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迷恋的平凡社畜/普通人该如何角色扮演 第180章

作者:长枝青 标签: 幻想空间 快穿 万人迷 穿越重生

江让迟疑半晌,最后还是听从哥哥的话,脱下外衣,上了床榻。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可两人之间却离得很远,远到像是隔了条不见底的深渊。

少年今日或许确实是累到了,沾了床很快便入睡了。

许是听到身后少年规律的呼吸声,江争慢慢翻过冰冷的身体,黑黝黝的眼静静盯着弟弟茸茸的后脑勺。

微红的眼皮轻颤,男人眼中闪过一抹自怨自艾的泪光。

第156章 理想主义利己男20

已是入夏,昨夜主人家方才新婚,黄土院中尚且披着层烟花爆竹的血衣,混着白玉兰枯萎的花瓣,红白交杂,似是喜与丧同办。

外头的天光已然大亮,炊烟袅袅,穿着齐整的少年人怀中夹了几本泛黄的书籍匆匆离院。

不一会儿,暗漆漆的土屋门间探出一个中年妇女的的面容。

似是确定少年已然走远,阿妈嘴里嘟囔了两句,对一旁勤快收拾的男人招招手。

江争抿抿唇,僵硬着放下手中的抹布,指节捏着重新归于破旧的衣尾,低声道:“阿妈,怎么了?”

阿妈眉头稍稍蹙了几分,一双略显浑浊昏黄的眼盯着男人朴素安静至极的模样,眯眼问道:“争娃儿,你老实告诉阿妈,昨儿你同让宝圆房没有,半夜我和你阿爸寻思听听,半晌没声儿。”

江争没吭声,只是那双略显粗糙的手指活像是潮湿地里头钻的泥鳅似的,不停搅动着皱巴巴的衣尾。

男人的头垂得愈发低下,像是自卑、又像是被冷落的小媳妇儿似的伤神。

他轻声道:“阿妈,昨儿、昨儿,让宝没碰我。”

阿妈心里哪里不知道自家儿子那犟脾气,别瞧平日里一副斯文秀致好说话的模样,真要倔起来,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如今愿意结婚,也不过是他们合起伙来哄着逼着的。

阿妈知道这事儿急不得,起码明面上定下来了,他们心里头也就宽慰了几分。

“争娃儿,”中年妇人叹了口气,她突然变得那样慈悯,眸中闪着几分水意,像是在心疼江争可怜的遭遇一般,她叹道:“你也晓得让宝那脾气,他现在还小,不懂怎么过日子,你是他媳妇儿,平日里多教着些,咱村里头哪家不是这样过来的?”

阿妈絮叨道:“你也别难受,时间久了,认清了,自然就能走到那步了。你啊,平日里就好好伺候着,这么多年让宝身边不就你一个么?”

江争平日里就不是话多的,他垂着头,双手交叠在身前破旧的围裙上,低眉顺目道:“阿妈,我明白的。”

阿妈满意地点点头,实在说,江争来江家二十多年了,确确实实是个性格好的,农村妇人不懂什么关于婚姻的利益或是纠葛,但她最是清楚,江争这样的,最是适合过日子的、能把日子过得红火的。

妇人思衬着,半晌道:“虽然你们一时半会儿还没圆房,但到底还得先备着,你今儿便去河里逮条肥鲤,取了鱼籽去神婆家朝狐仙娘娘讨药。”

江争当即不做多想,应了下来。

抓鱼对于乡下人来说分外简单,不出一刻,站在只及膝盖的溪水中的男人便单手拎着条肥硕翻白的鲤鱼,利落破腹取籽,用布袋裹好,匆匆去了村头神婆的住处。

这不是江争头一次来,可他却依旧与经年前的自己一般,盯着那道漏出的、晦暗深红的门隙微微出神。

透过那道昏暗的门缝,堂中供奉的栩栩如生的红狐雕像似乎活了过来,尖吻处细细的绒毛微微浮动,骨碌碌的红眼珠如同燃烧的一团烛火,慢慢地、古怪地定在男人的黑郁郁的黑瞳中。

江争微微动了动眼皮,湿漉漉的腕骨正要曲起去敲开,那扇低矮半朽的木门便被人从内推开了。

神婆佝偻着身体,苍老的面容如同一张腐败的老树皮,就这样黏在皮肉上。

看到年轻男人的一瞬,她微微咧开干裂的唇,嘶哑的声音如同锯子锯在木块上一般。

“来啦,进来吧。”

她像是知道江争要来此处的原因,所以她什么也没问,掀开门框边脏污的布帘,接过对方递来的鱼籽,引着男人进了里屋。

里屋中的烛台边染着一排红烛,烛光阴暗猩红,衬得那小屋愈发逼仄潮冷。

江争再一次完整地看到那尊红狐雕像。

血淋淋的大尾巴蓬松地散开,狐吻似笑非笑,红橙橙的眼瞳仿佛能反出幽暗的光芒来。

最吸引人的是,它怀中利爪半抱着一个笑得仿若金童玉女的胖娃娃。

“……跪下吧。”

干枯的声线喑哑道:“…你和你丈夫的生辰八字可带了?”

江争依言跪在熏人的香炉前,闻言立马肃穆地从口袋中取出两张黄色字条递了过去。

神婆细小苍老的眼半颤不颤,她口中喃喃有词,嘱咐江争磕三个响头,随后,将手中的生辰八字烧成黑灰,混着糯米、鱼籽和一小瓶古怪的红色汁液,用木杵捣成团,搓成一枚红丸。

“江争,”神婆的眼彻底闭上了,她哆嗦着嘴唇,唾星子飞溅,轻哑道:“用了狐仙娘娘的药,自此后,你便生是江让的人,死是他的鬼。日后,他的孩子也只会从你的肚皮里降生。”

这话实在阴森,甚至有些怪异的邪气。

可江争听了,却只觉心安、甚至是暗自欣喜。

男人脸色映着红凄凄的烛火,那烛火无风自蠕,像是一滩富有生命的、流动的鲜血。

他近乎虔诚地磕头,最后,双手捧过那颗腥味十足的、仿若新鲜胎盘的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在药丸入腹的某一瞬间,江争甚至恍惚能感受到腹腔中微微鼓动的、属于新生命的胎动。

他着了魔的想,得再快些了,宝宝已经在等他和让宝圆房了。

*

时间飞速,转瞬便掠至八月底。

眼见开学在即,江让和江争的东西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两人行李并不算特别多,考虑到路途十分远,大部分的生活用品不好带,便打算等到地方了再买。

阿爸阿妈明面把家里钱掏空了,给了两人准备了一千多块钱。

但其实临走前一天晚上,阿妈抹着泪,悄悄给江让在衣裳里又缝了一千块钱,并反复嘱咐少年不要告诉江争。

江让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其实在第二天刚上公交车的时候就全跟江争说了。

眼看着偏小的村庄、陈旧的众人逐渐在视野中淡去,江争硕壮的身躯挤在狭小的座位里,他轻轻抿唇,低声道:“让宝不用什么都跟我说,你要念书,钱本就该紧着你用,哥进了城可以寻一份工作,以后还能供着你读书……”

少年却只是笑笑,阳光雀跃地流在他的脸上,金灿灿的,像是秋日的麦子,令人能感触到青葱的、饱腹的幸福感。

他微微侧头,轻快道:“哥,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又分什么彼此呢?

江争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掩饰性地半垂下微红的眸,贴在少年肩侧的手臂绷得很紧,就好像是,男人正在努力克制着什么蓬勃的情绪。

又或许是,不合时宜的爱意。

日升月落,风起雨歇。

他们一共坐了四天的车,中途转了无数趟,才千辛万苦地到达了京市。

大城市确实与乡村十分不同,目之所及,大街小巷都是江让从前见都不曾见过的高楼大厦、繁华景象。

白色砖墙密密麻麻地垒成高耸的楼房,顶层半圆形的窗户透显出对未来建筑设计的幻想与展望。

蓝色巨大的玻璃幕如一颗巨大昂贵的蓝宝石,坐落在城市的中心,远远看去,无数簇阳光投过它折射出去,显出更加立体、辉煌的美感。

柏油马路平坦、毫无乡下泥地的砂砾与波澜,一丛丛规划好的绿化带分隔开来往的车辆,大街上一片车水马龙,广告招牌花花绿绿、吆喝声永不止歇……对于江让来说,一切都像是身处梦中一般。

而他和哥哥,则像是误入其中的、卑微似尘埃的蜜蜂儿。

尽管他们辛勤无比、怀有对未来的无数期待,可刚来到这个崭新的世界,他们难免晕头转向,心生惶恐,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坐了几天大巴车,这会儿刚下车,江让想了想,打算先寻一处路边摊,随意吃些简陋的盒饭,顺便找老板问一问路。

但很可惜,或许是时间不对,两人转了半天都并未寻到,无奈之下,只好局促地进了街边的一家面馆。

京市的口音十分标准化,并带有本土的口音,若是说得快了,并不好辨听。

江让学习向来好,但口音难免带了几分乡下的土调,江争则更是不用多说。

于是,在听到老板说一碗什么都不加的面条卖了足足三块钱,江让惊讶的音调难免显出几分尴尬又局促的意味来。

老板约莫是本地人,正在柜台前按着少年只在书本上见到过的简易计算机,抬头瞧见衣衫简陋、灰头土脸的两人,脸色当即变了变,露出几分排斥和轻蔑的意味道:“吃不起就别吃啊,乡下来的叫花子。”

少年正是青春期最是要面子的时候,他日日期盼着来到自由、民主、由社会规范和文明礼仪约束的大城市,期盼着自己也成为真正的文明人,他怀揣着太多憧憬与理想。

可没想到,刚来到这里,便被人仅凭着衣着如此贬低瞧不起,面色当即难看了几分。

更何况,一旁的哥哥甚至并未听懂对方的羞辱。

一时间,江让竟莫名地生出几分难堪的心思来,他感受着周围衣冠楚楚、或是休闲崭新的客人若有似无看来的眼神,只疑心所有人都在瞧自己的热闹。

无数蜂拥而来的、无形的、高高在上的排挤令他近乎生出一种窒息的感觉。

少年拿着麻袋的手骨微微泛白,他咬牙掏出皱巴巴的六块钱,对老板道:“老板,给我们下两碗面条。”

老板翻了个白眼,随意接过钱,低声轻嗤道:“要我说没钱就老老实实在乡下待着呗,真是什么人都能来京市了,也不看看自己能撑几天……”

江让用力牵过哥哥的手,听着江争在他耳畔轻声问老板说话的意思,一声不吭地走到最拐角的地方落了座。

少年努力将自己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的破麻袋往里面塞一些、再塞一些,好像这样,就能挡住旁人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了。

第157章 理想主义利己男21

连串铁锈钥匙入侵锁头的声音咣当作响,像是生锈的钉子咣咣铛铛锥打在坚硬的颅骨上一般。

分明是闷热的夏日,身材高壮的男人却裹得严实无比,他微微弓着腰,白皙的额头冒着灰蒙蒙的汗珠子,宽厚的手掌一边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红色塑料袋,另一边拧动钥匙。

终于,待到‘咔哒’一声后,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比柏油马路上闷热的汽油味更加难闻的霉臭味,像是因过分潮热而发了霉的金属或水泥闷出的刺鼻气味。

这是一间环境极差、逼仄、光线极暗的地下室。

敷衍的水泥墙面上有歪曲龟裂的痕迹,暗色的顶上挂着一盏小电灯,卫生间与厨房只有一墙之隔,紧巴巴能容下两人的床榻像是随时都会倒塌一般。

甚至,这里连隔音都差极了。

楼上若是有人走动,声音便会如同裹了层塑料袋的锤头砸在地上一般,咚咚扰得人不得休憩。

便是这样恶劣的住宿环境,在寸土寸金的京市,都得要两百块的月租。

这还是江家两兄弟苦寻许久才寻到的落脚之地。

好在江让和江争都不是特别在意物质生活的人,主要是手头的钱实在是不够看,毕竟,除却要付房租以外,林林总总的生活用品、水电费也不是小数目。

尤其是江让马上要入学了,虽然少年入学的学费全免,还能够申请补助,但难免有遇到紧急问题的情况,所以还得备着通讯工具。