满了稻谷灰与暗黄的泥土,许多灰土卡入砖缝之中,长久以往,单是看过去,便仿佛能叫人嗅到其中陈旧、腐朽的气息。

已是吃晚饭的时间,一路走来,鸡鸣犬吠之声不绝于耳,家家户户暗灰的砖瓦房上都飘出袅袅炊烟,便宜廉价的灯光自敞开的屋门中浅浅铺出,仿若黄昏时被人私藏的晚霞。

微重的脚步踏入灯火通明的小院中,还不等来人出声,簌簌落下泥皮的土砖房中便探出一道身穿洗得发白的衣裳、围着灰布围裙的中年妇女的身影。

那妇人看见白净少年的一瞬间,脸上的细纹便挤作一团,她匆忙将手中的油渍、水渍擦在围裙边角,手中端着一道喷香的农家小炒,慈爱地招呼道:“让宝下学回来了,赶紧进屋啊!”

江让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一抹浅淡的近乎没有的笑意,应下母亲的招呼。

他脚步稍快还不忘拉上江争的手臂,一起走进屋内。

几乎是刚进屋,阿妈便赶忙小步走近,视线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一圈,才叹了口气道:“让宝瘦了,在学校没好好吃饭吗?钱还够用吗?这次我叫你阿爸多给你些生活费。”

江让无奈道:“阿妈,我又哪瘦了,平日里三餐都没落过,钱够用。倒是你们在家也要好好的,别只顾着急我。”

阿妈诶呦了几声,笑眯眯盯着如今比自己长得还要高一个头的少年,道:“让宝现在也会心疼阿妈阿爸了。”

妇人说着,赶忙按着少年坐在烧了数道好菜的餐桌前,余光瞥向一畔默默将江让物品摆放整齐的男人,颐指气使道:“江争啊,别闲着,去,旁边厨房里头还给你弟炖着鸡汤,马上就炖开了,你赶紧去盯着,别烧干了。”

江争顺从地应了一声,刚要退出去,却听见身后的少年声音稍稍提高,有些维护的意思道:“阿妈,哥接我回来一趟也累,宿舍里还帮我整理东西,几个小时都没歇过了,这样,我去看鸡汤吧,你们都辛苦了,先别忙活了。”

与在学校里冷淡沉静的模样不同,江让在家里着实多了几分人气儿,说话的句子也是大段大段地往外蹦。

少年说着,便要起身去厨房,但很快便被阿妈眼疾手快地按了下来。

中年妇人皱着眉,颇有些不悦地看了眼门口江争,气道:“快去啊,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你难不成还真要你弟这读书的手去干那些粗活啊?!”

江争虽然被骂了,但心里其实是有些甜滋滋的,弟弟在意他,处处为他着想,这样的关心分明细微的像是一粒尘埃,对于男人来说也宛若蜜糖入口。

毕竟,将近二十七年的人生,再没有人比江让对自己还好了。

哪怕江让并没有其余任何多余的想法,仅仅是以对待一个平等的、对待人的姿态对他。

但对于江争来说,这就是弟弟、丈夫对自己的偏爱、爱护。

身后阿妈还在说着,语调是全然的不在意:“他累什么?天天吃那么多粮食,壮得跟牛似的,接一下弟弟就累了?”

江争听到这样的话并不觉得失落或是难过,他甚至是赞同、认可、附和的,完全没有被压迫者的愤怒或是不平。

他笑笑,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弧度,对江让柔顺道:“让宝,我不累,你们歇着就好。”

当事人都这样说,江让便也没了什么争取的余地。

事实上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江争永远都在为这个家妥协、为他这个弟弟妥协。

江让看得出来,哥哥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可少年总会想,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受委屈呢?怎么会有人无所谓任何不公平的对待呢?

哥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被环境所同化,或许他只是不曾明白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眼见气氛被破坏了,阿妈赶紧拉着少年坐了下来,她手上端来一碗喷香的白米饭,拿起木筷,赶着桌上的好菜全都挑进了江让的碗里。

“让宝,”妇人眼中带着几分心疼催促训斥道:“赶紧吃,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你啊,就是心太软,江争不过是个等郎弟,你心疼他做什么?他生来就是伺候你的,不然你以为当初阿爸阿妈买他来家里做什么?”

江让指尖微微攥紧,他压抑着心口的情绪,嘴唇微动,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说到底,他也是伏在哥哥身上吸血的受益者。

他能说什么呢?怨怪阿爸阿妈对自己的偏爱?怨怪这个封建迂腐的乡村?

就算他真的说出来了、点出来了,所有人也都会以为他疯了。

江让只是一个被时代裹挟着行走的人,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就是现实。

见江让不说话了,垂着头开始吃饭了,阿妈这才满意的笑了。

阿妈也没吃饭,她只是慈爱地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时不时待江让吃完碗中的饭食了,便又拿起筷子翻来覆去地将菜碗中稀少的肉食、好菜都挑给少年。

没一会儿,鸡汤炖好了,江争端着边沿有些生锈的汤锅上桌,许是烧开的鸡汤温度太高,男人的指尖都烫得通红,但眉头愣是没皱过一下。

整锅鸡汤都被摆在江让的面前,江争放下鸡汤,便转身又要回小厨房。

可这一次,江让却紧紧扣住了男人白皙起伏的手腕,少年面上的表情不动,周身隐隐带上几分威压,甚至某一瞬间同阿爸像了几成。

江让这次并未征求阿妈的同意,而是平静寻常、不容拒绝地道:“哥,坐下,跟我一起吃饭。”

一旁的阿妈面上显出几分不情愿,但许是担心影响江让的心情,最后倒也没再多嘴了。

要按照以往,江争可是没资格上桌吃饭的。

于是,难得的,三人同桌吃上了饭,阿爸是还在打谷场忙活,估摸着晚上都回不来。

吃饭的途中,阿妈询问了江让在学校的表现,在了解到少年近来考试成绩依旧稳定无错,便又是好一番的夸赞。

随后,也不知道像是想到了什么,阿妈转头像是不经意一般的对沉默垂头吃饭的江争道:“说起来,江争啊,你回来的路上应该也瞧见了老李家那个等郎弟了吧。”

“诶,真是世风日下啊,谁能想到平日里看着那么安静乖顺的孩子会这么耐不住寂寞——”

阿妈冷哼一声,内陷浑浊的眼中带了几分不屑道:“天还亮着呢,就急不可耐地跟村口那不学无术的流氓鬼混。”

阿妈说着,眼眸微微定在江争的身上,意有所指般警告道:“江争啊,做人媳妇儿的,就得守得住寂寞,若是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丢的是全家的脸,你说是不是啊?”

江争还未说话,只是嘴唇微张,便听到身畔的木桌上响起一道刺耳的拍桌声。

阿妈和江争都愣愣地看了过来,江让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拍在桌上的木筷捡起来,冷着的一张脸上一半覆着屋外斜入的月光、一边洒着屋内昏黄的灯光,它们糅杂在一起,一时间竟衬得少年人愈发唇红齿白、眼利眉冷。

江让冷声道:“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吃。”

说完,将碗筷放进厨房,便径直钻入属于他和江争的小卧房了。

阿妈愣了一下,她也不明白江让为什么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只是无奈嘟囔道:“这孩子,现在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脾气大也好,外头人不敢欺负……”

*

“吱呀——”

一道轻轻的推门声响起。

随着被推开的门缝朝内看去,入目可及的是昏黄灯火下,坐在书桌前垂目提笔的少年。

少年一身深灰衬衣,清瘦绷紧的腰身挺得笔直,像是月光下隐约浮动的竹枝,虽然衣领与有些许陈旧与毛球,却丝毫不影响他斯文沉静的气质。

他似乎正在演算着翻开的书本上复杂的难题,整个房屋内,只隐隐能听到笔尖划在纸张上的沙沙声。

江争蓦然放轻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入屋中。

书桌前的少年只字不言,攥紧铅笔的手骨却恍然一顿,隐隐泛白。

他们的注意力分明都在彼此的身上,可谁也没有说话。

高大的男人坐在床边,慢慢整理弟弟带回家的衣衫,他不敢打扰认真学习的弟弟,于是便只是一味沉默地收拾屋内本已整洁、颇有条理的物品。

好半晌,许是实在收无可收,他拿起一旁织了一半的黑色线衣,震颤的黑眸左看右看地扫过少年纹丝不动的背影,最后,像是说服自己、说服一旁并不存在的阿妈一般,男人心中寻了个需要光亮的借口,走到江让身畔的凳子旁坐下,垂头开始安安静静织起了毛线衣。

江争分明想要同弟弟亲近、聊天,想要安慰情绪不佳的少年,可喉头却像是被捆了一道沉重的枷锁,它死死拦住了那些黏糊、渴望的语句,叫它们只能烂死在自己的腹中。

不存在、却又严厉无比的声线在他的脑海中谴责他:你的一切都要以弟弟为先,让宝正在努力学习,你绝不能去打扰他,否则你就是江家的罪人!

江争近乎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逐渐成型的毛线衣,那半边垂落的黑色线衣覆盖在他锈红褪色的衣衫上、饱满的胸脯间,像是块遮羞布一般,挡住了他一切可能散发的魅力。

便是在此时,一双玉白的腕骨伸了过来,取走了那件半成品线衣。

随后,不由分说的,一个温暖、散发着清香的怀抱如弥散的月光般笼罩了男人。

江让的眼尾有些泛红,他像是窝在男人的怀中,因为江争的体型偏壮,所以,清瘦的少年攀附对方双臂的手腕逐渐坚持不住般地往下坠落。最后,江让将头颅塞进男人绵软的胸脯间,像是试图努力从其中汲取什么新鲜的空气。

那一瞬间,少年好似用力地长进了男人的怀中。

他抱着江争的双手极度用力,像是在无声的发泄着什么,腕骨上鼓起隐约的青筋衬着透白的皮肤,显得极为脆弱。

“哥,”少年人沙哑着嗓音,像是哽咽,又像是疲惫:“我心里难受。”

江争一动也不动,好半晌,一双略显粗糙的、带着茧子和伤疤的手轻轻拍了拍怀中少年颤抖的仿佛欲展开蝶翅的脊骨。

男人无视呼气,轻轻的、带着怜爱声线压抑响起,他说:“让宝,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心软的好孩子。”

“就像从前我们拜过的那座道观,哥哥还记得,老道人曾说过,我们让宝生来一副菩萨心肠,日后啊,说不定能当上厉害的人物。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并不希望让宝这样心软难受,我只想我们让宝永远开开心心的、没有烦恼。”

老道题命这事江争其实不止一次提起,可这一次说起后,江让却不再仅仅将其当做封建迷信。

少年忽地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他完全遗漏了男人的后半句话,只一味失神地盯着窗外的月光,喃喃道:“……厉害的大人物吗?”

那等他成为厉害的大人物,是不是就有能力改掉这些令人触目惊心的‘私刑’和‘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